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中,短短几秒钟时间,符意舟的脑海里就闪过了无数画面。上一世的时候,聂知雍足足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他醒后也曾问过符意舟一个同样的问题。由于捡到聂知雍时对方正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缘故,符意舟随便给他编了一个理由,就把聂知雍敷衍了过去。
可是这一次,聂知雍并没有昏迷,上一世的理由显然不能再用。
【系统!系统!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做错事不敢出来面对我?】
就在符意舟一边假装淡定,一边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的时候,负伤的聂知雍有些费力的弯下了腰,接着替对方将手机捡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符意舟没想到,聂知雍竟然不再追问话题也跳了过去,就像是感受到了自己刚才的犹豫与紧张一般。他的视线不由下移,接着便发现对方虽然没像上一世那样重伤昏迷,但受的伤依旧不轻。仅仅弯腰再起身的简单动作,聂知雍的衣服便又晕开了一层淡淡的血迹。可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少年稍矮聂知雍一点,看完伤口之后,他不由得抬起眸再次向对方脸上看去。符意舟不知道,自己有着极美的上目线弧度,从此时他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提防和疏离,就像是只藏在沙丘背后的阔耳狐。
一道光从窗外投来,符意舟脸颊上的纱布白的有些刺眼。
不由得,聂知雍的心脏纠痛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黑色的轿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符意舟脾气古怪,平常司机把他送到家并停好车后就会直接从车库里离开。这一次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受伤的少年,正当司机犹豫着要不要问自家少爷,是否需要自己协助将那人搀扶进去的时候,聂知雍就捂着伤口慢慢的推开了车门。
符意舟的住处是一座有百年历史的小院,要是有来陌生访者,不说的话他估计不会将这里当私宅,而是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影视城的哪间拍摄地,或者什么博物馆。月光将脚下的木质回廊照亮,就在这个时候,受伤的聂知雍忽然踉跄了一下。而还没从上一世恢复过来的符意舟则……下意识的快步向过去将对方扶住。
动作非常流畅。
卧槽,糟糕了糟糕了!符意舟在心底暗骂了一声。上一世自己被符家扫地出门后,转身就去投靠了大反派聂知雍。谁能想到,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四五年狗腿生涯,符意舟竟然养成了时刻关注对方动态的习惯!
真是没出息。
做完这件事后,符意舟的手立刻像触电一样的快速弹了回来。接着他找补似的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说:“想死的话别在这,晦气。”接着就快步绕过了伤员,头也不回的向着不远处的小楼走去。
按照符意舟对聂知雍的了解,现在正处于中二期的反派大人虽然面上的伪装做的不错,但实际还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记仇少年。上一世的自己之所以能够迅速成为炮灰,屡次在聂知雍面前“口出狂言”就功不可没。
但符意舟没有看到的是,听到自己说的话后,被甩在身后的聂知雍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相反他竟然又用刚才那样的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
聂家有人想要杀自己的事,聂知雍早就知道了。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将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反而是装作不知情般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等待着符意舟……聂知雍伸出手去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一边的木质廊柱,粗糙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入了心底。他的目光无比深邃,深过了今晚的夜空与万米的深渊。
早先一步走进屋里的符意舟满脑子问号,他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错?
自己回到十年前也不过短短半个晚上,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多和上一世不同的故事?尤其是一想到那个天生多疑的反派,这个时候正清醒的呆在自己家里,符意舟就一个头两个大。
上一世聂知雍陷入深度昏迷,符意舟直接在系统的指挥下,用贷来的积分在商城里购买药品将对方救治。可是这一次,聂知雍的伤虽然没有上一世那么重,人却是百分之百清醒的。难道这一次,自己真的要亲自动手给聂知雍处理伤口吗?想到这里之后,符意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个狗腿无比的思路扔到一边。
符意舟进屋之后过了好一会,聂知雍才慢慢走了进来,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行动已经非常缓慢。“聂少爷,你今天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还没等聂知雍进屋站稳,便见符意舟斜斜的倚墙抱臂站在那里,接着以一种极其嘲讽的语气朝他问道。
华国的上层社会是一个圈,两人之前就曾在宴会上见过面。只不过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聂知雍还是高高在上的聂家少爷,符意舟则是一个被视作家族耻辱的私生子。没想这一回再见,少爷受了重伤,竟被这个私生子给捡了回来。
符意舟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足够小人得志,绝对非常找打。但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聂知雍就像是一点也没感受到话里的嘲讽一般的朝他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聂知雍吃错药了吗?
上一世的聂知雍可是怎么看符意舟怎么不顺眼的,但现在对方不但没有怼自己,甚至还这么的礼貌,符意舟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极度的不适之中。他轻咳了两下,接着快步走到桌边将随手扔在那里的绷带拿了起来。
“我用完剩下的,你自己绑吧。”正说着,符意舟便隔着半个房间将绷带给聂知雍扔了过来,丝毫不顾忌对方的伤员身份。而接住绷带之后,聂知雍也没有急着给自己包扎,就像现在血流不止的人不是他一般。立在门口处的黑衣人缓缓地将绷带握紧在了掌心,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他的指尖都开始泛白。
一会后符意舟听到聂知雍沉声朝自己问道:“你脸上的伤口……一直是自己处理?没有去医院看过吗?”
听到聂知雍的问题,符意舟不由自主的楞了一下。作为一个被家族放养的私生子,符意舟受伤之后只接受了家庭医生的简单包扎将血止住,之后再没人跟他提过去医院的事情。尽管曾是名影帝的符意舟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不过为了继续维持原主的“颓废少年”人设,上一世的他便顶着一道常长长的伤疤,度过了后面的十年。
“没。”符意舟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反正也没人看。”
似乎是对符意舟这自我放弃的样子非常不满,听到符意舟的话,聂知雍皱了下一眉说:“明天就去医院,你这样下去不行。”他顿了顿接着道,“把对别人的十分好,给自己留一分。”
聂知雍……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无私的形象?符意舟彻底迷惑了。不过今天这个晚上实在太过诡异,他不愿再多想,听到聂知雍的话后,符意舟不屑的“嘁”了一声,接着扔了句“不关你的事。”就转身向楼上走去。
至于聂知雍,在符意舟离开之后,他没有急着包扎伤口,而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灰暗的未开灯的房间里,身穿深灰色居家服的少年站在背光站在窗口处。他的刘海很长,脸上又缠着一块绷带,从聂知雍所处的位置,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为什么救我?”躺在床上的聂知雍满心戒备的问道,他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听到聂知雍的问题后,窗边的少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尽管整张脸被头发和绷带遮住了大半,可聂知雍还是从他那里读出了“自作多情”这四个字来。果然,少年接着说道:“我?我可没有闲工夫救你。你挡在路上,是司机把你搬过来的。”
在华国的上层社会,聂家内部的勾心斗角早就已经出了名。但无论背后闹得怎么凶,大家表面至少还是比较客气的。可以说聂知雍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和自己说话的人。
“只是无聊而已。”符意舟微微摇了摇头向聂知雍这里走来,“不要自作多情。”
符意舟就是有这样神奇的本事,两句话下来,聂知雍的眉毛就紧紧的皱了起来。“以后我会补偿回来的。”过往不好的印象和传闻再加上对面人特殊的身份,聂知雍自然而言的以为,符意舟之所以将自己留下,就是为了以后能够挟恩图报。
“没劲,没想到聂少爷也是一个这么没劲的人。”听到聂知雍的话之后,少年冷冷的将他瞥了一眼,接着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房间。不知怎的,躺在床上的聂知雍竟然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失望来。
……
陷入回忆之中的聂知雍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所以说……救了自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符意舟。甚至此时聂知雍还清楚地知道,符意舟救自已,从来都不曾求过什么“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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