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魌界的这场异象,持续了有十数日之久。其时天象失序,晨昏不辨,慌乱逃命之中,人们亦无心计时,是以具体的时间,并没有谁能说得清楚。禳命女选了玉珠树作为新的树脉核心,网罗住了流散的地气,终于在诗意天城彻底落入海中之前固定住了地脉,又以自身精血融合血魉残骨,造出了新的守护兽神,其中辛苦艰难自不必言说。幸而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场近乎覆灭全境的灾祸,总算渐趋消停。
初生的守护兽神顶着符文构筑的角,翻腾在树脉之间时,湘灵鼻端闻到了桃花的味道,湿润而甜膩的香气,薰得她忍不住落泪。新生的血魉通体金色,看上去就像上天界五爪金龙的迷你翻版,憨态可掬地舔舐着祭司脸上的泪痕,水润润的大眼睛分外惹人怜爱。湘灵摸着这只地脉精魂化生出的乖顺宠物,又哭又笑,寒烟翠搂着她好生哄了半晌,才让她平静下来。
终究,一切都会过去。风浪平息,太阳照常升起,不管怎样,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几经周折,衡岛元别终于在王城里找到了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不知是不是历代碎岛先王英灵相佑,王城的主建筑群竟然并未损毁多少。室内不免灰土遍积桌椅翻倒,而向来冠必正衣必洁的摄论太宫,正半趴在地面上细细摸索,不知在找些什么。
"太宫……"衡岛元别的声音有一丝哽咽。
"元别吗?"太宫微侧了侧身,"你回来了,回来也好。"
简单一句,已让元别感慨万千。
"太宫……嗯?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嗯,你可见到一柄乌鞘短剑……"
剑?剑怎么会放在书房里?
"……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嗯,太宫无恙真是得天之幸。"
灰尘里似是手指刻画出的痕迹,深深地印入地面,却只有一横而已。
你想留下什么话?你想说些什么?
再见?还是抱歉?只写下一笔,为什么又不肯继续写下去?
这样的临别赠言,有何意义?
还有何意义?
罢了,已经……不重要了……
…………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闹得这么大阵仗当然不可能太阳一出就万事大吉,灾民安置,伤亡抚恤,饮食医药,种种都是麻烦。何况碎岛地貌大改,好些个岛屿整个沉底,又凭空多出了许多新生的陆地,千头万绪官多法乱,纷争更难休止。玄舸群刚刚降落,眼见着又得起飞,才逃过天灾的碎岛人,转身又一头撞进了战争人祸。
不过这一场大战最终没真正打起来。龙皇一声吼,便知有没有,碎岛人内斗归内斗,真有了外部威胁,还是得掂量掂量的。现在诗意天城虽然个头小了许多,位置可近,就正正悬在他们头顶上呢!可以说,碧眼银戎饭后出门溜个弯儿,就能在天城和碎岛之间窜俩个来回。
必须打的理由,不能打的原因,得,还有人记得四魌武评会是怎么诞生的不?别管啥名头,来,大家来开会。
身为祭司以及王树殿唯一的幸存者,禳命女当仁不让,主持此会。
"蛇无头不行,龙无首则乱,今日议题,集思广益,论定碎岛共主。"
"自古代王皆由祭司判定,相信禳命女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此言差矣,禳命女不熟政务,如何能知今日座中何人有其资格能力,带领碎岛?既云集思广益,当然是众人公推,选出一名德高望重之人。"
"德高望重之人,哈,你莫不是要说……咦?怎么不见摄论太宫?"
"太宫身体抱恙,不克与会,有事由吾转达也是一样。"
"衡岛元别,叛逆之人,你竟还敢出现!"
"吾所反者,乃是先代戢武王,以此而论,在座诸位谁人不是叛逆?吾为衡岛之主,玉珠树所出的后代,此际碎岛存亡之时,本就比各位更有资格担当重任。"
"担当重任?黄口孺子,大言不惭!也不问问我等允不允许……"
"嗯咳,"慷慨激昂的发言忽然被人打断,"你们开会讨论,怎也不问问我允不允许?"
旌旗招展,寒光凛冽,一队武士簇拥一人威风而来,一身苍黑甲胄,包覆苗条身段,腰间挂着两柄直刃短刀。
"这……这个女人怎么会来?!"
黑甲女子环视四周:"吾为何不来?你们这些散碎的玩意儿都来争王,呵,你们争得出来?争做笑话王吗?"蔑视轻狂,不可一世,唯独对湘灵倒还算客气,点点头唤了一声,"王女。"
禳命女亦颔首招呼:"萤将军。"
争论继续,且进入了新一轮白热化的阶段。
没有人想让女人掌权,但同样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占据了什岛,揍趴了广诛的女人说话。最大的地盘,最多的兵力,不曾吞败的战绩,让其他人与她相比,凭空矮上一截。
一个独/裁的高压统治消失之后,人们并不会一下子文明到产生出无数个政党来民主选举,当欺软怕硬成了人群的习惯,那么能够产生并留存下来的,只有军阀。
碎岛现在留存下来的,就都是军阀。
军阀么,说话的声音,总是和他们的拳头差不多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男人同盟很快成型,片刻前还掐得你死我活的势力主们瞬间同仇敌忾,一番唇枪舌剑的口水仗,竟然让衡岛元别意外脱颖而出,隐隐有了昔年太宫统摄群论的架势。不过就算这样,男人们也没能占到便宜,若不是曾被不着调的戢武圣王十足磨练过好些年,衡岛元别恐怕也得和队伍最后面的那位一样,气到吐血给抬下去。
整个会场只有湘灵始终娴静,不动声色地甘当壁花。
"禳命女,你是祭司,此时此刻,怎可沉默不语?今日这般,你有何高见?"
"诸位所言皆有理据,禳命愚钝,不通政事,实无甚主意……"
"既为祭司,纵然愚钝也有你该当之责,莫非就任由这贱女在此撒野吗?"
"哈,禳命女又不是男人,你之言辞,是打算让一名你口中的贱女,赶走另一个贱女吗?真这样想,你们今天一个都不必来此与会,怎能让一个你们心心念念忌惮的贱女,决定碎岛的王权归属?"
"你!"
"这……唉,禳命才疏学浅,实不该厚颜主持此会,然前王……唉……王树殿亦无长老幸存,此碎岛存亡之秋,禳命忝居祭司之位,不敢不勉力承担,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多加提点关照,禳命在此感激不尽。"
"便是以大局为重!牝鸡司晨,焉能兴国!"
"你倒是公鸡,司晨就用不着你,兴国,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终结争吵的,是天城龙皇一声温文尔雅的:"打扰。"
"与湘灵姑娘分别偌久,银戎甚是思念,今日特来迎接,叨扰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群雄皆默,龙皇独武。倒是湘灵皱眉回礼:"龙皇客气了。之前天灾,龙皇不吝援手,本该由吾等登门拜谢,只是龙皇也见了,此际碎岛境况,实非待客之时,不如改日,待禳命理出头绪,再备礼拜会,谢过龙皇高义。"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湘灵姑娘不用如此见外。"龙皇环视群雄,"此间事务可告一段落?十重天阙久无人主持,实在不妥,何况经此灾难,四魌界也很需要一桩喜事,来振奋人心。"
湘灵不语,却是衡岛元别问出一句:"喜事?什么喜事?"
"是吾之婚事。"碧眼银戎脸上竟挤出了一抹羞色,"先前诸事繁杂,才拖到如今,与湘灵姑娘的亲事已经说定,该早些筹办才是。银戎与姑娘俱已无高堂在世,故此厚颜亲来,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湘灵不见怪,湘灵无言以对。
禳命女与龙皇的婚事,这时爆出,碎岛众人的心态可谓十分微妙。一方面,湘灵是女子,女流之辈,婚不婚的也无甚要紧;可另一方面,禳命女是大祭司,又是实际掌握碎岛地脉的人物,嫁去诗意天城做皇后,岂不是把控制碎岛地脉的权利拱手让人?
龙皇这番话出口,大家的眼神立马就都变了。
衡岛元别率先发难:"敢问龙皇,这桩亲事是何时,与何人说定?可有书礼凭据?据吾所知,吾境雅狄王早崩,在世之时从未听闻有为王女联姻之事。若是语出戢武王,哼哼,那欺世盗名之辈,身死犹不能偿其罪业,又有何言作准?碎岛自古从无与外境通婚之举,龙皇请勿妄言!"
自来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雅狄王早丧,戢武王失势之前只说娶老婆,也没听说要嫁妹妹,这突然冒出的婚约,不过借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可不正是这碎岛山水?
"唉……戢武王之事,吾亦有耳闻,此婚约确是前王定下,虽是时过境迁,然长姐如母,挂心妹妹归宿,理所应当。贵境曾与佛狱联姻,再与天城结两姓之好,堪为美谈,银戎既已允婚,断不愿违约于友人。"
这当儿他倒认起友人来了!
余下的众人自认等级不够底气不足,龙皇这边开不得口,火头一转就炮轰起了湘灵。
"无媒无聘,成和体统?禳命女,你身为王树殿大祭司,当身心清净,侍奉神明,竟出如此丑闻!"
说的是湘灵,辩驳的却是龙皇:"男婚女嫁,联姻通好,怎是丑闻?"
"不知检点,私相授受,还不是丑闻!"
"吾与湘灵姑娘两情相悦,止乎于礼,湘灵姑娘端庄娴淑,冰清玉洁,岂容污蔑!"
事已至此,碎岛诸人宁可杀了禳命女,让她以死全贞,也绝不能叫龙皇得逞。然而诗意天城在四魌界一向地位超然,龙皇岂肯退让于人?碧眼银戎威压外放,会场一阵气流翻涌,杀机已现。
图穷匕现,混战将开,谁人可挡龙皇之威?
"哈哈……"
清亮的笑声,破开沉郁,亦止住了翻涌的气流,天阔云低,寒霜乍降,空中突兀飘下了细碎的冰晶。
"嗯?"
凝眸对视,竟是平分秋色,龙皇心下微沉,想不到除去戢武王外,碎岛仍有堪可与他一战之人。
"这位是?"
"萤,碎岛未来的王者。"
"哈,姑娘好胆识,幸会。"
"好说。吾对龙皇向往已久,缘悭一面,今日一见,颇有见面不如闻名之感。"
"哦?碧眼银戎令姑娘失望了?"
"人言龙皇温柔潇洒,风流倜傥,谈吐知礼而不俗,雅少之称,翩翩佳公子也。谁知今日,龙皇不告而来在前,莽撞求婚在后,尽出荒唐之言,喧宾夺主,扰乱吾境议政,真乃恶客临门,令人不齿。"
"听姑娘之言,倒是银戎有错?"
"你当然有错。"黑甲女将嗤笑一声,"既云求娶,竟不询问当事人意见,开口便是接人,禳命女非嫁你不可吗?退一步说,就算色令智昏,禳命女并非一般女子,掌祭司之责,碎岛多少事情,容得她说走就走?你开口闭口婚约,却一无文定二无媒人,平白污人名声,不知慎重已不足以形容龙皇的孟浪。也就是王女性子绵软,若换做是我,这样的登徒子莫说结亲,不结仇就算客气!"
"姑娘口舌锋利,碧眼银戎领教了。吾今日只为接人,本是交好而来,不愿多生事端,只是若有人想要拦阻于吾,或是对湘灵姑娘不敬,诗意天城向来先礼而后兵。"
"礼者,方才那一番话已尽,兵者,龙皇有自信全身而退吗?"
黑甲女将身后,衡岛元别竟配合着做出了应敌的准备。龙皇之前,碎岛男女势力的两个首领人物,竟暂时达成了统一阵线。
便是龙皇,独对整个碎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吾纵不能全身而退,姑娘你有自信当吾之对手吗?"
"龙皇,"禳命女低首为礼,意态诚恳,"碎岛乱局未定,禳命实不能在此关头擅离,龙皇好意,吾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只是多事之秋,龙皇还请先回转天城吧。"
"湘灵姑娘……"
"龙皇,湘灵十分抱歉,请。"
明明,只要你愿意……
"啊……"
言语已尽,再无可说。
萤倒是还有话说,黑甲女将手腕一翻,掏出一个圆球样的东西,对着龙皇就丢了过去。
"这是送给龙皇的礼物。"女将笑言,"受人之托,借花献佛,就算做是见面礼了。"
龙皇抬掌相击,圆球高高飞起,在空中滴溜溜转了半晌,才落入掌心。
那是大半个透明的球形,底座触手木质,内中充满了无色的液体,圆球中央以质拙的刀法雕刻出了一座高楼,楼底铺满了金色的沙砾。因着方才振荡,液体动摇,球形罩中金沙飘舞,五只龙形彩箔在金沙中上下翻飞,若隐若现。
黄赤碧白紫,双日泪星,五龙齐鸣。
碧眼银戎一时间竟有一丝恍惚。
"萤姑娘,这份礼物,是受何人所托?"
"你之友人。"
"哈……"
友人么?
球形底座上有卡口,想来这东西,必有一对。
那,另一只在何处?
"龙皇若无他事,恕吾等尚有会议,便不远送了。"
"此言差矣。诗意天城与杀戮碎岛唇齿相依,事关碎岛权位更替,吾既来,不妨留下观礼,也不违两境永世交好之意。"
"龙皇定要看一个结果?"
"诗意天城向与碎岛关系良好,日后更应亲密,怎么,连吾在此旁听也要拒绝吗?"
会议多了一个龙皇,气氛就又不同了,起码,男男女女不再掐架。互打是一回事,互打的时候让人坐着等捡便宜,可就是另一回事。人人都想撵龙皇走,偏偏龙皇摆明了车马:你们不在我面前争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走。
僵局。
萤打破僵局的做法,出人意料的简单。
"吾提议,由禳命女暂行王之职责。"
语出惊人,非议纷纷。一阵交头接耳之后,衡岛元别的发言更惊人。
"吾,附议。"
竟然达成了统一。
"禳命女,你怎么说?"
"禳命惶恐,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吾唯有勉力承担,还劳各位多加费心辅佐,不吝提点,共度难关。再次多谢各位。"
"客气。""好说。"
龙皇一声长叹。
"此间既已事了,吾亦告辞了。"
"恭送龙皇。"
"湘灵姑娘,若有任何需要,还请告知吾,银戎必鼎力相助。"
"谢过龙皇好意,请。"
"请。"
…………
棘岛,太宫府邸。
清幽雅舍,飘绕丝丝药香,恬淡文士,纵使方巾覆目,仍可怡然自得。
女眷娉婷,告罪而入。
禳命女低眉垂首:"太宫。"
"事情果不出太宫所料,吾已接下王责,请太宫助吾。"
回应,始于一声叹息。
"吾既挂冠求去,避居在此,便是不愿再问世事,如今吾已非杀戮碎岛之摄论太宫。"
"吾知晓,然禳命孤立无援,实难做为,请太宫看在碎岛社稷份上,助吾一臂。"
"吾说过,吾已非太宫,而你,当真无援吗?"
湘灵身后,寒烟翠闻言皱眉,插口道:"便是看在前王份上,先生也该有所做为。再者,先生双目旧患,起自佛狱毒伤,所需药物,唯我最为熟悉……"
"翠姐姐,棘岛玄觉岂是肯受要挟之人。"
"不是要挟,是利益交换。"
一搭一档,严丝合缝。
"哈,看来几番变故,王女成长了不少。"
"不敢,却不知可堪入先生法眼。"
"吾仍是那句,吾不会出仕。而王女,你当真无援吗?"
"嗯?"
"看清局势,不止是要看清自己立足之处,亦要洞悉他人的立场计算。吾再问一次,你当真无援吗?"
醍醐灌顶,惊醒梦中人,湘灵乍然惊觉,细思种种,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各方皆为阻力,换一个角度,岂非各方俱可为助力?
"谢先生提点。"湘灵再次躬身,"请先生教吾。"
"至今为止,吾教过两个学生,际遇都不怎么好……"
"禳命愿做第三个。"
"不必,吾已无收徒的自信了。幽居无事,王女若来拜访,山野闲人欢迎就是。"
"是。谢过先生。"
"去吧,你应还有事要忙。"
"禳命告退。"
…………
碎岛王宫近郊。
"回禀龙皇,原在此处与苦境相通的跨境通道,已被人关闭了。"
"果然如此。"
送我礼物,是为勾起我对兄弟的思念之情,同时提醒我,刀龙之中,还有一人留在了苦境。
邪影白帝……
"是否这便回转天城?"
"不,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佛狱岛。
四魌巨变,佛狱并入碎岛,大部没入海底,只余一岛幸存。因着狱火爆发之故,岛上便有了一座火山,终日热力弥漫,黑岩处处,尚不及生长草木,看上去一片荒凉景色。
龙皇之足,踏临荒土。
"请先生为银戎解惑。"
黑岩之后,隐士莫测高深。
"这确是慈光之塔出产之星辰砂。"
"先生肯定?"
"肯定。因为此物,乃是吾助她制成。"
"先生竟然承认了。"龙皇微哂,"此物,可有一对?"
"龙皇这样问,谅必已知其用处了?"
"她将另一只带入苦境,必会辗转交到啸日猋手上,让吾能与兄弟通其音讯。哈,她这般市恩,吾却无法感激!"
能让碧眼银戎与流落苦境的兄弟联系,自然也有方法与身在四魌界的妹妹互通消息。五界路一关,四魌界对苦境再难伸手,送这么个东西给他,不过是要提醒他:你怎么欺负我妹妹,我就怎么折腾你兄弟。
她是想借遗落苦境的刀龙,要挟今日的龙皇!
"龙皇不用将她想得太过可怕,吾相信她此举不过是为妹妹安危考虑,人有兄弟姐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先生竟为她说话,慈光之塔已毁,先生不恨吗?"
岩后隐士一声叹息。
"若说不恨,连吾自己也不能相信,但吾确实无法单纯憎恨于她。不能否认,吾是因她才苟活至今,恩与怨,已交错难分。"
"她相助先生,也不过是自私算计。"
"纵是自私算计,客观上,吾还活着。"
"活着便够么?先生此生,曾是何等风采,日后又能如何?有一种活着,叫生不如死。"
"好死不如赖活。人生起落无常,风采又能如何?但求心安无悔,过往种种,何须计较太多?"
"哈,先生倒是看得开。"碧眼银戎抚额苦笑,"吾曾设想过,若她重掌权柄,四魌界会是何等光景,但如今……吾只愿她此去,就此扎根苦境,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天高云远,刀龙们呼啸而归。
"苦境啊……"
黑岩之后,徒留感慨余韵,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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