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封汝江听说皇上给了赏赐,很是欣慰,让郭守伽找个时间带叶真真进宫一趟谢过皇后,叶真真挺不明白为什么要她也去见皇后,郭守伽也没和她多说什么,下了马车便回了自己的园子。
封凛和叶真真也走了下来,他吩咐众人先回去,说要散散酒气,这也正中叶真真下怀,二人便出了府沿着洒金街慢慢地走。
夜色已深,白日繁华的街道只剩下稀稀落落的行人,店铺几乎都打样了,月色如水,和着夏夜的熏风流淌过街道旁的灯笼,星子零散地点缀在黑漆漆的夜空中,这样的夜晚格外舒适宁静。
叶真真感觉这一天的浊气都在此刻排了个干净,宴席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暂时被她屏蔽在外。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爹要让你们去见皇后?”封凛走在她身边,很突兀地开口道。
叶真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点头道:“是挺奇怪的,我还以为,太尉是……”
她说了一半,立刻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该说的,她以为太尉府拥护嫡系,按理来说不会站到曹琛那边,但这话如果从她口中说出来,封凛又会怎么想?
她停顿了一下,说:“……太尉会让娘带我去拜谢圣上。”
封凛并没有因为她的停顿而怀疑,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父亲确实有意接触曹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必不敢说出来。”
叶真真诧异地看向他,一是因为他说得如此坦荡,二是她之前听叶渊贺所言,一直觉得封汝江原来应该和楚慕达交情不浅,他看上去不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很惊讶吗,谁都会顺应大势,世间常态而已。”封凛说,“既然他要你一起去,少不了也是想将你拉下这趟浑水罢了。”
叶真真第一次听他说跟自己父亲有关的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语气,她皱了皱眉,原来觉得封汝江对她很是和善,却没料到封凛说出了这样的事实,而她竟然还一无所知地往里走。
她嫁来太尉府,代表的是武阳王府,既然叶渊贺做出这个决定,想必也是知道太尉府的选择的,她叹了口气道:“就算爹不这么做,我也早已身在其中。”
封凛扬了扬嘴角,说:“你倒看的明白。”
“不过,虽然我说这话不太合适,但我总感觉曹氏不是一棵可以依傍的大树……”叶真真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她对封凛今日的坦诚与告诫有几分感激,便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想法。
封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道:“太尉府从来不需要依傍谁,也不会重蹈覆辙。”
叶真真知道他口中的“重蹈覆辙”指的是当年楚慕达的站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封凛提起楚氏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楚随风的关系吗?
封凛说:“原本以为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没想到心里挺拎的清。”
叶真真被他勾起兴趣,不满道:“你听谁说我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叶淼吗?”
“你自己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还指望别人说什么好话。”封凛斜睨着她,眼中竟然有些类似于挑衅的情绪。
他果然知道!叶真真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和楚随风的事!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我、我其实……挺乖巧的,那只是个意外!我和楚随风没什么的!”叶真真赶紧解释道,生怕他一个嫉妒把自己这个情敌给解决了。
封凛却转头看向别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叶真真更着急了,不是吧,难道楚随风都和他说了?
“真的,我那时候就年纪小、不太懂这些,谁知道他们传成那样。”她胡乱说道,却没注意自己明明是刚被楚随风踹了就嫁过来的,什么“那时候”“年纪小”,就是鬼扯。
封凛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
“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瞎说……啊?你说你知道?”叶真真呆住了,这唱的哪出?敢情楚随风没和他说?
“我知道你来西京的原因……”封凛望着别处,耳根有些泛红,忽然停住了,“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叶真真猝不及防地回头,赶紧追上他。
叶真真最后也没能和郭守伽一起进宫,因为在这之前出了件大事,导致西京上下戒严——吏部尚书司马康义之子司马俊仁被举报科举舞弊,关押刑部审查。
原本只是他一个被举报,但随着刑部掌握越来越多的线索,发现其实这是一场大规模舞弊案,段光烈震怒异常,下令今年所有参加科举获得官职的人都暂缓入职,说白了就是要彻查所有人。
一个人舞弊尚可以压下去,群体舞弊是什么概念,几乎等同于不把皇上和王法放在眼里。
封凛这几日都泡在刑部,只回来了一次,明里暗里告诫叶真真在特殊时期尽量别去见叶淼,可叶真真哪里忍得住,她快急疯了。
她相信叶淼的为人,虽然做事情大大咧咧,但不至于走歪路,这种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叶淼一面。
但郭守伽就像是知道她的意图一样,每天都要交代她各种各样的事情,要么陪她选刺绣,要么整改花园,总之她想溜出去都不能。
思来想去,叶真真觉得只能照封承誉帮忙了,她让小兰帮自己替郭守伽抄写剩下的佛经,好在郭守伽也不太喜欢看见她,让她在西厢抄经之后便离开了,她便溜去找封承誉。
封承誉在礼部任职,平日里很清闲,叶真真去的时候他正在研究一本珍藏版春宫图册,打算晚上出去的时候带给裴明煦,叶真真进来的时候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灯罩烧了图册。
好在叶真真也没心情去管他在看什么,一进来就简明扼要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你要见叶淼?”封承誉瞪大了眼睛,“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他和其他人都被带到刑部审讯,不能私见任何人。”
他停顿了一下,问:“是不是武阳王写信给你了,他让你去见叶淼的?”
叶渊贺确实来信了,但是是告诉叶真真不要和叶淼接触,他已经上书禀明此事,并开始动用关系捞人了。
叶真真没想到叶淼已经被带到刑部,焦急道:“不,是我自己想见他,如果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去一趟他家中?他夫人是我发小,我实在担心她受不住打击。”
封承誉皱了皱眉,说:“不是小叔叔不想帮你,只是他的府邸已经被看守起来,你此刻前去只会害了他们,这样吧,你也别急,阿凛今晚约了崔屿,说是宫里有消息,啊……崔屿的兄长崔巍是现如今的御史,他口中的消息应该就是圣上的意思,不如我去听听他们是个什么说法,回来告诉你。”
叶真真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也坐不住,便开口央求:“小叔叔,要不你直接带我去吧,我……扮成你的小厮好了!”
“这……不是我不想带着你,只是场合有些不大方便……”封承誉支支吾吾地说。
“怎么不方便了,我现在就回去换身男装,保管没人认得出来!”叶真真哀求他,无奈他还是不太情愿。
叶真真索性说:“你不带我去我只能去闯刑部了,小叔叔,你要看着我去击鼓鸣冤吗!可能我去了就回不来了,呜呜呜,你不能这么狠心,这府上没什么人能帮我,只有你了。”
封承誉架不住她的软硬兼施,只得一咬牙道:“行,你去换吧,我们天黑之前出发。”
以前在汉中,叶真真的拿手好戏就是乔装打扮,为了逃课出去,她跟不少江湖异士学过易容之术,一番乔装之后,除了身量偏瘦偏矮,其他地方一点也瞧不出她是个女子。
封承誉看见她都震惊了:“你是管家的儿子吧?”
叶真真捅了他一下,说:“二爷请。”
封承誉带着她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来到了东街最著名的销金窟烟雨楼。
“我道是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原来是青楼!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叶真真咬牙切齿地小声说。
封承誉也小声道:“是你自己要来的,一会儿别出声,只管听。”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见他们就迎了上来,欢喜道:“二爷,您好几天没来了,可盼死奴家了!”
叶真真瞪圆了眼睛看着封承誉,敢情还是熟客,封承誉尴尬地拉开她挽着自己的手,说:“我侄儿他们在哪间?”
老鸨咯咯笑道:“您不会是来抓他的吧,我这楼开到现在就没见过几次封少,您可别把他带走了。”
“爷是这种人吗,来这里当然是来找乐子的,少废话,带我过去。”封承誉不想她再说出什么来,赶紧说道。
老鸨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包房停了下来,示意封承誉就是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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