怜赤做了个梦。
她坐在仙雾缥缈的仙山，天池的水浸漫过脚踝，她手里衔着花，她无忧无虑。
像天地间应运而生的仙子。
“不能再泡了，快起来。”有人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声音带着笑意，“好贪玩啊你！”
怜赤猛地反应过来。
是哦，她是妖，不是仙，不能在天池里泡很久的。
“那我不泡了，我要起来。”她伸出手，赖皮又惰怠地要那个人抱。
那个人没动，一直歪着头看着她。
怜赤喊他的名字，但他像是听不见了。
她用力地喊。
声音发不出来。
“轰！”
一声巨响，真切而真实。
身后的人消失了。
怜赤也睁开了眼睛。
窗外天雷大作，她竟然被雷声惊醒了。
心情沉闷地望了出去。
风声猎猎，仿佛要把窗户都撕破。天上阴云蔽日，暴雨将至。
大团的黑云不正常地聚集在天空之上，天气阴得令人发怵。
怜赤神色冰冷。
天地异变，平地惊雷，旱冬暴雨。
她只看了一眼抬手一挥，卧室里就隔绝了一切的雷声电影。
平躺回床上，她仿佛又出现了幻觉——
她听见那个人诧异地大声喊：“咦？这是哪位仙友在渡劫啊？”
怜赤勾了个唇。
这里的天地灵气早就已经不够人修炼到渡劫飞升了。
那不是渡劫，是有凶煞出世了。
……
“轰。”一道惊雷再次劈下。
雷云的聚集处——郊外不知名的野山上，雷劈开土地，空气中流动着莫名的力量，生拉硬拽扯出了一座棺。
灵气在那一刹那疯狂涌动，本就稀薄的东西仿佛过滤了数千倍，凝结成最美好的样子，冲向那一座棺。
风云涌动，天地变色，整整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尸棺里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如果在场有人亲眼看见那一幕，一定会震惊，这个从尸棺里爬出来的人，他的身体没有一丝腐化的迹象，穿着繁复的古袍长靴，浑身干净得一尘不染，脸色红润，印堂发亮。
他似乎有点迷茫，眨眨眼，又望望天，最后在可容纳两人的尸棺里找了找。
像是没找到，他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奇怪地喃喃自语：“诶？我的小花儿呢？”
然后望着阴云已经散去的蓝天，问：“天道，我的小花儿没啦！”
当然，没人应他。
……
这一场天地大动可以说是惊动整个真武界。
大家打电话口口相传，或是上网发个论坛帖子，不到十分钟，全真武界都关注起了这事了。
［我们掌门说这是天地至宝出世的吉兆］
［楼上你鬼扯啊你，哪有天地至宝出世会阴云密布的，你们掌门怕不是个二愣子］
［楼上我告诉你，你别不信，天地至宝也不一定都是七彩祥云拖着现世，万一至宝通灵智知道自己现了七彩祥云就要被人争抢，当然为了掩耳盗铃就弄出一团黑云了］
［竟然还有点道理］
［道理个屁，天地异动，吉兆和凶兆是老天说了算，你当是变个戏法］
［在本道看来，这应该是凶煞现世］
［凶煞……？但没看见大门派有动静啊］
［我师父说这件事叫我不要管，可能是个大家伙，他要去娇花事务所下订单了］
［楼上，你师父好眼光，是个人才］
［附议楼上］
［楼上+1］
［娇花事务所是什么，有什么特殊吗］
［事务所当家是个老妖婆！脾气臭，还是个寡妇，一天到晚阴沉死气，还惹不得］
［事务所当家是血莲老祖啊！］
［楼上上，你注意言辞啊，那位不可说，你是想挨揍吗？再说了虽然当家的比较悍，但事务所的实力毋庸置疑。］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但是她不刷论坛吧，怕她做鸟！］
［血莲老祖：楼上敢不敢给个名号道号？］
［卧/槽！楼上你吓死我了啊我差点以为真是她，这女人上一次一脚踢断了我师弟的腿，太可怕了！］
正在刷论坛的老妖婆怜赤想了想，抬手敲下一行字。
发送。
［娇花事务所接单］：接单办事，信誉保证。打杂揍人踢断腿，除了杀人什么都接，童叟无欺。
［卧/槽真身？！］
［所以这位楼上上上以为老祖欺负他师弟了其实只是接单办事？］
［娇花事务所接单］：嗯
这位楼上上上气得不行。
［你说！是谁买凶把我师弟腿打断的！我给你灵石，你要多少，只要你把我师弟的伤全数奉还那个人！］
［娇花事务所接单］：无可奉告。娇花事务所，保密一切客户信息，你值得拥有。
［你……！］
就电脑面前的那位差点气炸了肺的时候，楼里又弹出来一条回复。
［真武界警律所］：真武修真第二十八条法规，任何真武界人士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任何真武力量。
警律所，管辖整个真武界大大小小事务，被各大门派同时拥护的中间实力。
有人不屑它是律法的走狗，但它的确是美好和平的戒尺。
众人看着帖子还没反应过来。
警律所怎么突然出来了？
然后——
［真武界警律所］：给娇花事务所下单提踢断你师弟腿的人，是我。
［……］
这两条消息就像楼里的封贴条。
帖子一出，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虽然可能私底下已经炸开了锅。
唯有那位直言不讳“老妖婆”的楼上上上，已经懵逼。
脑内循环——
#卧／槽娇花事务所和真武界警律所有一腿#
#卧/槽我师弟被打断腿不是没理由的#
等等！
我刚才说了什么？
买凶揍真武界警律所？？
“师父！！！救命啊！！”
……
怜赤拿着手机阴测测地笑，臭小鬼，吓死你。
当然也就是吓一吓。娇花事务所的当家可没闲工夫管那口无遮拦的小鬼。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网络黑子无处不在，真武界里也是一样，见不得她发财的人多了去了。
她就爱看这些小鬼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手动滑稽。
滴滴滴——
［娇花事务所公众号收到一则消息，是否查看？］
查看。
［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凶兆，你有没有什么苗头？］
发信人头像是警律所门口的石狮子。这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怜赤没回复，公众号已经自动回复了。
［您的关键词描述错误，事务所无法获取信息，是否选择联系人工客服］
对面那位有了操作，怜赤这里收到了一个私人聊天框。
［娇花事务所］：咨询一个问题五百灵石，干别的按难度算灵石，先款后货，童叟无欺。
［真武界警律所］向您转账五百灵石，请确认收钱。
［确认］
怜赤的手在爪机上飞快地按——
［娇花事务所］：没有苗头。
［真武界警律所］：……
［真武界警律所］：坑骗警务公款，触犯真武修真第四百三十一条法规，按律罚款双倍灵石。
［娇花事务所］：嗤，反正是个凶煞，有多厉害就不知道了。
那边不信，就说，难道昨天晚上有动静的时候你没看见？
怜赤回复：没有，我睡着了。
那边没再说话，似乎是信了。
怜赤没说谎。
昨天晚上她是睡了。虽然她也听见了那震天响的雷声。
但因为舍不得那个梦，所以手一扬，把房子封了起来，听不见也看不见，专心做梦去了。
离开手机，怜赤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柜子上摆放着的灵牌。
她抬起手，捏住。
“砰！”
反手狠狠摔在地上。
怜赤脸色阴沉，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冷静下来了。
又去把灵牌捡起来，摆回原位，气恼地望着：“我都梦见你了，那雷一响，我就错过了。”
后来遮了光和声音，又睡过去，却再也梦不见了。
“最好别让我逮着那该死的凶煞，不然我要它生不如死！”
滴滴滴。
公众号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怜赤回头，拿起手机。
［真武界警律所］：下单，调查这个凶兆，多少灵石？
［娇花事务所］：百万灵石，备好等我消息。
那边似乎被百万吓到了。
［娇花事务所］：你们警律所这么穷？连一万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
［真武界警律所］：这家伙值这个价？
［娇花事务所］：这我不知道，先备着吧。
打断了她梦的家伙，她势必要抓过来鞭尸。不过能赚公家的钱，干嘛不赚呢？
又不是傻。
那边很快下单，立据。
怜赤回房拿了乾坤袋，准备出门了。
是直接去找那个引起异变的凶煞吗？
并不是。
她业务可是很忙的。
怜赤打了个哈欠，顺手在备忘录打上一行字。
接单，调查凶兆，难度未知。
排序成功。
提示：已加入备忘，第二十一单。您还有二十单未完成。
滑动手机屏幕扫了两眼。
一、秦山派的法宝开光要去护法，限时七日。
怜赤：……今天好像是第五天了。
二、不周门的护山大阵还要修，限时十五天。
怜赤：赶得过去赶得过去。
三、去市动物园喂圆滚滚兽。
四、去训练道山的天才小鬼们。
五、……
后面的怜赤没有接着看，直接按灭手机屏幕，背上小书包，打扮得像个凡世里十八岁的小姑娘。
照照镜子，脸色却又冷又沉，阴郁得像个老妖婆。
怜赤像是没看到，背着小包就出了门。
先去秦山派给要开光的法宝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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