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的时候,青年手中的弓就已经搭好了羽箭。在腾飞的瞬间拉满了弓弦,箭在下一秒破空射向了身后的追兵。即便因为黑夜能见度不高,青年出色的弓术成功命中目标,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黑夜成为了最好的掩体,过于害怕的赵正紧贴马背,却意外在黑夜的掩护下被对方视为了马的一部分,机缘巧合的将所有的火力都遗留给了青年。
而青年也正有此意,对自己武力极度自信的他在落地后再次拉弓射落了一匹马。只是遗憾的是双方迅速拉近的距离,已经不足以他再次搭弓射箭了,只得弃弓拔剑迎战敌人。
“不在这里。”他听见了对方的低声咒骂,“追错了,这个吕不韦也太过狡猾了。”
青年挑眉,对这一次自己的另一位雇主又高看了一眼,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以后只要跟着这位让他收到了双份儿赏金的小公子,他日后定然能够看到不少好戏啊。
明明身为秦国公子,却私下托人曲折找到他的嬴异人就不说了,小公子的亲生父亲不希望他的委托暴露在小公子的仲父面前,这其中究竟是阴谋还是双保险,究竟是提防还是不信任,日后定然还是有的闹的。
就算是现在这位明面上的雇主吕不韦,能以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商贾做到这一步,其能力不可小觑。将邯郸的士兵戏弄于股掌之中,这究竟是这个商贾能力高超,还是赵国的士兵上不得台面,他倒是很感兴趣呢。
这样想着,青年原本打算一个不留活口的心思一转,青锋在划过一位士兵脖子的同时,轻微侧身,让另一位士兵的攻击紧贴着他的手肘擦过,通入了他们自己人的身体中:“唔。”像模像样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早已死去的人自然不会发出声音,林中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遮挡住了月光,黑暗让青年的声音和剑锋捅入的感觉,让对方更加确信自己伤到了敌人:“他受伤了,一起围攻他!”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青年是真的非常想要吐槽这些士兵的——究竟是他在秦国的时间太长,还是邯郸的这些士兵太蠢?
不过,蠢自然是有蠢的好处,比如在聪明人刷小心眼的时候,蠢货是看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青年一个附身假意踉跄一步,掐着自己的嗓子发出了沙哑粗狂的吼声:“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离开,破了主子的大计!”停顿,像是濒死之人用生命的最后一秒放出狠话一般,“等小公子继承了王位……”
他模糊了‘主子’的概念,在同时还引入了‘大计’的暗示。
而正如他所预计的那般,在听到这样消息后,原本还想要杀死他的士兵在短暂的交流后,有了想要撤退的意图。这让青年需要很用力的咬住下唇,才能挡住嘴里洋溢出来的笑声,不让对方抓住把柄。
认真的么?这就信了??这么简单的么???
哇,果然趁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门走走,他以前在咸阳的时候怎么就谁都骗不到呢?害得他还以为他游走诸国练出来的技能退化了呢,果然还是老秦人做事太踏实不走捷径,不好骗啊!
“把消息传回去。”领头人这样命令自己的属下,而青年也适时的假装自己是个被敌人勘破秘密,担忧自己主人计划受阻的忠诚之士想要拼死一搏。于是像模像样的挥动手中的剑踉跄上前,想要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于是一方撤退一方‘重伤’的基础之下,青年‘勉为其难’的以‘重伤’的代价,‘无能为力’得眼见一只小兵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在地上假装重伤的青年在瞧见人跑远,确定不会折返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
“可别辜负我的好意,”青年得意的哼哼了两句,长剑入鞘后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点儿也不见和四个人大战过后的疲倦,“要是这样还能闷声闷气的装乌龟,哇那赵国就真的不足为据了。”
顺手捡起身侧死人身上的铭牌,手指勾着绳子让颇为厚重的铜牌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圆圈:“希望那位小公子不要乱跑啊,否则我这辛辛苦苦拿到手的通行证,可不就要废掉了么。”他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朝着之前被他‘杀死’的士兵走去。
他出手的力度很有分寸,若是幸运的话那可怜的小士兵还活着。能问出姓名来最好,就算是不能——小可怜的身上也一定有刀币对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青年愉悦的蹲在那士兵的面前,用手轻拍对方的脸颊:“醒醒喽,我可是要赶时间的人啊。”他露出了几分邪气的笑容,“要是耽搁我去找小公子哥,害得我损失了赏金,那你万死难辞其咎啊,嗯,是这么说的对吧。”
他自言自语着又拍了几下对方的脸,在确定对方是真的重伤到失去意识后沮丧的蹲坐在地上叹气:“这可让我怎么办啊——”他拖长了声音,“不知道你的名字,这要我如何才能蒙混过关哦。”
“什么蒙混过关?”赵正的声音紧接而知,却并未惊吓到青年。实际上赵正的脚步声从一开始就被青年捕捉入耳了,更别提他身后慢悠悠的马蹄声——他家兔子可是很聪明的。
“本来还想着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来冒充他,你来冒充我,嗯,还是弟弟吧。”青年从士兵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原本轻快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后才勉强接上,“……走官道了。”
天生敏感的赵正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出于好奇他向前几步想要看清究竟是什么让青年突然沉默,可青年的手太快,还不等他靠前对方就已经将东西收入怀中了:“看起来你和兔子相处的很好嘛。”
赵正被他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带懵了:“什么兔子?”
“就是兔子啊,”青年也很茫然,“你不正牵着兔子么?”
……
“你管马叫兔子?”
“我为什么不能管她叫兔子?跑得快的不就应该叫兔子么?狡兔三窟听说过没?”
……
这个家伙真的靠谱么?
赵正小声的在心里哔哔,却因为眼下的情况不得不服软于他:“你是我爹派过来的?”赵正将话题牵引回了他最关心的那一部分,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你究竟是吕不韦派过来的,还是我父亲派过来的?”
青年向后一仰,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身侧是个重伤将死得人:“翦若是吕不韦派来的人,那此刻你这嚣张的态度,日后可有你好过哦。”他的手搭在圈起的膝盖上,动作散漫又随意,“所以,你猜呢?”
赵正仔细的盯着青年,他的夜视能力很不错,即便是这样的黑也能看清对方的面容。更不用提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隐瞒的戏谑语气:“你领了两份赏金。”别以为他离得远就没听见,“吕不韦知道这件事么?”
被威胁的感觉真的非常有趣,即便这位小公子哥所说的事情,对青年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威胁,他有无数种办法解决这种小事。但是他还是配合的假装自己被抓住了把柄:“你竟然听见了?那我是不是应该灭口?”
“那你就一份赏金都得不到了,”赵正脑子转的很快,对方在很大程度上愿意和他聊也给了他继续下去的信心,“只有把我平安送进咸阳,你才能得到赏金,而我猜我父亲所许诺给你的一定比吕不韦给你的,更让你心动。”否则也不会以嬴异人的命令优先了。
利益动人心,财帛崔人意,白舒说的并没有错。
话说到这一步,青年终于放弃了他戏弄小孩子的心思,认真打量起来眼前这位真正的秦国嫡长公子。这些事对于成人来说是一眼能够看穿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惊艳了。
“心眼这么多,看起来你在赵国的日子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好过。”青年打量着赵正,脸上松散的笑容也随着他的话语淡去,“你的父亲承诺翦,若是能将你平安带回咸阳,便给翦‘五百将’当着玩玩。”
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嬴异人所答应的五百将手下有士兵五百人,不多,却也是个相对较大的官了。
可赵正却并不觉得对方散漫的‘当着玩玩’之下,代表着他想要的东西止步于此。看着青年,在他身上赵正看到了白舒极为相似的东西,他还无法形容那种令他震撼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从白舒的身上,他已经汲取到足够的教训了。
那是他现在还给不起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更多。”赵正对着青年直言道,“父亲给你的,无法满足你,他只是你向上攀爬的阶梯,是你朝着你想要之物努力的踏板。”这样的说法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在成功之前,没人能够阻止你。”
青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原本松散的坐姿也随着赵正的话变成了正襟危坐。他注视着赵正,眼神却落在了赵正执剑的手势上:“你有个不错的入门师父,”他如此评论道,“既然学武,没见过血怎么行。”
他起身,动作随意的指了指他身后倒地的赵国士兵:“他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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