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碎岛祭祀殿。
殿堂空旷,寂静无声。王女的住所本就少有侍女,如今禳命女闭关,更是渺无人迹,阴森森地好似鬼宅。偶尔轮到来此打扫的宫人们,多半也是匆匆糊弄完了活计,便赶紧躲得远远地。湘灵一个人在这鬼屋一般的殿堂里,虔诚跪拜,嘴唇喃喃翕动着祈祷,映着法阵幽幽的金光,看起来宛如一樽鎏金的雕像。
阵法光芒流转,祭司梵唱呢喃,点点金光似水珠般凭空汇聚,空气粘稠沉重,仿佛有了实质,荡漾着,渐渐朦胧,虚与实的界限,不再清晰。
灵气躁动着,卷起漩涡,好似全新的世界忽然敞开了大门,碎岛第一祭司仰面向天,一声轻啸,沉入了金光汇聚而成的洪流之中。
穿过最初的黑暗,金色的光流温暖如冬阳,湘灵畅快地悠游其间,宛若自出生起便活在其中一般,毫无阻碍。这便是天源么?碎岛王女想要感叹,却张口吐出了一串气泡,不由哑然失笑。
原来,也不是太难。
光流搅动泛起层层泡沫,黑沉的大鱼气势汹汹,摇摆着扑上来。
待到近处方才看清楚,游来的与其说是鱼类,不如说是水蛇的近亲,颜色也不是什么黑色,而是金红相间,金色的是皮肤,红色的就是皮破肉烂的创口,怨气缠绕其上,一层层腐蚀蚕食,有几处已见了骨头。
心念方起,术法在术者意识到之前便已形成,绸带凭空幻化,灵活好比手指,顷刻间便将那似鱼非鱼似蛇非蛇的怪物缠了个结实。异兽无声长嘶,抽动挣扎不止,一时光影变换,伤口生肌长肉,皮肤蜕变脱落,竟是恍若重生一般。
以血脉为媒介,以灵力为咒缚,立下契约,烙上刻印,同生共死,臣服于我。
当光影最终落定之刻,血红的四翼魍魉,摆动着长长的尾鳍,顺服地低下头,鲜红的额头上金色的符文,正在耀眼生辉。
湘灵攀上异兽的头颅,抚摸了一下那满布细鳞的皮肤,拉起绸带缠成的缰绳,昂首,疾驰。
来,血魉,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
…………
苦境。
玉辞心擦去嘴角一抹血迹,傲然道:“你的本领就只有如此吗?”
“你认为呢?”魔王子伸手拂过颈边一缕红痕,舔拭指尖上的血珠,“你的判断?”
“还不够让吾心折。”
“哈,到此为止吧,吾已失了战的趣味。”
魔王子浑不在意少掉的半片耳垂,邪笑着收起句芒双剑。
“吾总会等到你的,总会……”
“哼!”
荒野沉寂,人影已远。
…………
上天界。诗意天城,十重天阙。
金碧辉煌的雄伟建筑物,是神殿,是牢笼,也是祭坛。无论是低贱的囚犯还是神圣的祭司,困在这里的,都不过是一般无二的祭品。
悦神圣主跌坐在祭殿正中宽大的圆台祭坛上,骨瘦如柴的身躯裹在华丽的祭袍里,显得格外脆弱,骷髅一般的脸面色青灰,看起来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啧啧,真是可怜。”
五彩的裙裾停在悦神族祭司眼前,高贵而美艳的女子,以袖掩口,语似慈悲,眼中却无一丝怜悯之色。
“五色神皇。”
似是当真虚弱到了极致,祭坛上的人吐出了这几个字后,便再也无力开口,只是喘个不住。
女子姿容殊丽不可方物,眉目低垂,如佛陀观世,别有一股无喜无悲的清圣之感。五色神皇,御天五龙的母亲,本就是上天界地位最高贵的龙中圣者。
“天舞神司,这一次,你好像是真的不行了……”
“你吾相交多年,今日天人永隔,吾实不胜唏嘘。”
回答她的,是一声从鼻孔里挤出来的轻哼。
“枯荣更迭,本乃世间至理,好友洞悉天道,何不坦然顺应天命?悦神族人才凋零,幸得凭恃好友之力,繁盛多年,好友更是尊荣无二,胜吾多矣,如今,也该是进入轮回的时候。”
五色神皇,连说话的语调,都是优雅清圣的。
祭坛上的人似是被这般清圣的语调呛住一样,喷出一声哧笑。
“便是为此,你才谋划到了今日吗?从多久以前就开始了,虹霓?”
悦神圣主气若游丝,却偏偏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最后那两字似是戳中了五色神皇的痛处,丽人扬手就给了祭司一巴掌,悦神圣主被打得身子一歪,低头咳出一团污血。
五色神皇整理一下衣袖,超凡脱俗的美丽面容平静无波,仍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那个名字尘封已久,吾早已忘记,好友,又何苦再提起。”
悦神圣主低低地咳嗽:“告诉我,你是从何时开始,研究邪天御武那恶毒的功法?”
邪天御武,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四魌界整整一代人的噩梦,当这四个字被说出来,空气都仿佛起了一阵波动。
交谈中的两人却似浑无所觉。
五色神皇淡淡应道:“佛狱功法,确实有其奥妙。”
“呵,奥妙,的确奥妙。”悦神圣主艰难地撑起身体,抬头问道,“你在吃掉我们的儿子之前,究竟还吃掉了多少人?”
御天五龙,兄弟五人并不十分相像,是以,人们都认为,五兄弟的父亲是不同的人,这其中甚至包括五龙兄弟自己。
这个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脱口而出的一霎那,似乎在密闭的天阙里刮起了一阵微风。
五色神皇神色悲悯的脸,因这一句话骤然僵硬,宛如戴上了一只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具。
“我们?”拔高的声音难得染着疯狂怒意,“是我的儿子!你只有尚风悦那个无能的贱种!”
美人十指纤纤,利爪如钩,直直抓向祭司面门,却在中途堪堪转向,突兀扣在了肩头。
五色神皇竟在瞬间恢复了优雅高贵的姿态,愉悦的语气,好像是与闺中密友闲谈:“你偷偷摸摸,藏了什么?”
悦神圣主紧紧闭上了嘴,神色平静若死。
“呵呵,银戎真是淘气,对不对?你说,他藏到哪里去了呢?”
刚刚还言辞犀利的祭司,仿佛突然间变做了哑巴。
“你不讲也无妨,等吾吞噬了你,这世上便再无敌手,不论他藏到哪里做泥鳅,都逃不出吾的手掌心。”
绝美的丽人绽开一抹明艳的笑,檀口一张,尖牙锋利,一口咬住了悦神圣主的咽喉。
便是此时,空气一阵激荡,一道金光乍然而起,猛听一声清吒,五色神皇挥袖弹指,几枚精钢甲套激射而出,直取金光落处。
甲套钉落,金铁交鸣声中,响起一声女子惊呼。
“嗯?”
正当五色神皇惊愕之际,祭坛一侧的灯火一阵闪烁,符文散如水波,一柄天刀挟怒含悲,强势袭来。
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坚逾利刃,五色神皇两指一夹一弹,一股巨力传出,只震得刀刃嗡嗡作响,执刀的碧眼银戎额上见汗,稍退些许,随即双手握刀,再度杀回。
红光快似利箭,骤然袭至,五色神皇反手一卷,几枚甲套叮叮当当随着衣袖抖落,正是她方才射出去的那几枚。
甲套之后,便是光影如鞭,道道犀利,竟迫得刀龙之首步步后退。碧眼银戎压力一轻,正欲凝神攻上,却听五色神皇冷哼一声,聚力一掌击出,雄浑内息霎时震散了光影,掌力刚猛,重创天刀。碧眼银戎身不由己退出数步,执刀拄地,一口鲜血喷出。
另一边,光影亦是飘然而退,层层白气如絮如雾,淡淡笼出一个模糊人形。
五色神皇拿桩站定,出声喝问:“是谁!?”
身后突兀响起一阵喃喃低诵,顿时法阵光起,血红藤蔓破地而出,迅若毒蛇,竟瞬间将五色神皇全身缠满。
“啊!你!”
“咳咯咯咯咯……”
悦神圣主半边喉咙血肉模糊,侧着头,似咳似笑,面色愉悦,哪里还有半分祭司的神圣模样,观之令人毛骨悚然。
“枯荣更迭,世间至理,风水轮回,生死轮替,好友何不坦然承受天道,咯咯咯……”
藤蔓浸了血,红得更加凄艳,五色神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短短数息竟已白发苍苍,反观悦神圣主,倒似采补一般,眼见着生肌长肉,面色红润,皮肤细腻,宛如初生婴儿。
五色神皇扯开藤蔓,丝丝根系带出血肉,容颜苍老的女人却仿佛不知疼痛,只盯紧了悦神圣主,语声中满含煞气:“好友,你又是从何时开始,练上了这套吃人的功夫……”
悦神圣主不答,灵力再催,血藤耸动更胜,圆台之上已然布满血色荆棘,几无立锥之地。
血藤繁盛,有几缕向身处圆台之侧的天刀袭来,碧眼银戎勉力提刀,只见丝丝白雾缭绕,迅速将血藤挡下,耳边轻柔女声呼道:“危险!不可靠近!”
白雾无形,宛如绳索,天刀困于其中,安危无虑,却也动弹不得。
“这……”
刀者迟疑片刻,圆台之上情势又变。五色神皇强行撕破藤蔓缺口,利齿尖尖咬上悦神圣主,祭司双手结印,驱着血藤层层围拢,却止不住肩头上疯狂地撕扯吞咽。五色神皇状若饥饿猛兽,吞食间,苍苍白发竟而渐渐转黑,返老还童般青春再复。悦神圣主痛声闷哼,脸颊骤然消瘦下去,血藤有感,立时抽紧,汩汩吸血,祭司的面色再度红润,而五色神皇却是突然再度衰老。
此消彼长,一般无二的吞噬功法,一般无二的残酷血腥,竟是僵持之势。
这一对宿敌旧友,相识经年,闯过多少风风雨雨,双双立于四魌界顶端如斯之久,彼此之间,最是熟悉不过,或许便是因为太过熟悉,才更深知,此战绝无转寰余地,定是不死不休。
天刀再出,原是为报兄弟之仇,可此时此刻,握刀的手,却不知该砍向谁。
谁?谁才是罪魁祸首?是生身父母,还是食人妖魔?
力量,青春,权势,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执着至此,是追求,还是疯魔?
究竟,人,丑陋到何种程度!
僵局时久,悦神圣主一声长嘶,引血为咒,食指点上额间符文。符文光芒闪耀,顿时一股圣洁暖流涤荡人心,空气为之一清,祭坛笼罩在一股朦胧金色光影中,天源之门,沛然开启。
碧眼银戎身侧,雾气中“嗯?”地一声轻呼,白雾丝丝动荡,竟尔飘散,雾气中,人影双手结印,一点金光乍起,与祭台上耀眼的法光分庭抗礼。
神圣的祭坛,至清至纯的圣光缭绕。圣光中血藤绽放成深紫的黑色,密密麻麻包裹着互相吞吃的天城两大至高圣者。天源温暖的光流,如水波荡漾,将一切善恶不加区分地笼罩,一视同仁。
波光粼粼,远天似有暗影耸动,局势,再度僵持。
…………
苦境。
水波粼粼,玉辞心行至湖边树下,纤指轻点几处要穴,盘膝而坐,运功克制体内邪火。
水汽氤氲间,丝丝寒气聚拢,气温骤降,整个湖面霎时冰封,俄而,大雪纷飞。
远处,撒手慈悲唇边一抹算计轻笑,喃喃低语:“被蛾空邪火所伤,就算你能支撑到此地,也压抑不了你的内伤,戢武王的使者,你,难以活命!”
…………
上天界,十重天阙。
奔涌的光流,如浪涛汹涌,冲刷着祭殿内的众人,精力气血似乎都被这奔腾的波涛带走。
碧眼银戎受创在前,且根基本就远逊祭台上的两人,坚持未久便觉不济,足下一软,竟是一阵失重,宛如坠入万丈深渊。
骤然腰中一紧,一道白绸不知何时缠在腰间,碧眼银戎无暇思索,借力攀跃而上。原先飘渺的白色雾气在这光流中有了实质,绸带纷飞中,金发少女的侧影,看不清面容。
“撑住,此阵古怪,别离开吾身边。”
古怪?是了,此阵当然古怪,这原是将牺牲品抽尽精血根基,用来祭祀天源的阵势。久远之前,悦神圣主操纵这套阵法,对付的是邪天御武;再往后,是领命追逐逃犯的兄弟们;如今,却又拿来对付谁?
圆台祭坛上,地面凭空塌陷,黑黝黝的洞口,不知通向何处。光流自上而下,如同狂风暴雨,冲刷中,被赤血藤蔓裹挟的五色神皇,再难稳住身躯,不由自主寸寸下坠。悦神圣主扯下身上女人疯狂抓挠的十指,笑得圣洁无瑕,宛如神明降世。
“吾会想你的,虹霓。”
随着平淡的语句,五色神皇终于被血藤完全捕获,天城最美的女人几乎在一瞬间衰老,鸡皮鹤发齿落唇瘪,被吸干了一样,迅速消瘦。
垂死的女人爆发出不甘的嚎叫,在随着藤蔓沉落之前,就先化作了一具骷髅。
悦神圣主华丽的祭袍早已染满血污,此时祭司轻笑抬眼,目光正对上天刀立身之处。圣洁慈悲的笑容,碧眼银戎已不知见过多少次,此刻竟觉得从脚底发寒,直冷透了心底。
“你做得很好……”
悦神圣主声音清雅,带着一分不多见的温情,碧眼银戎正感方才冷意不过错觉,刚刚放松了紧绷的身躯,尚未开口,便听得耳边女声清叱。
“住手!”
白绸忽而飞舞,层层盘旋如铜墙铁壁,人在其中,视线一时受阻,随即,砰然剧阵,地动山摇。
剧烈的晃动中,猛兽嘶吼破天裂地,白绸崩散出一丝裂隙,缝隙间隐约可见鱼头蛇身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呼啸而来,顷刻间便扑到近前。
白绸猛然抽紧,包围的圈子小了些许,再无隙缝,震动戛然而止,碧眼银戎侧耳倾听,却无论如何听不出外面究竟情况如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信悦神圣主也有此疑问,当白绸如凋谢的花瓣一样零落之时,天刀清楚地听到了天舞神司惊惧交加的怒吼。
“这怎有可能!”
祭殿还是原来的祭殿,金光乱流血藤地洞都像是一场梦幻,不曾留下丝毫痕迹。圆台状的祭坛上,五彩的襦裙包裹着不甘的枯骨,枯骨旁,悦神圣主委顿在地,苍老衰弱,一如最初。若说真有什么不同,应是那华丽祭袍上的血污,淋淋漓漓,染遍了宽大的祭台,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怎么会?这不可能……”上天界祭司近乎崩溃般低语,“我才是祭司,我才是天源的主人!”
“天源没有主人。”
清亮的女声响起,宛如水波般清澈柔美的嗓音,似是能抚慰一切的悲伤困苦。
“以命为祭,祭司之责,乃是沟通人神,而非是主宰。四魌树化身血魉,与祭者同命,受祭者驱使,乃是为了借祭者为口舌,取祭者之耳目,以祭者之手,维持四魌界均衡。四魌天树与四境人民的共存,才是祭者的任务。”
“一己之私,视天源为私物,驱血魉如凶兽,你,已失了祭司资格。”
“噗呵呵……祭司资格?!吾所做的一切,皆是出自天意,若非这女人利欲熏心,”悦神圣主嫌恶地拨开挂在祭袍上的枯骨,“吾此刻已是天下无敌,上天界将在吾之手中,登上从未有过的辉煌巅峰!”
碧眼银戎觉得自己的嘴唇在哆嗦:“那么,这妖魔一样的功夫,吃掉我的兄弟,吃掉……母亲,也是为了……为了那什么辉煌吗?”
“一切伟大的成就,背后必定会有牺牲,吾会背负你们的遗志。孩子,为了天城的光荣,死去的人绝不会白死!”
这一句语重心长的“孩子”,碧眼银戎再也握不住刀柄,“锵啷”一声,天刀落地,刀身凄婉的反光,宛如一滴泪痕。
“你的观点吾不能认同。只是不论你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妄为,此刻都已无从挽回了。”女子语带惋惜,“吾曾经十分尊敬你,无论如何,你都是出色的灵能者。可惜……”
只这几句话的时间,圆台祭坛上的血水已然承载不住,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悦神圣主一身祭袍全被血染,天城的祭司已到了生命尽头,每个毛孔都在渗着血污。
“成王败寇,有何可惜。小女娃,你不用惺惺作态。”
悦神圣主的躯体已近崩解,神态之间却是更加傲然了。
“今日时不我与,吾败在这个女人的算计之中,为尔辈所乘,虽死有怨。小女娃,吾在天之灵,便要看看大言不惭的你,如何当这四魌天树的同命祭司……”
一语未完,祭袍内的身躯竟是寸寸崩解,衣饰轰然而塌,落在一摊血泊之中。天舞神司,长久的年月里,掌控四魌界风云变幻的祭者,只留下满地污血,消失世间。
“噗通”一声,是天刀双膝跪地,碧眼银戎双手掩面,已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抱歉!吾……背离契约,祭者只有一死,还请节哀……”
满地狼藉,殿堂里只回荡着粗重的呼吸。
“……你……天城总需要有人支撑,还请振作……”
几次喘息,碧眼银戎放下了双手,英俊的面庞沾染了几抹血污,仍是不改一派温文气质,只是闪烁的眼神中,似是如刀刻画一般写入了沧桑,再不复曾经的平和淡然。
“让姑娘担心了,吾无事。今日天城巨变,碧眼银戎多谢姑娘援手,此地之事,还请姑娘勿对旁人提起,一切等在下理出头绪,再行公布天下。银戎在此先行谢过。”
“公子言重了,吾也是因缘巧合,无心闯入……哎呀!”女子敛衽为礼间,忽而惊呼,“这里是诗意天城!”
“嗯?”
“糟糕!”
懊恼惊喝之后,金光一阵闪烁流动,待得光影俱消,那名连面目都未看清的女子,已然失了踪影。
…………
苦境,湖边。
蒙面的黑衣杀手,银索勾魂,利刃逼命,道道银链交接成网,网上青烟骤起。
玉辞心睁开眼,一寸一寸,拔出了倾雪剑。
“龙就算负伤,仍是腾云之物,群雀,你们焉敢轻犯……”
倾雪,今日,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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