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门外,静心和安远在门缝处直起身子,悄悄地退了出去,重新将大门关好。
立在廊下,安远悄声道;“我说没事,你非要来看看,这回放心了?”
静心长长舒了口气道:“你家世子冷血无情的名声在外,我家公子又是个不讲究的,真是怕惹急了世子,把公子撵出去。”
安远笑笑,安慰道:“小王爷就是那个样子,天生冰冷的让人害怕,其实心里面可热和了。你看看我,从小就跟着小王爷,做错的事不计其数,虽然也少不了责罚,却从未挨过打。”
“满京城的王公贵胄,有些头面的家奴我基本都认识,哪一个不是打骂着过来的。说起我没有挨过打,一个个惊讶的眼珠子都几乎瞪出来。”
静心点头道:“也是,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家公子那么闹腾,世子都忍了,可见外面的传言也不是很准。”
安远皱皱眉头道:“你家公子这事,其实挺奇怪。小王爷的脾性是护着自己人,但是对外人却从来丁是丁卯是卯。以前对太子还好些,现在你也看到了,说翻脸就翻脸。对你家公子却能忍这么久,也是奇了。”
说罢又问道:“你家公子原来就是这么喜欢惹事么?”
静心挠挠头,满脸纳闷地道:“公子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你也知道我家公子身份不一般,从来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只是这次,从来端里郡的时候就很奇怪,我们都劝也不听,执拗的很。”
“就像昨日,说好了要走,可却一直拖延时间。”静心叹口气:“公子心,这些年我开始揣测不透了。从五年前突然要从陈官镇逃走开始,他就像变了个人。服侍公子时间越长,就发觉他越不象原本我跟着的那个公子。”
安远拍拍静心的肩膀:“你家公子身份不同,思维缜密些也是应该的。他对自己处境弥足了解,必有他自己的想法,咱们做下人的,服侍好主子便是。”
“我也知道这些,所以都只听从公子吩咐便是。”静心说着忍耐不住地打了个哈切。
“呵呵,你还是去睡一会儿,等你家公子醒来,有的你忙呢。”
千里之外的京城,东宫太子书房。
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道:“殿下,羽林卫指挥使肖连成求见。”
“传。”商储函放下纸笔,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身材敦实魁梧的人迈步走进来,对商储函行礼道:“肖连成见过太子殿下。”
商储函一见他,急忙问道:“怎么,有了子郢的消息?”
“有些线索,但是……”肖连成顿了顿,道:“准备了很久,线索突然断了。”
商储函吃了一惊:“为何?是被对方发觉了?”
“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肖连成道:“之前绣衣候根据线报,利用易容术,秘密派遣了一个暗桩潜入子郢公子身边。但是子郢身边亲卫盯得太紧,那人一直没有能够放出消息。”
“直到五天前,突然来了密信,说有机会抓到子郢,让派人去往端里郡接应。哪里想到,接应的人足足等了三天,都没再得到他的消息。”
肖连成说到这里,看了看商储函的面色道:“但探子探得,失却那暗桩踪迹的时候,瑞贤王世子曾经派人去往未初山。去的方向,便是暗桩最后发出消息的范围之内。”
商储函有些震惊地紧皱着眉头道:“你是说,子郢的踪迹在端里郡,未初山一带?”
“正是。”肖连成看着商储函的脸色试探道:“听说殿下前几日曾经去过瑞贤山庄,可曾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这时候,立在旁边的贾思科蹙着眉头开口道:“殿下,若是子郢藏在未初山,为何誉小王爷连提都没提?此事真是有些蹊跷。”
商储函眸色沉如冰霜,面色复杂起来。
“难不成他对本王如此冷淡,是因为想倒戈?!”商储函说出这话,自己也打了个寒战。
贾思科谨慎地斟酌着商储函的情绪,低声道:“殿下,若誉小王爷真的是联合子郢公子骗您,那可就细思极恐了。”
商储函紧紧抿着嘴唇,眼神阴沉地思忖了一会儿,问肖连成道:“瑞贤山庄邻居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微臣也曾调查,据说原先是当地一个富商的别墅,但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肖连成答道。
“那里现在住了一名女子,你可知道是什么身份?”
肖连成有些吃惊地道:“女子?!”认真思考了一下,神色疑虑地道:“原本绣衣候有情报说那里可能住了子郢,但是因为戒备森严,没能入内。如果是女子……”
“你说什么?!”商储函大吃一惊:“你说瑞贤山庄隔壁住的是子郢?”
“只是推测,因为那个暗桩是在端里郡去往未初山路上失去了联系。”肖连成道:“那条路只通往瑞贤山庄,所以微臣推测,只有瑞贤山庄隔壁的别墅有问题。而且那里的住户若是普通人家,戒备也过于森严了。”
商储函面色变得铁青,只觉得浑身仿佛被浇了盆凉水,透心寒凉。
肖连成看着商储函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敢是太子得知了什么消息?”
商储函目光扫向贾思科,面色阴沉地抿珉嘴唇:“没有。”
说罢站起身来,走到肖连成面前,咬牙道:“既然你怀疑瑞贤山庄,那便多派人手盯着。即使真的是铁桶一块,也定会有沙眼纰漏。”
肖连成下去后,商储函怔怔地立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贾思科抬眼偷偷看商储函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半晌后,商储函终于开口道:“贾公公,去调查誉承未婚妻情报的来源。本王要知道,这情报是怎么传到东宫来的。”
未初山坳,晨光初现,金色的光芒渐渐将整个瑞贤山庄笼罩在其中。
客房的窗户,树影移动。被窗纸过滤之后的金色光芒,柔和地洒在卧房里蓝色重纱的帷帐之上。
光影交替,将誉承自噩梦中惊醒。那些背叛和血肉横飞,仿佛永远也甩不脱的诅咒一般,夜夜入梦,常常让他惊恐伤痛到撕心裂肺。
“做噩梦了?”枕边软糯的声音,将誉承从噩梦余韵中拉出来。一只手拿了丝绢,擦拭着誉承额头的冷汗:“你这汗,出的比我还多。”
誉承吃了一惊,蓦然转头。朦胧晨光中,近在咫尺地对上一双深澈清澄的眸子,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九制香的清冷香气在帷帐中翻涌着,子郢精致却显苍白的脸被晨光和香气掩映的柔和婉约。誉承怔怔地看着,一时间迷醉,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旧香囊,还怕你不喜欢。”子郢举起手,手上拿着那个他送给誉承的旧香囊,憔悴的双眸闪出光芒,期待地看着誉承:“却没想到,你还戴在了身上。”
誉承愣怔的目光一凛,头脑瞬间清醒起来。他猛然起身,笼罩四周的蓝色锦绣帷帐,透出幽幽晨光——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卧房。
客房!昨晚自己竟然宿在了客房!!誉承脑子里“嗡”的一声空白一片,他慌乱地看看身边的子郢。
那慌乱极其陌生,不论是前世面对血雨腥风的夺位和撕心裂肺的背叛,还是今生疆场厮杀、血流成河的战场,誉承都从未有过这种慌乱。
这慌乱来自于……他不但宿在了客房,还宿在了子郢身边。这种事情,前世都未曾发生在誉承和商储函之间,却猝不及防地发生在了今天。
发生在这个……自己从未想过要发生什么的人身上。
誉承看着子郢细白的面孔,缩在锦被中消瘦的身形……以及自己半掩在同一条被子里的身体。脑海里仿佛放了几颗火雷一般,炸的嗡嗡作响,没了半点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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