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殷乔父女说过话后,李十娘这才上前来见礼。由于之前她护在自家女儿身前的举动,哪怕她后面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殷开山对其印象依旧颇为不错,因此和颜悦色地道:“李兄夫妇此时应当还护卫在秦王身边,侄女你若是无事,可暂时先来我府上与阿娇做个伴。”
京里此刻还处于混乱之中,李家目前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几乎没有什么护卫力量,所以殷乔一听就知道自家爹爹这是打算以邀请做客的名义将十娘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她眼见十娘还有些犹豫,于是眼珠一转,状似无意地向殷开山问道:“爹爹,我之前看到哥哥似乎被贼人打了一掌,可有什么大碍?”
果然,这话刚一问出口,李十娘的注意力便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殷开山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这点小女儿心思?他好笑地瞥了自家闺女一眼,故意叹了口气,配合着说道:“哎,阿元他身上的外伤倒没什么,只是伤他那人真气颇为阴毒,若不能及时救治,恐怕于身体有大害!”
这话其实说得很是‘万金油’,什么‘若不能及时救治对身体有大害’更是在废话,再小的伤不及时治都会有害!更何况殷开山既然知道这种情况又怎么可能不去救治自家嗣子?
然而,不同于殷乔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话里的猫腻,李十娘是关心则乱,她下意识地挽住殷乔的手,然后略显急切地对殷开山说道:“半年没见,我正巧也想和温娇叙叙旧呢!伯父不嫌我打扰就好……”
“无妨,你我两家乃通家之好,侄女想什么时候来找阿娇玩都可以!”殷开山摸着胡子笑道。
“多谢伯父!”李十娘施了一礼后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又斟酌着语气问道,“伯父……不知道元大哥他……”
可她的话还没问完,一个身着银铠、健目朗星的英武男子便从门外闯了进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高声问道:“父亲,妹妹她没事吧?咦?十娘也在啊……”
来人正是殷乔的哥哥殷元,他看上去生龙活虎、中气十足,哪有半点受伤颇重的模样?反而是跟在其身后的孙嬷嬷脸色有些惨白。
李十娘若是到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入了殷家父女下的‘套’,那她也没脸自认是李靖和红拂女的女儿了。
她不由得转过头来又看向那对父女,结果发现人家是一点谎话被戳穿的羞愧都没有,反而泰然自若地对她笑了笑,动作表情皆颇为一致……
“不愧是亲父女……”李十娘在有些憋屈的同时是由衷的感叹道。可她又能如何?不说人家是出于好意,就是她自己不也钻套子钻得颇为开心?只是,殷伯父您作为长辈怎么能配合阿娇捉弄我这个小辈?气度呢?节操呢?宠女儿也不能宠成这样吧?!
不提李十娘心里的碎碎念,只说殷开山在街上稍稍平静了些后,便亲自护着殷乔等三个进了城。
待车子三绕两绕地回到殷家大门口时,殷乔探头瞧了瞧,然后就不由得一乐。
你道为何?原来是她家的牌匾又换了,由原来的丞相府变成了现在的尚书府。
殷乔清楚这并非是他爹被降了职,而是因为新朝建立没多久,各类官职的称呼还很混乱,而且官位的具体职司也没个明确标准,完全是由皇帝拍脑袋决定!只看他爹是丞相也好,是尚书也罢,一旦有了战事,身为秦王心腹一样得提着兵刃上战场,便能窥出一二。
与官职相比,反倒是她爹身上‘陈郡公’的爵位更实惠些。毕竟有爵便有食邑和组建亲兵部曲的资格,在乱世中,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闲言少叙,进得府后,殷乔三人先是跟着新鲜出炉的殷尚书去拜见了殷夫人这位女主人,然后殷元和李十娘便先行告退了,将空间留给了殷乔一家三口。
殷夫人很满意自家嗣子的识趣,待其离开后,还对身边的殷开山夸了其一句,接着拉过殷乔上上下下打量起来,结果发现其好似没什么变化,半晌后才憋出了一句:“瘦了,可是山上吃的住的不尽如人意?”
“母亲,你前些日子还说山上日子闲适,将我都养胖了的!”殷乔哭笑不得地回答道。与半年没见的便宜爹不同,殷夫人可是隔三差五就会上一次骊山,母女两个经常能够见面。
“你这丫头,倒学会挑理了!为娘这是关心你,知道吗?”殷夫人也不尴尬,她点了点殷乔的额头,笑骂道。
“自从爹爹将所有的姬妾都遣散后,母亲的性子是越来越活泼了呢!”看着殷夫人光彩照人的容姿,殷乔心里不由得感慨了一番。早几年她刚穿来时对方可没有如今这般洒脱,那时候的殷夫人还在因无子而愁眉不展,还在因后院那些不省心的妾室而费尽思量……基于此,哪怕只因着殷夫人前后的改变,殷乔也愿意对殷元这位过继来的哥哥保有一份善意,更别提对方对自己、对母亲还挺不错的了。
和母亲亲热了一阵后,殷乔便又跟着殷开山回到了前院。对此,殷夫人颇为不解,往常自家夫君办正事可是从不带着女儿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殷开山以前对女儿虽然宠爱,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但今日殷乔的临敌表现,以及她在修行上展露出的天赋,却是让殷尚书起了些心思,决定试着栽培一番。
到得前院书房,早就等候在这里的殷元见到妹妹跟了来也很是吃惊,但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只微笑着向二人问好。
“阿元,你可知今日为何会遇袭?”三人坐定后,殷开山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今天的事虽然看似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但背后的干系却错综复杂,所以殷开山才特意叫来自家的继承人,打算分说清楚。至于殷乔,她只是附带的。
“父亲,孩儿以为这一次是遭了池鱼之灾。那些刺客的目标明显是元、崔、王、裴等几家子弟……可令孩儿不解的是,那些人一开始似乎并没有出尽全力!”殷元皱着眉头回答道,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
“你想的不错,那些人的主要目标确实不是你。”殷开山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余光处却看到殷乔若有所思的模样,是以心中一动,问道,“阿娇又有什么看法?”
殷乔没想到爹爹会问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暗道一声“机会来了”,然后便斟酌着词句回答道:“爹爹,我之前就怀疑那些刺客的目的,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直到哥哥刚才说起他们的目标是几个顶级世家门阀的子弟,这才有了些眉目。”
殷乔知道殷开山虽然疼爱自己,但其归根究底还是个封建大家长,若是不能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是很难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和自由的。好在这是个有仙神现世的世界,个人的实力高低与性别无关,因此女性的地位比真实历史的同期还要高上不少,所以她才打算借机锋芒毕露一番。
“哦?你想到了什么?”殷开山闻言来了些兴致,而殷元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女儿看到在那两位佛、道高人出手拦截突袭皇宫的先天高手之前,京中各大家族是毫无动静,可等到那火龙卷中的两人败退后,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女儿斗胆猜测,城外那些袭击者之所以一开始没动真格,就是为了以此威胁各大家族,让他们在先天突袭皇宫的事件中保持中立!”殷乔跟在洪六身后学习了几年时间,眼光是超出了同龄人不知多少,所以一下子就找到问题的关键,让得殷开山眼中充满了惊讶。
“可这说不通啊?突袭我们的不过是些练气境而已,京中的顶级世家门阀都有先天镇压,随便出来一人,就能把那些袭击者碾压了啊!”殷元依旧有些不解,怀疑地问道。
“哥哥,你还不明白吗?城内的那些顶级门阀世家早就和袭击者有着某种默契……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不出手的理由而已,哪怕这个理由压根经不起推敲。而那些袭击者显然也清楚那些门阀世家左右摇摆的德性,所以才会制造了城外的那一场突袭,给了他们一个理由,继而坚定了他们静观其变的决心!”殷乔摇摇头,解释道。
“哈哈,阿娇说得不错!你们在城外的那场无妄之灾其实可有可无,因为即便没有阿娇说的‘由头’,那些世家门阀的先天出手的可能也不大!”殷开山长笑一声,看向女儿的目光再不相同,这点年纪就能把问题看得那么透彻,不愧是他的亲闺女!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怕陛下事后责罚吗?那个所谓的‘理由’可站不住脚!”殷元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个,大唐若是因此衰亡,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这怕是《大唐武经》惹得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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