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疏风早在清晨前便回了晋源城,考虑到低调的原则,他还在是在外面磨蹭了一晚才进城的。因着节日的缘故,城内的家家户户一早便热闹起来。虽然是妖族的节日,但身为边境城镇,居住在此地的人族也早已习惯了参与其中,并乐此不疲。
走在街上便能瞧见人或妖们拿着不同包装的糖果互相赠送交换,也有热情的居民上来送给他的,越疏风不敢乱接,全都婉拒掉了。倒不是他看不上,而是不同的人拿着的糖果包装颜色不同,他担心其中有什么深意。
特别是那些拿着红色糖果的姑娘们红着脸上来,整个一欲语还羞的样子,他实在是不敢接。
越疏风一路抄小道,避着人回了客栈,还没进门就瞧见客栈里的老板娘指挥着伙计忙里忙外将早就准备好的灯笼之类的摆设搬出来,自己自己也不闲着,抱着满包袱的糖给进进出出的客人添喜气。越疏风也没例外,但他没急着接,笑问道:“方才回来瞧见大家都在送,是有什么寓意吗?”
“这不同的颜色呢,代表不同的心意。像这种金色的,就是寓意的财源广进。黑色代表事业,绿色是长寿,橙色是家庭和睦……”老板娘指着她满兜的糖果说明。
越疏风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像之前所看到的红色,便问道:“那红色代表的是什么?”
“这个嘛……”老板娘捂着嘴咯咯地笑,一脸我懂的表情,“咱们这晋源城民风开放,客官别介意。”她说完,才解释道:“红色是向意中人含蓄的表白,如果被赠送的人也同意,只要回赠给对方一颗红色的糖果,两人就算成了。”
越疏风起了几分兴趣,“这个要到哪里买?”
老板娘道:“都是自家做的,客官要的话,去后院拿就行。”
越疏风道了声谢,掀开帘子去后院了。比起前面的热闹,后院里要安静很多,只有老板娘四岁的儿子趴在石磨上咬着笔杆一张一张地写大字。
放着糖果的台子就摆在石磨旁边,一颗一颗按照颜色整齐的码着,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越疏风没在里面看到他想要的,以为是小孩贪吃吃掉了,便问还有没有剩下的红色。
“本来就没有红色的,娘亲从来不做红色。”小孩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发问:“哥哥是要送别人吗?”
越疏风应了一声,继续问哪里有卖,小孩却摇了摇头,“我们红色的都是自己做的,不卖的。”
小孩严肃着包子脸一本正经地批评道:“而且送人的话,怎么能用买的呢,当然是要自己做啊。”
“从熬浆到晾晒和切割,道道工序都要亲力而为……”小孩摇头晃脑,大字也不写了,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般跟他列举,最后热情着邀请,“哥哥,你要做吗?我可以教你的。”
越疏风瞅了一眼他写了一半的大字,无情的拒绝了。小孩瘪着嘴,不死心地继续劝说,“真的很难的。”
这有什么难的,越疏风丝毫不放在心上,借了厨房和食谱自己倒腾。大半个时辰过后,他黑着脸出来把小孩也一起拎了进去。
一直到天色将将黑下来的时候,小厨房的门才再次打开,小孩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出来,不忘扒着门框回头朝里叮嘱,“我的大字还有三张没写,千万别忘了。”
“知道。”越疏风随后出来,捡起石磨上剩下的几张空白的宣纸,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才提笔落字,懒洋洋道:“自己玩去吧。”
小孩放心地去前院找老板娘了,越疏风顶着月色写完最后的几张。闻了闻自己衣服上沾染的满身甜腻腻的味道,决定先去洗个澡。
客栈早关了门,只有一个值班的伙计在柜台处数自己的双倍工钱,其他人全跟老板娘一起放假出去玩了,客人们也都无一例外去了街上凑热闹。
越疏风收拾完自己后在客栈等了一会儿,等到亥时还不见人回来,觉出几分无聊,离开客栈上了街。街上灯火通明,到处都热热闹闹的,行人结伴穿梭其中,留下一片欢笑声。
他并没有去人多的地方,而是沿着边缘走。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看东边的方向。两天之约已到,凌昔辞却没有回来,对方那个任务没什么时间大幅度变动的可能。说实话,他有一点点担心。
但这点担心并不多,因为这个任务难度并不高。是以越疏风没有打算去放逐之地的打算,只是慢慢溜达着去了东城门,想也许能第一时间等到对方回来。
行人大多集中在内城的区域,越到城门人越少,只远远地能听到城内的欢笑声。
越疏风虽是避着人群走,却也没去太偏僻的地方,但他临近城门,远离了内城的喧嚣之后,忽然就察觉几分不对,脚步顿了顿后,走进了一旁月光照不进的昏暗小巷里。
片刻后,一名浑身包裹的极其严密,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衣人从旁落下,单膝跪在他面前,取下面具行礼,“风少爷。”
“乙镜?”越疏风瞧见对方面具后的脸,神情显而易见的流露出几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跟在天祁身边?”
越家暗卫依照天干地支命名,乙组是跟着越疏风的,乙镜是其中的组长,但越疏风几个月前回家的时候接替了原本该给越天祁的任务,便把身边的人都派给了对方。现在乙镜却出现在这里,难道越天祁也出来了?
想到这里,越疏风的脸色陡然变差,语气也沉了下来,“他接到新的任务了?”
乙镜低声答是,“属下本想按照少爷吩咐过的顶上,但那人指定了要祁少爷来。”
“这是故意给我看呢。”越疏风冷笑了一声。
数月之前,他因为退婚的事情临时回家一趟,发觉越天祁已经开始接任务后便教着他犯错被罚禁足,自己顶了对方原本进入琅琊书院的任务。现在看来,他帮越天祁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越疏风问:“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乙镜:“……祁少爷不许。”
“他不许,你就听他的?”越疏风问:“谁是你的主子?”
乙镜将头低地更深了些,“属下知错。”
“回去后按照规矩领罚。”越疏风神色略有缓和,紧蹙着的眉却并未完全舒展,“你怎么没跟他一起?”
“有甲组的人在,祁少爷让我在这里等。”
甲组是唯有家主才能够调动的暗卫,即便是数年前的变动后又多了几个人,也是只有两个人可以动用而已,现在却派给了越天祁。越疏风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追问道:“他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祁少爷没告诉我。”乙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去了放逐之地。”
——
明月高悬,凌昔辞借由树林形成的阴影遮挡着自己的身形,远远地瞧着湖泊边站着的泾渭分明的两队人。
左边的服饰统一,黑色从头到脚的包地严严实实,面上还带着恶鬼面具,说话的声音都是刻意变调的沙哑粗砾。
右边的则是奇奇怪怪,穿什么颜色的都有,男女老少更是一应俱全,头发也是五颜六色的,身上妖气半点也不遮掩,大喇喇地外放着。
这帮人的修为基本都在金丹到,也有两个元婴的。凌昔辞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太过靠近,只远远看着,模模糊糊的听到一点。连听带猜的确认他们大概是在谈判。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半个多时辰前,凌昔辞刚把整个山谷大致转了一圈,正准备找找阵眼的枢纽,忽觉入口处一阵异动,他刚赶过去,便见这一队黑衣人从外进来。
凌昔辞连忙藏匿了气息,险之又险的才没撞上,紧接着就看到他们目标明确的分散开来,几下便聚集了一众妖族,汇合到湖边谈判。
现在场上来的妖族都是些不到元婴的小喽啰,修为高的那些个自然是不会你喊我我就要过来的,至少也要装装样子。
双方不知是说了什么,左边的黑衣人忽然走出来一个略矮一些的,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速度极快的在对面的妖族面前晃了晃。
尽管他的速度很快,凌昔辞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一副阵盘。虽然也是仿造的,但已经比凌昔辞手上的要精进许多,功能也更强大。他能带一队黑衣人进来,带几个妖族出去自然也是极有可能的。
妖族那边瞬间炸了,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大多都是用的凌昔辞听不懂的妖语。但即便他听不懂,他也知道它们在说什么。
妖族那边叽叽呱呱了一会儿总算平静下来,有两只小妖往回跑,不过一会儿,他们又带着三个元婴期的妖修一起出来。
凌昔辞有点不淡定了,这些黑衣人难道是想把放逐之地的妖族全都放出去吗?
新来的元婴期妖修里其中一个嗓门极大,凌昔辞隔着远远地便听他冲对面的黑衣人喊道:“你们先说说让我们找的那劳什子定界石具体在哪,不告诉个范围,我们怎么找?”
这里有定界石?
凌昔辞一愣,连忙开始翻系统里的书,发现的确是有一段放逐之地损毁重建的剧情,但却不是在现在,而是在数年之后。
他又低头去黑衣人的队列里面寻找,也没能找到跟越疏风身形相近的黑衣人。
难道还有另一批人?
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凌昔辞开始比照着先前记下来的留影谷的地形继续找阵法的枢纽。一炷香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那片湖泊。
此时湖泊边的两队人此时也达成了一致,四散开来进入山谷寻找,湖泊边只留下几个金丹期的黑衣人,以及几只修为低下还不能化形的小妖。
留下的黑衣人在对着阵盘推衍,小妖则是蹲在一边互相玩耍,几次差点掉进湖里。
不能让他们找到。
凌昔辞一边想着,一边摊开右手,黑红色的雾气在他掌心里翻腾,逐渐扩大延伸,形体几番变幻,最终凝实化成一把长剑。剑身完完全全地被包裹在翻腾着的雾气之中,半点也没露出来。
只远远地瞧着,便能感受到剑身上的滔天煞气。但奇怪的是,这煞气却被牢牢锁在凌昔辞周身一尺的范围内,一丝也泄露不出。
这是天地而生的煞气,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凌昔辞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起师父教他控制这些时说过的话。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要用到它,你就必须要杀了所有看到它的人。”
“如果我打不过呢……”
“那你就会死。”
凌昔辞不想死,所以他很少动用它,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掉对方,他就不会用。而他过去用到它的每一次,他也确实都杀掉了那些人。
黑衣人里的元婴期有两个,妖修里的有三个。若只是这五个的话,倒是不难。但是,留在山谷里的那些怎么办呢,里面还有一个修为不亚于过去的他,已经到达了化神期的。
只是剑的话,不够。
凌昔辞垂眸不语,重新松开手,雾气在长剑的两端延展,逐渐伸长。
最后,它在达到了一定长度后停止了伸张,停在了一个介于短兵和长兵之间的长度。
不行,他现在修为太低,即便有它的加成,也绝计是打不过那个化神期妖修的。每个阶段的跨越都是天堑一般,更何况他当初只是渡了化神期的雷劫,并没有真正到达化神期。
不如……,这次先算了?
凌昔辞刚一这么想,湖泊突然传来异动,黑衣人面前的阵盘亮起灵光,指向了湖底。
与此同时,久违的系统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了出来。
【触发支线任务,阻止定界石被破坏。】
【鉴于此任务在现阶段难度过高,暂时为宿主解锁元婴期修为,时限,一个时辰。】
凌昔辞:“……”
就一个时辰,真抠门。
随着提示音落下,澎湃的灵力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入经脉,凌昔辞周身气势节节攀登,很快便到达了元婴的高度。久违的感觉,凌昔辞稍稍怀念了一下,控制着收回煞气,换了把普通的灵剑。
现在四散的妖修和黑衣人还未完全赶回来,湖泊边的只剩的都是一些修为不过金丹的,用普通的剑已经足够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剑身上附着了一层煞气,被灵剑本身的灵光盖住,很是不起眼。
凌昔辞提着剑飞身掠下,目标明确直指身上带有阵盘的那名黑衣人。
接连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凌昔辞一脚踹开被他一箭穿心已经失去的呼吸的黑衣人,继续上前追那名拿着阵盘仓惶后退的黑衣人。
至于那些妖修,凌昔辞暂且没有动,他现在没有用煞气,那些妖修也就没有必要都死。唯有主动上来的才会被他顺手砍了,是以现在那些妖修都停下了动作,抱成一团眼神忌惮地看着他。
临近山谷出口还有一小段距离,凌昔辞终于追上了那名拿着阵盘的黑衣人,这是由于对方一直在用手上的阵盘扰乱他的缘故。
这人修为不显,地位倒是不低。其他的黑衣人都已经死绝,这人却还活着,凌昔辞原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只是其他的黑衣人宁愿用□□挡着也要护着他,这才让他活到了最后。
“等等……”黑衣人喘着粗气,惊慌之下用了本音,听起来年岁并不大,“我有话要说!”
凌昔辞“哦”了一声,深谙反派话多必死的道理,“你等会儿啊。”他先拿剑在对方肩膀上捅了一下,确定见了血,才收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黑衣人:“……”
凌昔辞并不阻拦黑衣人拿出瓷瓶往嘴里灌丹药的动作,只气定神闲的在一边等着。他灵剑上附着的煞气见血就会钻入骨髓,即便黑衣人此番能够跑出去,没有他血作的解药,熬不到天明,黑衣人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说啊。”空气间弥漫的血腥味激荡出凌昔辞深埋在骨子里的戾气,他漫不经心甩了甩剑尖上的血珠,勾着唇角轻笑,“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那一瞬间,越天祁以为自己看到了恶魔。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