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没上过学的人都知道,重物在摔下去的过程中产生的冲击力比物体本身的重量大得多。
可现在,长得干巴瘦小的青梅,居然单手就抬起了下坠中的树干,甚至那只手上还拖着一捆至少七八十斤的柴。
也是这时候,前面那一起抬树干的汉子才粗红着脖子大吼一声转过身来,而江燕子瞪圆眼睛一声惊呼也在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这、这这这!!!”
江燕子舌头打卷,愣是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人也听见同伴的吼声发现后面出了事,赶紧就放下树干冲了回来。
反倒是差点出事的小伙子半晌没回过神,摔倒在地上,傻愣愣抬头看着头顶的树干,缠着绳子的右手也被悬在他头顶的树干挂在了半空。
“柱子!你还傻坐着干啥!赶紧让开!”
同抬一根树干的汉子是这小伙子的堂叔,最着急的是堂侄子别压住,连滚带爬地跑上来就拽着柱子往旁边躲。
发现柱子的手还被绳子缠着挂在树干上,堂叔又手忙脚乱去解开。
终于把柱子从树干下拖开了,堂叔跟另外两个汉子也松了口气,这时候才一身冷汗地看着青梅,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年轻媳妇单手就抬起了树干。
青梅看人都让开了,也不继续抬着,把树干往地上一扔,皱着眉盯着柱子:“不知道抬树干多危险?还不看地面往后头瞅,瞅啥瞅?”
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可柱子却被说得脸红了。
因为他确实太大意了,回头想瞅的还是江燕子。
青梅脸色太严肃了,让几人都有种面对老支书责问的压迫感,三个大老爷们儿就蹲在柱子身边,奇奇抬头仰脸看着青梅,不知道该说啥。
还是江燕子反应过来,一把抱住青梅刚才抬树干的那只手臂,瞪圆了眼睛咋咋呼呼,“青梅,梅子!你刚才一只手就抬起树干了?这么粗这么重的树被你一只手就抬住了!”
太不可思议了好吧!
江燕子都忍不住说起车轱辘话来了。
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堂叔偷偷松了口气,这时候他也已经确定了堂侄子没受伤,连忙站起身感谢青梅:“三明媳妇,刚才真的太感谢了,是你救了柱子一条命,以后只要是有需要咱老周家的地方,一句话的事,保管我们老周家上下二十几口人全都来!”
他们周家在屯里也算是大姓人家,经历了战乱年代,当年还跟闯进来的小鬼子打过游击战,不说一个家族了,就是一个姓的人家都很讲究团结。
现在青梅救了柱子,堂叔开口表下这份情还是很有底气的。
青梅没管他承诺的啥报恩,而是对他那个称呼有点不满,可大岗屯这边这般称呼已婚妇女又很正常。
反而是江燕子发现青梅不太乐意的点,连忙代为开口说到:“铁牛叔,你谢梅子就算了,干啥要带上赵三明的名字呀,听着就让人不得劲儿。”
周堂叔也反应过来了,讪讪一笑,想改口,可又觉得再喊一声太刻意了,有些尴尬。
柱子这会儿也已经缓过来了,腿还有点软,不过精神还不错,也跟青梅道了谢。
年轻小伙子关注的地方却是青梅表现出来的一身怪力:“青梅,你力气咋那么大啊?俺们都要抗的,你单手就给抬起来了,太厉害了!”
柱子今年二十,比青梅还大两岁,要不是还存着点残存的理智,柱子都恨不得叫青梅一声姐了。
另外两个人是父子组合,姓江,是江燕子那一家的亲戚,当爹的大家都叫他木头叔,儿子叫江胜利。
跟柱子一个年纪的江胜利也不由好奇青梅的力气,以前好像也没听说赵三明娶回来的媳妇力气这么大呀。
不过想想青梅一直以来都是拿的满工分,干活的时候也没见青梅偷奸耍滑过。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哪家年轻媳妇能跟青梅这样一直干爷们儿才能干的重活呢?
青梅也没刻意解释自己的力气,只是摆摆手,问柱子:“你还能不能抬?要不然俺们换一换,俺来扛。”
柱子不好意思,逞强表示自己能行,结果站起来的时候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看就知道刚才也是吓狠了,现在还有点后遗症。
这样的状态,肯定是不能继续上了,大家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也不能说专门跑回砍树的那里叫一个人来顶。
于是简单商量一下,大家也别矫情了,就让青梅上吧。
青梅看了看身后拖着的三捆柴,迟疑地对柱子说到:“你拖两捆吧,俺腰上还能带一捆。”
这怎么行?要真那样了他还有啥脸回屯里啊。柱子连连摆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没问题。
青梅也不再啰嗦,解开绳子教柱子学她那样腰上左右胳膊都缠上绳子,又交代江燕子走自己身边,这就弯腰,跟周堂叔一前一后重新把树干抬了起来。
扛树的时候说不上前面更轻松还是后面更容易。
前面的人可以看路,但是很容易被后面的人“杠”歪身子以至于摔倒出事。而后面的人不方便看路,一边还要注意寻找合适的角度路线,让树干别撞到什么东西。
别人都扛得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了,还要边走边擦汗,不一定全是干活热出来的,还有神经太紧绷给累出来的。
青梅却很是轻松,面色如常气息平缓,时不时还能转眼看一下江燕子,确定她还走在自己能伸手护得住的地方。
再说柱子,一开始肩膀上没有重物压着,混身都轻了几斤,可等到走了几分钟就发现越往前走,身后的拉扯力就越大,更别说一路上还要注意别被没有割干净的草丛灌木给挂到。
等二十来分钟后终于出了森林,走到村口的泥巴路上,柱子已经累得喘气如牛,两条胳膊以及腰上已是微微发颤。
砍回来的树干要抬去场院那边堆着,等稍微晾晒一番就砍成一段一段的。
因为家家户户的劈柴刀除了归入仓库作为集体财产的,多余的都贡献到镇上公社炼钢去了,屯里就由老支书安排人劈柴,完了再分给大家。
为了不浪费林木资源,屯里砍来当柴火的树都是挑选过的,树干歪歪扭扭没办法用来做木材的,或者树梢已经开始干枯死亡的,都是优先选择的树木。
说起炼钢,屯里大部分人家把自家铁锅都给贡献了,青梅用的那口铁锅还是因为赵三明思想觉悟不行非要藏私才留下的,冬天里做饭大家伙都用的瓦罐。
瓦罐也不难寻,就他们在村口的无名河里就很捞了些完整的出来,赵三明家里也有几个,不过都放着生灰。
青梅在家检查到后,还琢磨着怎么弄点调味料来,用瓦罐做辣白菜或者泡菜咸菜也是好的。
场院在村尾那边的位置,要路过屯里一多半的耕地,所以青梅他们扛着柴火过去的时候正在地里干活的社员就都看见了。
一看居然是青梅在跟周家铁牛抬树干,登时惊呼声一片,跟被风吹过的麦田一样出现了波浪式的询问声。
“柱子,咋是你在用绳子拖树桠啦?”
“哟,三明媳妇扛树?咋回事?瞧着三明媳妇走得还挺轻松的?!”
“铁牛,你帮着你堂侄子在欺负女同志是不是?”
有感慨的,有惊奇的,也有玩笑般发问的。
不远处背着手正在监督社员的老支书也是眼睛一瞪,顾不上指导那谁把泥疙瘩敲碎一点了,脚步匆匆就往青梅他们这边来。
周堂叔等人都被树干压得不敢开口松了那口气,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想着先把树干卸到场院再说。
也就江燕子有余力说话,嗓门洪亮地随口回了几个人。
“谁欺负梅子呀,俺跟你们说,梅子现在的力气可大嘞,比柱子哥的力气都大!”
身后的柱子不仅仅是脸红脖子粗了,连耳朵都红了。
这个不是累的,是真臊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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