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
遥控器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电池飞了出去,在墙角滚动不休,屏幕上正播着八十年代某个狗血家庭伦理剧,忤逆的次子在继承家业的兄长面前大吵大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信号,一连串雪花点在屏幕上跳动着,不过Dean完全没心思注意这个,他目光涣散,整个人泄气的躺倒在坐落在堪萨斯,劳伦斯老家的沙发上。
第二天,也许是第三天?
Dean依稀记得他原本是要追查某个妖魔作祟的案子,但可能是因为连续多日的长途驾驶让他精疲力尽——他在Impala中打了个盹,这不应该被苛责。他只差两年半就要满三十岁。奔波在美利坚辽阔的国土中斩妖除魔,全年无休,而且还得照顾永远也无法让他省心的兄弟Sam,这从来都不是个轻松活计。
他只是想短暂的休息一会,就一会儿,但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醒在一张柔软的双人大床上,鹅毛枕头旁边睡着一个身材曼妙的漂亮女人,他的妻子——是的,Dean*Winchester有了妻子,合法的、拥有一份体面工作的妻子,她是一名护士,这是他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许这只是这一个梦。Dean迷迷糊糊的盯着信号接收不良的电视屏幕,他曾经做过类似的梦,美满的家庭,父母健在,他是个普通人,有一份还不赖的工作——但那些梦境都只出现在Sam离家出走之前。
这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它是如此真实,并且改变了历史,他们的母亲Mary还活着,今天刚刚度过她的52岁生日晚宴,在两个儿子和儿媳的陪伴下。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父亲Jhon在两年前就去世了——一名成绩卓越的垒球手,死于心肌梗塞。二十多年来,Dean幻想过很多种能救回母亲生命的方式,但是,绝不包含这个。
不过,如果真有一个机会能挽救Mary,Jhon一定会愿意这么做。Dean对此深信不疑,他了解自己父亲的想法,毕竟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更重要的是,Sam——Dea苦涩的笑了下,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慢慢将视线移向头顶,天花板上面回旋往复的暗色纹路此时让他着迷不已。
他的兄弟Sam,不同以往,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变得无比生疏,他甚至不知道Sam已经与Jessica订婚,这是件好事,值得庆幸——Jessica还活着,没有丧生在那场时常让Sam深陷噩梦的大火之中。
Sam现在成了一名律所新秀,斯坦福大学法律学院毕业,定居在加利福尼亚,收入颇丰,生活美满,马上就要和喜欢的人订婚。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弟弟在几年之后,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驰骋律政界的知名大律师。
这很好,但又很不好。Dean原本应该为Sam过上这样的生活感到高兴才对,但他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兄弟俩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
借钱不还,盗窃,酗酒,偷了Sam的信用卡,进过局子,还在Sam的毕业舞会上拐走了他的舞伴……
天呐,无法被宽恕的罪行,他在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Dean真想用一大盆黄油把自己淹死,他感到不甘与羞耻,或许还有一丝自卑,不过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如此——他只是个脏兮兮的机械维修工,没有文凭,一事无成,日复一日的躲在布满污渍的厂房里与机油、扳手、螺丝打交道,领着一份微薄工资勉强度日,而他的Sam,哈,大律师,高档发胶,定制西装,出入在大都市的高级写字楼里,谈吐优雅,精英白领,也许几个小时的薪金就能赶上他一个月收入。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但我们不一样——就像Sam几个小时前在晚宴上说的那样,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共同点,Dean*Winchester,一个彻头彻尾的混球,他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兄弟。
Dean有那么一瞬间想给那个面目虚伪的Sam一个直拳,好让他的兄弟明白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胡说八道,但他紧握的拳头很快就放开了,这个性情冷淡的Sam说中了他一直在逃避的事实——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的把Sam从斯坦福强行拖出来猎魔的话,那就是Sam原本应得的生活。
全都是他的错,他在妒忌,他在埋怨,他只是个缩在沙发里自怨自艾的可怜虫。
“该死!像个男人点吧。”Dean呻.吟一声,他拽起一个沙发靠垫捂在自己脸上,头痛,他感到头疼不已。
“我们应该说话的,我们是兄弟……”Dean缩在垫子后面小声嘀咕,眯着眼,黯淡的光线透过纤维缝隙射入眼帘,视野中是暗褐色的一片昏黄,空气慢慢变得稀薄起来,意识涣散,男人蜷缩在沙发上的长腿渐渐伸直,鼾声响起,他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 ***
Sam郁闷的站在沙发后面,眉头紧皱,下巴绷紧,目光牢牢锁在他的老哥,Dean*Winchester身上,他想赶快叫醒Dean,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幻觉,这里不是真的,但他不能,他无法触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事物,看上去像是他自己成为了一个留恋人世的鬼魂,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他现在正处于Dean的精神世界之中,是灯神搞的鬼,并不是阿拉丁中的那种灯神——有些地方会把这种妖魔和愿望精灵混为一谈,但实际上,灯神并不具有愿望精灵那种足以改变现实的强大力量,他们只会用魔法将猎物拖入虚幻的梦境之中,在那里,每个人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渴望都会得到满足,和自己最爱的人结婚,成为富豪,或者获得某种奇遇,他们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很少有人能意识到那不是真的并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然后,灯神就会慢慢汲取昏迷中的猎物血液,日复一日,直到他们被彻底吸干,变成一具干尸为止。
非常棘手,灯神很难对付,来去如风,还掌握着相当强的魔法力量,虽然典籍上说杀死它们的方法只是需要将一把沾了羊羔血的银器刺入它们的心脏就行,但具体到操作细节上,远不像书上说的捅进去那么简单——理论和实际从来都是两码事,在以前,他和Dean因为这个倒了大霉。
不过这次还好,他不再一人独行,艾德里安亲自将他送入了Dean的精神世界,没费多少力气。他必须得承认,他老哥的这位故友在魔法上的造诣让人惊叹,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变形、传送、穿梭精神世界、熬制魔药……他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是艾德里安,这个只比他年长四五岁的男人无法办到。
“艾德里安?你在吗?我是Sam!”Sam大声喊了声,但没人答应,他抬头向四周看了一圈,也没人出现,这让他感到气馁,他嘟囔着:“不在?好吧,我得靠自己了……”
事实上,他进入Dean的精神世界已经有快一天时间,从Dean在早上和那个冒牌Sam相遇开始,他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安静的注视他们吵闹、嬉笑、庆祝Mary的生日宴——这是最让Sam惊讶的部分,他们的母亲还活着。
Sam在进入这个精神世界后尾随了Mary足足好几个小时,像是个变态的跟踪狂一样,但他就是忍不住多看一眼。年轻、漂亮、充满活力,听上去很惹人发笑,但是,这就是Sam所拥有的关于他母亲Mary仅有的一点印象,她在他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便不幸丧生在黄眼恶魔的诡计之中,Impala后备箱中的那几本旧相册,是他对劳伦斯老家的唯一记忆。
此刻,在这里,尽管Sam深切清楚她不过只是一个虚幻的假象,她不是真的,但怎么说呢,她是那么的鲜活、慈祥,Mary注视Dean的目光里充斥着爱,他从未真切感受过的母爱——或许有过,只是他年纪还太小。
Sam妒忌Dean,Dean才是那个真正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孩子,一家人吃早餐、唱生日歌、做派,打棒球,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完整家庭,不过,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很快就开始发笑,为自己愚蠢的烦恼发笑,Sam开始忏悔,为他的兄长,如果从未拥有过这些的他都对此执迷不已,那么对Dean,对曾经拥有过一切,却又一件接一件被残忍夺去的Dean而言,家庭、亲人、爱,这些又意味着什么?
God……为什么你如此残忍?甘愿使我们遭受重罪?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选中我?
为什么?
Sam盯着沙发上胸膛起伏,已经熟睡多时的Dean,思绪渐渐纷乱。
*** ***
“不错的房子。”
艾德里安站在一栋白枫色的二层小楼勉强,他刚刚从新墨西哥州回来,Dean精神世界中的新墨西哥州,他早就知道灯神这种生物的存在,但却没有直接接触过,以色列、巴勒斯坦、伊朗,七八百年前,这些生物似乎曾在新月沃地附近的区域异常活跃,布拉特教团典籍室中关于它们的记载很多,对于它们颇为奇妙的精神魔法,他一直很是好奇。
正如他所预料,这个精神世界的范围是有限的,新墨西哥州一个小镇的咖啡店便是这个世界边沿的最外层区域,这没有太多可值得关注的,区区一个小妖魔,它也不太可能拥有构建完整世界的能力。
这是记忆幻术类法术的一大缺陷,即使使用冥想盆也不能避免,相对于“记忆裂隙”这种拗口术语,他更习惯把这个称呼为聚光灯效应,中咒者就是舞台上聚光灯下的那个焦点,只有在灯光附近,世界才是鲜活的。
但即使是这样,艾德里安仍然感到一丝惊讶,按照他原来的预测,当他离开精神世界中的Dean一定范围的时候,他就会陷入一片混沌,但这个距离有些遥远的过分,从德克萨斯到新墨西哥,足足一千多英里,即使换他来亲自施咒,并且提前绘制好魔法阵,他自忖全力运转也办不到这个,况且,灯神还能同时对多个目标施法。
也许它们在吸血同时也在榨取猎物的记忆,共享幻境,又或许是某种天赋,艾德里安猜测了很多种可能,但一切答案都得等他抓到这个灯神之后再说。
想到这里,艾德里安嘴角挂上一丝笑容,他已经有段时间没亲自动手解刨怪物了,比起狼人这种空有蛮力的家伙,灯神可要有趣的多。
*** ***
“Sam,你在做什么?”
“Holy,Shi——”Sam被身旁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急忙松开了手,他正掐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脖子——他自己的冒牌货。“艾德里安?”
“当然是我。”艾德里安凑了过去,站在Sam身边,两人一起视奸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女。“你想掐死他?他可就是你呀,你在妒忌他和Jessica睡一起了?连自己都无法容忍?啧啧,你未婚妻的身材可真不错。”
“我只是在——我在叫醒他。”Sam辩解,但这个借口实在过于撇脚,床上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男人咳嗽了两声,脖子上有一轮明显的红圈。
“你这样叫人起床?”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碰触别的东西,他是我唯一能摸到的,Jessica是个好姑娘,她很擅长运动,我不是在妒忌,我是说——”Sam尴尬的笑了下,他马上注意到不对。“你怎么也进来了?外面怎么办,我们的身体还在外面!还有,你知道Jessica的事?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个。”
“你的问题太多了。”艾德里安从床上收回目光,瞥了Sam一眼,对此不置可否:“作为一名巫师,意识离体,分心二用并不罕见,我们有足够的手段保护自己,至于我为什么知道Jessica的事——”
他停了一瞬,外面刚刚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声,当然,对他而言,这只是一种能量波动。“因为我早就来了这里,从你们在餐厅为你母亲Mary庆生开始。不得不说,Sam,你真是有够娘唧唧的,你关注你母亲的目光让我头皮发麻。”
“那不是——”Sam脸上一红,他没料到他的目光热切如此明显,连艾德里安都注意到了,他试图解释,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她是我母亲!”
“当然。”艾德里安点头:“我是在说你的孺慕之情。”
“那是我应得的。”Sam感到了侮辱,他转过身,目光正对艾德里安,提高声调:“我从未真正见过Mary,从我六个月开始,她就离开了,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当然,当然。”艾德里安不闪不避,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面前努力压抑怒火的年轻大男孩,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提醒你,过于外露的情感会成为你的弱点,让敌人有机可趁,就像Dean现在一样,爱,是非常珍贵的力量,我希望你能一直把它留在心里,但如果对手了解到你心中最宝贵的那片柔荑,那你很快就会彻底失去‘他’,你明白吗?”
“……”一阵沉默,Sam冲上大脑的血液渐渐冷却了下来,他退后一步,床上的冒牌货刚刚从被窝里跳了出来,越过他和艾德里安中间,奔出门外,外面有人来了。“你说的对,我表达的太过明显了,我必须得向你道歉——”
“留着以后再说吧,外面又吵起来了,我们出去看看。”
“你说了算。”Sam抿着嘴,在迈出门时又回头不舍的看了还在床上熟睡的Jessica一眼,以后可能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还有——”艾德里安的声音从楼梯下传来。
“怎么?”
“以后说话记得离我远点,喷我一脸口水。”
“好的。”Sam猛地红了脸,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扶手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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