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午两点,盛夏的午后下着大雨,乌云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片清凉。
位于帝都最繁华的商业大厦里的盛宸画室,充满艺术气息的装潢与严肃的办公室格格不入,风格各异的艺术作品挂满墙身,自成一景,别树一帜。
相较于窗外的清凉,屋内却莫名升腾起躁热。
软软的声音响起:“那个,你可以把衣服脱下来了。”
“好的。”
男模很有专业精神,按着她的话照办。
衣服滑落,于是,她面前就多了只白白猪,或者说,是线条流畅的肌肉猪。
戚蓓蓓白晳的脸上泛着两抹淡粉,尽力压抑着紧张的心情,坐在画架前的她捧着调色盘,拿着画笔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
她是今年A大大四的美术系学生,天赋极好的她深得教授们的喜爱,但是偏偏栽在一门人体结构的课上,老师说她画的人体画功出息,但是对于肌肉的结构把握尚差火候,肌肉比例出了问题,这可是美术生的大忌。
眼见这苗子卡在此处,教授便授意她在他这私人画室里,好好学习。
还贴心的给她找了他平时最专业的合作伙伴,就是面前的这位。
男模的声音如朗月清风:“我这个姿势还可以吗?”
戚蓓蓓垂着头,视线半点都不敢往他那里瞥,理想和现实是允许存在差距的。
理想中的她是心无旁骛好好观察,但现实的她紧张得连笔都握不稳。
这不是废话,这样一个肌肉型男没穿衣服站你前面,她还是一个女孩子,能淡定才有鬼!
她支支吾吾地说:“可以。”
男模见她一直低头,倒也没有说话,像一尊雕塑般坐着,动也不动。
默默把画板的角度调了调,只露出男模的上半身,暗自松了口气,她快速调色铺纸。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勾勒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画纸上渐渐被緢出了形。
画室内只剩窗外沥沥淅淅的雨声,或许是起了安神的作用,她倒也是静下心来。
门外突然传来几道远至近的脚步声,踏碎了雨的宁静。
男模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戚蓓蓓更是看到没看,专心手上的工作。
外面渐渐地传来他们的交谈声,“盛总,这两层都在今年年初重新装潢,商户的入驻率已达九成以上。”
“盛总,我们这里除了有各商业用户的进驻之外,还有艺术类的小型商户,能够真正实现集文娱活动于一身的大楼。”
“盛总,你看看这边——”
教授早就和她说过,这个画室的隔音玻璃还没安装完成,如果有人从门外经过的话,难免会有一些声响。
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在听着,还真的是挺嘈的。
一行人的脚步声到达门外时,突然全数停下。
戚蓓蓓手里拿着的笔一顿,微微扭头,疑惑的目光往门边看。
怎么停下了?
画室的玻璃此时都被报纸捂住,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这个画室是著名美术家温教授的私人工作室,到时候他会送出几幅他的作品挂在大楼的大堂之上,盛总眼光好,要不就让盛总来挑?”
“咔”的一声,肉眼可见地看到门把微微转动。
戚蓓蓓:“???”
男模:“???”
下一秒,一道微光从门缝穿进,映落在画室的地面。
门开了,站着一行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她愣了、男模愣了、门外的人也愣了。
画室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时间好像在这瞬间静止。
几双眼睛齐刷刷定在男模的身上,男模尖叫一声,连忙捡回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动作慌乱。
戚蓓蓓微张着唇,深粽色的瞳仁因讶异而微微放大,感受着那几道震惊程度各异的目光,她很想开口解释但又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她有一种出轨被捉包的感觉。
门外的西装人突然自发地往两边走,留出中间宽阔的路,皮鞋走过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一双哑光的皮鞋出现在门边,皮鞋的主人顿了顿脚步,渐渐转过身来。
他的腿笔直修长,笔挺烫贴的西装完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性感的喉结突起,下颔线条流,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额上几缕碎发垂下,桃花眼里漆黑一片,高挺的鼻子衬得五官越发立体,薄薄的嘴角紧抿。
微不可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时一顿,眸光一深。
只不过,戚蓓蓓在看到他的那张脸时,周身血液骤然凝固似的,胸腔里的那颗心拔凉拔凉。
手一抖,笔尖上的颜料被她甩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准确无比地落在他的西装上面。
黑得发亮的西装上面多了一抹黄,碍眼得很。
“……”在场众人。
男人微微垂眸,看到自己胸前的黄色颜料后,再次抬眸,低哑的声音响起:“见面礼?”
戚蓓蓓涨红了脸,急得脑勺炸毛,“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嘴角微勾,指尖轻轻拭去那滴液体,但西装之上还停留着一小处暗黄的印记,冷冷的视线扫了在场的男模和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漫不经心道:“还真的是人如其色。”
人如其色?他什么意思?
戚蓓蓓小声道:“我给你洗洗——”
突然打断她解释的话语,男人转身前行,“好了,不是还要巡楼吗?继续吧。”
一行西装人又连忙跟了上去。
男模穿好衣服后,红着脸走到她的面前,“那个,我先走了,下次别找我了。”
还不待戚蓓蓓接话,男模便一溜烟儿没影了。
她今日的学习之旅,宣告失败。
懊恼地着笔头戳着下巴,皱眉叹息:“他怎么会在这儿啊?”
****
夜幕低垂,晚上十点。
A市最昂贵的别墅区灯火通明,低调又奢华的建筑风格,远离了都市的吵闹,边上花园的迷你瀑布水声倾泻而下,夜的宁静漫溢四周。
戚蓓蓓第一次站在门口,不敢进屋。
今天的事,好尴尬啊。
下一秒,门却自动打开,林嫂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太太怎么不进来?”
戚蓓蓓冲她微微一笑,“没有,我在感受夜晚呢,还有我今晚吃了火锅,一身火锅味,散散味再进去。”
林嫂脸上的笑容又慈爱了一分,“太太不愧是个画家,行为艺术是吗?我懂。”
整个别墅的风格如它的主人,黑色的大理石铺遍地面,挑高的门厅和这旋转楼梯,无一表露出庄严严肃的风格。
入了门后,戚蓓蓓自觉地上了旋转楼梯,只不过今天走的步伐格外沉重。
楼梯的尽头便是她的房间,同时,也是盛景初的房间。
盛景初自出身起就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完全接管家族生意,并闯出另一番天地,在A市风头无限,而她不过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女生,按理说,他们之间本应毫无交集。
可是他们的妈妈却是多年闺中密友。
不过她妈妈没有他妈妈好命,不旦老公跑了,还在她初中时生了重病,那时她为了全心全意照顾妈妈,选择了休学。
休学两年后她妈妈终是没撑过去,盛景初的妈妈便主动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本来是想把她接来盛家一块住,但盛景初十分反对,最终只好把她安置在另一处产业之中。
盛景初比她大六岁,今年正好三十,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不过这个钻石王老五不近女色,甚至男色都不碰,盛妈妈心里一急,怕他孤独终老,到时候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就求她嫁给他,希望她能捂热这块石头,若三年后还是谁也没有动心,盛妈妈可以全额资助她去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留学。
以她的条件,如果想要去这里留学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況,这些年都是盛妈妈对她,的确照顾有加。
各取所需,她同意了。
在这里除了盛妈妈之外,她也没有别的牵挂,出国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认为,盛景初能看得上她,果然,这结婚两年半以来,在关上门后,他们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她和盛景初隐婚三年的合约,还有半年就彻底结束。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来劲,不就是半年而已,半年过后,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谁还记得今天的闹剧。
一气呵成上楼,推门进去。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清洌沁人心脾。
戚蓓蓓一眼就看到坐在书桌边上看书的人,不同于白天一身严肃的西装,此时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丝绸睡衣,戴着金框眼镜的脸添上几分贵气,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一本书,清冷的目光在书中内容流转。
他像是陡峭寒山上的一缕清风,捉不住,看不清。
戚蓓蓓熟练地找到房间里的机关按扭,轻轻一扭,书柜挪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一间小房。
盛妈妈他们都以为他们同床两年半依旧如陌路人,渐渐也就没有像开初那般热烈地撮合他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这房间暗藏玄机,房中有房。
因为,盛景初说她的目光会刺痛他的耳朵,所以秘密改造出这间小房给她,好一个隔绝外界。
这奇怪绝伦的理由还真的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
抱着自己的书包,缩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速从他的书桌面前经过。
此时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像就是一只抱着满框萝卜,在看到大灰狼后急急往森林里逃的小兔子。
她也就没有注意到盛景初桃花眸里,骤然多出的一抹危险气息,书被他放下,手心握着某些东西磨蹭着。
把书包放下,戚蓓蓓目光在房里搜索——
关门的遥控器去哪了?
“在找这个吗?”
威蓓蓓闻声扭头,对上了盛景初的眼睛,他宽大的手里稳稳地握着遥控器。
心下一惊,盛景初居然在只有他们独处时和她说话了?
这可是得载入史册啊。
她愣然,点点头。
他的脸色微冷,挑了挑眉毛,当着她的面把遥控器握在手心,双手抱在胸前,遥控器的身影顿时看不见。
出口声音谈不上温和,反而有几分淡漠:“白天的事,你先解释。”
戚蓓蓓看着他,一脸茫然,懵懵地盯着他看,他怎么突然过问她的事了?
转念一想,虽然是隐婚,但是她好歹也挂着他太太的名号,今日的事,还真的有点像出轨被他捉住了。
但她明明是因为艺术!艺术懂不懂,而且,她也没看到多少,看得更多的人,应该是他们才对吧。
她迟迟不说话,气氛就越发诡异。
盛景初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不同于商场女人的精练,她生得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偏生眼尾微扬,红唇似火,无故添上几分妩媚,两种气息融合得极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既圣洁又满含风情。
一双沁着水光的眼眸怯怯地看着他,大眼睛眨了又眨,鸦睫颤动,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
他知道,别人都说她长得很美。
盛景初脸上神色不改,他轻挑眉毛,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
顿了顿,他轻笑一声,黑眸深处升起危险的气息,补充道:“还是个......没穿衣服的孤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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