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真和小兰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小兰惊慌失措地想做点什么,然后发现叶真真穿着整齐地坐在桌前,似乎没什么毛病,便低头垂手站在了原地。
叶真真慌乱是因为方才拍了封凛一脸,虽然他不知道那是自己干的,但难免还是有些心虚,她咽了口口水,紧张道:“你、你这么晚了还没睡,来……来找我有事吗?”
封凛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对小兰扬了扬下巴,她便识趣地溜了,顺手关上了门,叶真真更紧张了,手心有些出汗。
他刚沐浴完,穿着宽松的衣袍,头发还有些湿润,水滴沿着发梢滑落在领口,消失不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松散感,这也稍微降低了叶真真的防备。
“刚回来,在抄佛经?”封凛低头看了看桌上散落的纸张,小兰的字倒是和她的很像,圆不溜秋的像个球一样。
他“啧”了一声道:“这字还是没什么长进。”
叶真真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有没有长进关你屁事,封凛却微微倾身,伸手握住了她执笔的手,带着她在纸上写下一句“荡纷异若冬霜之凋百草”,他的字有柳体的刚劲有力,但稍微潦草,看着颇为潇洒不羁。
叶真真被他握住手的时候轻颤了一下,他的胸膛微微贴近她,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清爽味道,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
他靠近她的脸颊,近到能看见她耳朵后面淡青色的血管,他对着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开口道:“怎么没问我你哥哥的事?”
他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朗,略有点低沉,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间,她忍不住微微缩了一下脖子,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支吾道:“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有几分暧昧不清。
叶真真努力忽视心跳的节奏,略微侧过脸问道:“那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封凛看着她的侧脸,她却没有去看他的双眼,两人保持着贴近的姿势都没有动,倒像是舍不得分开一般。
“受了些审问,人挺好。”封凛看着她慢慢地说道,“清者自清,你呢?”
叶真真被他问得有些发懵,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心情还是那句“清者自清”另有它意,她红着脸嚅嗫道:“我也挺好,吃得香睡得着。”
说完她差点咬了舌头,她在说什么啊,什么吃的睡的,叶淼被牵连了她还吃得香睡得好……
封凛笑了起来,起身放开了她,她微恼地看着他眼底抹不去的笑意,对自己方才慌乱的表现很后悔。
“那就好,明日要不要去灵觉寺替你哥哥祈福?”封凛扬起唇角道,“没准儿其他担心他安危的人也会去。”
叶真真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却移开视线转身往门外走去,临走前说:“要是去的话明日和母亲打声招呼,抄完早点休息。”
叶真真奇怪地目送他离开,末了又想了一遍他的话,才醒悟过来,他的意思是明日宋安絮会去灵觉寺!叶真真的心颤了颤,没想到他竟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安,还如此细心地指点她,她顿时又迷乱起来,不知道该厌恶他还是感激他,一时间心里五味交杂。
第二日,封凛依旧很早就去了刑部,叶真真按他的嘱咐和郭守伽说了此事,顺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郭守伽见她挺难受的,便安排了马车送她过去。
灵觉寺位于西京城东,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香火不算旺盛但常年接受朝廷捐赠,修缮得还算不错,寺前有个桃花林,每逢七夕这里都会很热闹,无数善男信女结伴将愿笺挂在桃枝上,寄托美好的愿思。
马车路过空无一人的桃林,叶真真看了看窗外,桃花依旧落的七七八八,树枝上挂着经年累月的红笺,在烈日下像是一条条染血的红布,她心中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明晃晃的日光洒在她脸上,她的双眼被一道白光刺了一下,整个马车骤然摇晃起来!
小兰发出一声尖叫,叶真真立刻扶住窗沿,透过帘子看见前方几个持刀的黑衣人冲了上来,车夫用力勒马,整个马车差点翻过去,叶真真的额头重重地撞在车壁上,闷哼了一声。
马车颠簸了几下,停了下来,外面一时没了动静。
“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小兰眼泪直流,哆嗦着扶起叶真真,叶真真感到头晕眼花,但还是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些人意在她,是肯定在外面守着的,车夫八成已经遇害。她慢慢将手伸向帘子,整个手臂都在颤抖,车厢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气和小兰细微的抽泣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和他们谈条件,可她就怕来人只想要她的命,而不是用她的命去交换什么,到底是谁?城外一次,今日一次,就这么要置她于死地,她打了个寒战,指尖触碰到帘子,却再难移动分毫。
外面猛然传来一阵刀兵声,夹杂着男人呵斥的声音,小兰猛地一抖,叶真真被她拽着袖子,差点摔倒在地,她颤声吩咐道:“待着别动。”,然后鼓起勇气,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正在和那些人激烈地缠斗,他看起来身手矫健,但对方看起来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且在人数上占了更大的优势,叶真真眼睁睁看见他身上被划了数刀。
她蓦然睁大了眼睛,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来,那人竟然是李放!
李放闪身避开刺向他的刀剑,以一种快到眨眼就看不清的速度反手在那人喉间划了一剑,血顿时喷出来溅了他一身,那人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同伴趁此机会一刀刺入李放肩背,李放不闪不避,抬手又解决了眼前的一个人,十多个杀手瞬间倒下大半。
叶真真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他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侍卫服,看不出究竟哪里受伤严重,刚毅的脸上也都是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他微微喘了口气,还没等剩下三人反应过来,一脚踹向身后的人,同时挥剑,只听一声惨叫,一只断手滚落在地。
叶真真拼命捂住嘴,将尖叫声咽进肚子里,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她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没有当场晕过去就已经万幸了。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李放摇晃了一下身子,勉强用剑身撑住自己,他抬眼看向叶真真,漆黑的双眸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叶真真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下去扶他,她还没掀开帘子,李放就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李放!李放!”她慌忙下车,裙子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李放已经昏了过去,她发抖地用手托起他苍白的脸,感到他仍旧温热的呼吸才不那么惊慌。
她立刻叫小兰帮忙将李放抬上马车,小兰看见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几乎当场厥过去,叶真真叫了好几遍她才撑着身体下来帮忙,此刻离得最近的地方就是灵觉寺,李放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叶真真担心再不找地方包扎他血都要流干了,只得硬着头皮将车赶到了寺庙门前。
恰好宋安絮带着人正要进去,看见叶真真一身是血地扶着个男人出现,她吓了一跳,赶紧帮着把人搀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宋安絮看着僧人给李放包扎伤口,焦急地在叶真真身上摸来摸去,叶真真忙叫她放心,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宋安絮心有余悸道:“谁这么大胆子,竟在天子脚下谋害你?那封凛就没派个人在你身边跟着吗!”
“不怪他,”叶真真摇了摇头道,“谁能想到那人这么想要我的命,我猜测这和城外刺杀我的是一帮人。”
宋安絮皱眉道:“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你平时得罪什么人了吗?”
“我还能怎么得罪人……”叶真真无奈道,“幸好今天遇到李统领,否则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宋安絮又急又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李统领为何会在这里?”
叶真真见僧人处理好伤口了便走过去敲了敲李放,随口说:“也许恰巧路过此处罢,呼,他的伤怎么样?”
那名僧人也是寺中的兼任大夫,对叶真真合掌道:“施主不必担心,这位公子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好在未伤及经脉,修养数日便没有大碍了,小僧去熬些汤药送来。”
叶真真跟他道了谢,李放双眼紧闭,唇色发白地躺在榻上,眉间还残留着一抹狠厉,她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第一次见面他就向着不连累她,如今又舍命救了她,她却还怀疑他的来历。
确认李放无事后,叶真真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便问宋安絮近日的情况,宋安絮有些低落地说:“相公托人从刑部带来消息,说他一切安好,那边还挺照顾的,旁人都说他在吏部的职位保不住了,我哪里还奢求他保住官职,只要人没事就谢天谢地了,真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过几日公公要上京一趟,皇上看在公公的面子上,必定不会为难相公的。”
叶真真覆住她的手道:“我是怕你扛不住,这才多久没见,你就瘦了一圈,哥哥回来见了要心疼的。”
宋安絮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吃得少。”
正说话间,忽然有个僧人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说:“施主,门口有一路官兵要进来搜查,我们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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