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仲淮秋一早起来,就去叫鱼然。
鱼然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六点半。
老实说,夏天这个点也不算特别早了,但他现在困得要命,上下眼皮都像被粘住了一样,睁不开。
仲淮秋看他这样,心里一软,却还是要求他:“再让你睡二十分钟,六点五十起来洗漱穿衣,七点必须跟我一起去上班。”
鱼然模模糊糊地听到他要自己去上班,声音有些睡不够的黏糊:“哦,上班,我知道了。”
仲淮秋觉得有些好笑:“不是让你上班,你现在也不方便上班。是你跟我一起去上班。”
鱼然又嗯了一声,眯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坐起身:“我不可以在这里等你吗?”
反正他去也是睡觉。
他现在睡得好好儿的,还要把自己弄清醒,再换个地方睡,太折腾了。
仲淮秋看他困成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族老说,让我安排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刘教授也说过,你身边最好不要离人。请的阿姨还没就位。”他顿了顿,“你只能跟着我了。”
总不能让他不要上班。
虽说现在都数码办公,但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解决方便快捷准确。
“哦。”鱼然缓过劲儿来了,倒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反应还是有点慢。
仲淮秋守在房门口,见他准时出来,也没多说,一路走一路叮嘱他:“我今天有个会议,时间会比较长。你先在我办公室里休息,我把仲义留给你,有什么需要找他,实在不能处理的再给我打电话。”
他把人安顿在车后座,鱼然非常自觉地从旁边扯过小毯子盖上。
仲淮秋端详了一下穿着他买的新衣服的鱼然,夸了句:“挺合身。”
仲义在前头没吭声,从后视镜里瞄了眼胸口以下都被小毯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鱼然,心想这都能看出来合身,不愧是自家BOSS。
仲义车开得稳当,鱼然几乎没怎么难受,几人就到了目的地。
仲淮秋确实是很忙,让江助理给鱼然上了海鲜粥慢慢喝着,自己则三两口吞了个三明治,端着咖啡就开始工作了。
鱼然慢慢把粥喝完,仲淮秋就领着江助理,顾秘书等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前往会议室。
他和仲义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到底先熬不住,主动搭话:“那个,义叔?”
仲义是个训练有素的高手,他的笑点雷点都非常高,一般不会轻易发生笑场这种容易损伤雇主气场的事情。但听到这称呼,一向扑克般的脸也没绷住。
仲家富贵了好几代,每一个少爷身边打小儿就养着一两个伴当。仲义就是仲淮秋的伴当。
为着少爷们小时候能跟伴当们无隔阂相处,伴当们大多和少爷同岁,左右不相差超过两岁。
仲义就比仲淮秋小一岁。
鱼然叫他叔……
仲义忍住嘴角的抽搐,语调平平地说:“鱼少爷,叫我阿义就好。”
鱼然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哦,我觉得这样叫比较亲切。你也别叫我少爷了,听着怪生疏的。”
仲义:可别亲切了!放过我吧!
仲淮秋的话就够少的了,但他们在一起,也不全是用语言沟通的,倒没觉得无聊。仲义的话少得离谱,鱼然感觉有点闷了。仲淮秋办公室里的书他又都不感兴趣。
无聊得很。
岑瑞卿就是在此时大咧咧闯入仲淮秋的办公室。
他开门的动静很大,鱼然被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正好撞上一张震惊脸。
“我去!”岑瑞卿显然没料到仲淮秋的办公室里会有其他人,难怪刚才他要进来的时候,总经办的姑娘们一个个表情特别一言难尽,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老仲金屋藏娇了?”
岑瑞卿几步跨过来,仔细一看,倒抽一口凉气:“还是个男的!”
刚才因为自己闯了仲淮秋的办公室,很可能惊了他的金丝雀的不安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仲淮秋有人了,还是个男的。
这可是件大事。
他是个人精,根本不用问,光看仲义的态度就能猜出来,眼前这像只小兔子般的少年,跟仲淮秋肯定关系不一般。
闯都闯了,惊都惊了,不多套点信息,岑瑞卿是怎么也不会走的。
他一屁股坐到鱼然对面,啧啧称奇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问他:“叫什么名字?”那模样跟去夜总会问小姐的花名没什么两样。
鱼然觉得他态度不太尊重,本能地闭上嘴去看仲义。
仲义果真忠心,当下就皱了眉头:“岑少,这位是鱼少爷。”
“哎哟还护上了。”
太不一般了。
岑瑞卿收了点轻挑,把姿势坐正了点,还是个风流相。
他嘿嘿一笑:“哦,yu少爷。城北余家,还是城西于家?”
鱼然没听懂,却坐正了身体:“都不是。”
他就不是海城的。
不对,他就不是陆地上的。
岑瑞卿想也知道不是,不过是顺口问一句。
得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也不太在意。
左右这人是仲淮秋护着的,还护得挺紧,他给两分薄面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岑瑞卿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
鱼然端端正正坐着应付这位明显是仲淮秋熟人的公子哥儿,坐久了腰有点酸,他想着不能堕了仲淮秋的名儿,一直硬撑着。
仲淮秋回来的时候,鱼然已经挺直脊背坐了许久,见到他回来,眼睛一亮,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着家一样,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欢快:“你回来了。”
仲淮秋看他瞬间垮下去的腰就知道他肯定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了,眉头瞬间拧紧。
岑瑞卿自认为很了解好友,看他见到鱼然就没个好脸色,自以为对方再得宠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态度极不恭敬地说:“秋哥,你什么时候养了条小鱼儿,还藏着不让兄弟知……”
仲淮秋直接打断他:“怎么叫人呢?没礼貌。是嫂子。”
他大步走上前,先扶起鱼然,柔声说:“累了吧?进去躺会儿。”
鱼然用眼神示意他还有朋友在这,仲淮秋眼角都不往岑瑞卿那儿瞥一下:“你不用理他。”
岑瑞卿目瞪口呆看着一向冷心冷面的仲淮秋跟看眼珠子似地亲自把鱼然扶进去休息,也不知在里头忙活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一出来就板着脸训他:“这是怎么坐的?背挺起来!把你那二流习气都收一收,这是我的办公室,不是你岑大少爷常去的销金窟。”
岑瑞卿给骂得灰头土脸,偏他们一群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里,都以仲淮秋为首,勉强坐好了,腆着脸向他认错:“仲哥,哥你是我亲哥,我错了,您别跟小的计较。小鱼……不是,嫂子也是我亲嫂子,我一定改掉这臭贫的毛病。”
指天誓日保证今后一定对鱼然讲文明懂礼貌,仲淮秋才缓了脸色:“又闯什么祸了?”
仲淮秋是他们这一圈的孩子王,打小就是领导,是标兵,小时候拉着弟弟们学习,长大了督促他们上进。
岑瑞卿天生没勤奋这根筋,平时看到他就躲,能让他自投罗网,肯定事出有因。
“什么都瞒不过您。您的智慧犹如……”
“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从这滚出去。”
岑瑞卿:“我看上个少爷,我爸说要打断我的腿。”
仲淮秋刚想说,是该打断,想到自己也养了个男孩子,不得不改口:“哦?”
岑瑞卿:“我以前玩,不是,看上的都是女的,所以胡天胡地的,我爸也不太管我。我也没想过会看上个男的,但这不是现在流行吗?”他想说连你也不能免俗,想到眼前这位爷对那软嫩少年的维护,硬生生刹住嘴。
仲淮秋冷笑一声:“你不是很有手段?随便往哪儿一藏就完事了,岑叔还能一栋一栋房子去翻?”他岑家的房子还少吗。
岑瑞卿苦着脸:“问题就在这了,他吧脑子进水了,要跟我玩谈恋爱,不要当金丝雀。上床的时候我当然什么都答应了,他要是知道我爸找他,搞不好自己主动撞上去跟老爷子谈判!”那就完球了。
仲淮秋:“这事我帮不了你。”
别看叔伯阿姨们对他这个下一代领袖极放心,若真扯到原则性的问题,仲淮秋说话也不见得管用。
他们这一圈子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在外头玩可以,但联姻对象必须出身相当,继承人能是婚生的最好,实在不行,也得找个清白健康不闹事的。
岑瑞卿和他年纪相仿,从前玩得疯,也没玩出什么大问题,家里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谁想到眼看着要到三十了,他忽然转性看上个男的,这才是岑家老爹大怒的原因。
岑瑞卿哀嚎:“哥你真得帮我啊!不然,不然我把男嫂子的事告诉仲伯伯!”
话音未落,仲淮秋如寒冰般的目光就刺上了他,把他看了个透心凉。
岑瑞卿被惊得一哽,一边打嗝一边求:“不是,哥,我就顺嘴一说,我不会出卖你的,真的你相信我!嗝儿!”
仲淮秋森然道:“鱼然现在怀着我的孩子,目前这事只有你知道。要是他出了什么事……”
岑瑞卿这回是真的吓坏了。也不知是“男嫂子居然怀孕了”这件事给他的震惊大一些,还是仲淮秋居然真跟人那个了的震惊大一些。
但强烈的求生欲令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撤退。
离开仲氏办公大楼,他对仲淮秋打心眼儿里的钦佩才油然而升:仲哥不愧是仲哥,就是搞个男人,也能搞出孩子。
打发走乱入的友人,仲淮秋的目光很快落在套间门上。
刚才门动了一下,他很肯定自己没看错。
他走到床边,看着闭上眼,眼珠子却在转的鱼然,沉声问:“不休息,在偷听,嗯?”
他坐到他身边,压低了嗓子叫他:“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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