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麦家康摇了摇头,忽然用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嗓门,一副不敢相信的口吻:“你说什么?你是女户,我爹让我跟你拜堂成婚,是要送我给你当上门女婿?”
突然这么一声比音响外放到最大都夸张的大嗓门,把何雨竹震得身体一晃,耳朵嗡嗡直想,没等她回过神来呢!就见这麦家左右隔壁的土墙头露出几个脑袋,纷纷大声问:“大郎,这么大声出啥事了?”
“我怎么听到了女户?”
“你要当上门女婿了?”
“不是刚成亲吗?什么时候和离的?”
“谁家闺女连你这幅鬼样子的都要。”
“哈哈!太饥不择食了吧!”
……
随着墙头几人的声音,大敞四开的院门外也涌进来五六个人,并顺着门可以看到大路上还有人正往这边走。
与此同时,被自家儿子‘大哥’声音震出来的麦季氏、麦玉兰母女俩从厨房跑出来,麦季氏年龄大,立刻意识到大儿子喊这一声造成的坏影响,当即嚷嚷道:“老大胡嚷嚷啥呢!赶紧进屋吃饭,饭快好了。”
“大哥,你打到猎物了,一会儿让爹去卖,到时裁几尺布,我给你做身好衣裳。”麦玉兰也一副十分敬爱大哥的模样,只是两人都无声无息的无视了站在麦家康面前的何雨竹。
而听了她们俩话语的麦家康却一脸羞臊气恼愤怒的模样:“吃饭?做衣衫?你们都把我送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了,还吃什么饭?做什么衣衫?”
“谁说的?没有的事。”听这讨债的竟然还这么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想把人赶出门,却真没这个打算的麦季氏理直气壮的否认道。
麦玉兰也紧跟着点头:“大哥,你可是咱家的长子,爹娘怎么可能把你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咱家这不是把大嫂娶进门的吗?”
“呵……我爹可是早就给我立了女户。”闻言何雨竹当即冷笑一声:“你们麦家可真是能耐啊!竟然连大金的律法都不放在眼里,看来你们是很想让那些差爷来咱们逛逛,就是不知道咱们村各家各户那点余粮够不够他们打秋风。”
听何雨竹这么一说,麦家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心道,从军多年,倒是不知道何叔家的小娘子已经长成这么伶牙俐齿,小心眼也不少的性格。
有这么一句话,估计不止何姓人,连其他村里人也都会站在她那一边,毕竟,比起应付那些虎狼似得恶吏,压制一个外姓人舍个儿子、何家那些人吐出到手的东西容易多了。
事情也果然如麦家康预料一般,听闻何雨竹点名她的女户早就立好了,何家把她这个立了女户,没有销户就外嫁的事,一旦暴露出来,给那些恶吏找到盘剥他们村的理由,他们村就会遭殃后。
这些人立刻顾不得乡里邻居,同族人的面子情,纷纷表态道:“小竹你真的立女户了?”
“也是,二牛可是出去见过大世面的人,病重后怎么可能不替小竹做好准备,留下后手。”
“不行,我立刻去把村长、族长们叫来,把这事好好说道说道,不然等那些差爷找上门就晚了。”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找到盘剥理由,只把咱们村刮一层地皮都是轻的。”
…………
听着村里那些或面生或面熟的人们议论纷纷,还有的撒腿往外跑,看样子是去叫能做主的人去了。
麦家康眼珠一转,立刻学战场上那些战败被俘士兵的孬样,双手抱头,一脸窝囊委屈的样子嘀咕着:“爹娘,我哪里对不起您们了,您们让我替父从军我去了,你们让我用入伍多年攒的饷银养家我也养了,为啥你们还这么对我?给人当上门女婿,以后我待埋进何家的坟地,生了孩子也不能跟我的姓……”
“你念叨个啥,我被金姐儿把脑袋开了瓢,昏昏沉沉醒来就多了你这么个痨病鬼夫君,我都还没抱怨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嘀咕,看你这窝囊样,难怪你爹娘看不上你,把你送给我何家当上门女婿。”演的真像啊!
若不是刚才跟他对了两句,她都要以为原本的麦家康就是个愚孝的窝囊废了,何雨竹边想边配合的连哭带数落:“”就是我真倒了血霉,先是被何金姐那个疯子开瓢,抢了我娘留下的金坠子,又摊上你这么个痨病鬼……”
他俩这么一演,一个表面委屈,暗示自己代父从军、用饷银养家多孝顺,实际数落父母不公,一个直接挑明了她是糟了何金姐毒手,被抢走金坠子不说,还被偏心祖父母送进麦家门,麦家这门亲不是她愿意的。
这一番表演,令刚得到信,匆忙赶过来的村长、族长、麦家人、何家人以及一些赶来看热闹的人恰好听了个正着,可把一些人气坏了。
原主何雨竹的祖母当即吊起嗓子,大声嚷嚷道:“不要脸的贱蹄子,你自己不小心摔了,还有脸冤枉金姐儿,你受伤那天,金姐儿好好在家呢!她碰的着你吗?”
“咦!可是我亲眼看到金姐儿拿着这么大个石头砸的她的脑袋,从她脖子上拽下个金色的玩意后,还想把她推河里,是我喊了一声,把她吓跑了啊!”听何雨竹的祖母何柳氏张口就颠倒黑白,麦家康立刻一副老实人大吃一惊的表情道。
“我就说嘛!竹姐儿虽然平日里不下地,可也是咱们村里长大的,偶尔也上山捡捡柴火、挖些野菜、蘑菇,上来下去利落着呢!好好的怎么会在河边摔得那么惨。”
“竟然是金姐儿下的手,真没想到。”
“我看金姐儿那丫头就不是个好玩意,平日里就喜欢跟那些各村的小混混们瞎混,还老往镇上跑。大牛两口子也不管管,看惯出毛病来了吧!”
“一般亲姐妹俩都可能因为争东西打起来,不过,就算想抢东西,这次下手也太重了。”
“喂!你没听家康说吗?那个金姐儿可是故意拿石头砸她脑袋,抢完东西后还想把她推河里,这简直不知是抢东西,而是杀人抢劫了吧!”
“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就能下这么狠得手,也不知道大牛两口子怎么教的?”
“毒啊!真毒,难怪那些说书人总爱说最毒妇人心,这还没嫁人呢就敢下这狠手。”
“我看她这就是随柳六丫,啧啧!还记得吗?柳六丫前后生的五个闺女可都被她亲手掐死了,听说她进门后那个没出嫁的小姑子都是她逼死的。”
“柳六丫谁啊!”看热闹的小年轻们听到有年纪大的妇人这么说,不由好奇的问。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冲正骂着何雨竹、麦家康两人的何柳氏撇撇嘴:“还能是谁,不就那个老泼妇吗?你看咱们村除了他家谁家过年过节没姑娘女婿上门,你们不会以为她就生了三儿子吧?”
“她前后一共生了八个,其中五个姑娘全都生下来不久就死了,听接生婆说都是她亲手掐死的。”
“还有她那小姑子,多老实的姑娘啊!就在她生下大牛后不久吊死了。”
“我听说是她在坐月子的时候,闹着自己伤了身子,要把人家卖到脏地方给自己养身子,把小姑娘吓得吊死了。”
“还有二牛那时候被卖掉,也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听说是她听人家说50两能在前朝县衙买个差爷的活做,她自己想给何老头买个官,做官太太才卖的,要不是三牛当时太小,估计连他也会给卖了。”
“难怪二牛回来就单独立户,平日里逢年过节才走动,平日都不跟她来往呢!”
“啧啧!这个老泼妇,真是娘毒毒一窝啊!”
…………
他们两个人,一个平日里在村子里说三道四,明目张胆偏心小儿子抱养的便宜孙女,从不讲道理,遇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别人闹腾到投降的老泼妇。
一个是代父从军,回来拿着几年卖命攒的军饷养着一家子,爹娘给娶了个快死的短命女也不知道反对抗争的‘老实窝囊’人。
两相对比下,同一件事,不一样的话从两两人口中说出,人们自然愿意相信‘老实窝囊’人说出的话,老泼妇的话谁信谁才是傻子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看热闹的人们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何柳氏听到周围人说着说着,竟然说起来自她没把孙女掐死,养活下来后就没大有人提起的黑历史,年纪轻时,泼辣的她不把名声当回事,认为那些人说说而已,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
直到战乱时期,看到族人们撇下平日里在村里猫憎狗厌的几户,结伙到山里避难,他家要不是因为老头子跟族长是亲堂兄弟,也可能会因为她被撇下后,才开始收敛行为……
随着孙辈们长大,几乎没人提起她年轻时闹得那些事,现在竟然被扒拉出来,尤其是金国那些新律法颁布出来后,她干的那些桩桩件件能进大狱的事,立刻脸色一面,冲麦季氏狠狠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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