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受到了大狗熊的惊吓,又或者是终于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他所在的林子,即便隔着就是赵的都城邯郸,也并非是绝对的安全,赵正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再来找白舒。
对于这件事,白舒倒是没有系统那般愤愤不平:‘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那个家伙。’白舒蹲下身,将那日射出的,带着青铜匕首的箭拔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箭端上帮着的青铜,听着匕首发出的嗡鸣。
‘毕竟你一直在叫他小红名?’
【难道我应该喜欢他?】系统在白舒的意识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那种吃你的,喝你的,虽然还不至于用你的,但是你所给予远超于他所回报的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对吧!】
白舒抽搐了一下嘴角,到底没忍住去纠正系统的形容:‘吸血鬼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算了其实也能这么用,但是你有意识到那家伙还是个小孩子吧,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系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很感激你对我的偏向,但是你瞧,’抹去了锋面沾染的血迹,白舒将青铜匕首举在空中,感受着匕首在眼睛上打出的阴影,‘这不就是我所获得的报酬么,迟来,但是不会不来。’
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国家对生铁的铸造已经极为成熟。但是同样因为其是兵器的主要成分,各个国家对铜铁的铸造极为严苛,若是没有户籍或者是渠道,轻易是无法得到铁具的。
白舒心馋冷兵器很久了,却碍于他黑户的身份,只能停留于‘借用’的程度。虽然当初救赵正的时候,索要匕首确实是为了震慑那只大狗熊,但是这都五六日了也不曾见到赵正来,可见这匕首于他也算不上什么。
自己小弟的身份,看起来也不是普通家的孩子呢。
将匕首在怀中藏好,随手将树枝扔在地上,调转方向朝着与邯郸完全相反的地方去了:‘眼光放长远点儿,小可爱。’他又并非只有赵正这么一个小伙伴。
就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在邯郸的周围还萦绕着无数的村落,近的只有一两个时辰的距离,远一些的也不过是半天的路程。
所以当白舒进入小镇的时候,太阳也不过刚过头顶。
村外群聚的小孩们不知是谁先瞧见了从林子走出来的白舒,丢下手中的石子朝着白舒跑来。其他孩子也被影响,一边跑一遍高声欢呼着:“白哥哥来了,白哥哥来啦~”
“小白来了啊,”在田地里干活的庄稼汉子听见了小娃娃们的喊声,放下了锄头对着白舒打招呼,“今日要不要再大叔家吃饭?”
“那可好,”白舒张开手,稳稳接住了冲的最快的两个小鬼头,“我惦念婶子的饭可是好久了,今日我要是吃得太多,大叔可不许叨唠我。”他露着两颗小犬齿,看起来格外可爱。
庄稼汉子听见自家婆娘被夸奖,自然也是高兴:“让你婶子把你上次提过来的兔子宰了,今天加餐!”他笑着回应,一边说,一边叫自家儿子跑回家去和婆娘传话。
听见有肉吃,小鬼自然高高兴兴的往回跑,不过一眨眼就窜远了。而其他的孩子们听见别人家有肉吃,自然也不甘落后,唧唧喳喳的缠着白舒,指望他能改变主意。
“白哥哥你来我家,来我家嘛!”
“不,白哥哥你来我家,我大姐前番还在惦念哥哥你呢。”
被一群小鬼头坏绕的白舒超级享受这众星捧月的感觉:“你们不赶紧回家吃饭?”他摇头晃脑,“我还打算吃完饭教你们打鸟,要是你们没力气了,我可不教啊。”
早就见识过白舒百发百中的手段,小娃娃们兴奋地冲上前和白舒拉钩钩,然后手拉着手,哗啦啦的往村子里跑去了。
白舒盘着手站在原地,看着小鬼头们用完就扔的架势,好气又好笑。
“那群小鬼还真是喜欢你啊,”趁着这个机会,庄稼汉子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架在肩上爬上了相对高出一块儿的土路,顺手将一个包裹递给了白舒,“今晚在叔家住下?”
“那就麻烦大叔了。”白舒并未拒接,没有固定住处的他这些年就是这么长起来的,信息与科技不发达的农耕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且直接,虽未能达到大同,却也是极善的。
并非是个真小孩儿的白舒,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更加讨人喜欢:“我和弟弟一起睡,婶子身子刚显怀,阿弟正是闹着的年纪,叔要是信我,这些日子我看着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叔哈哈大笑着,看着白舒将东西抱好后,一巴掌按在了白舒的头顶,“你也是叔看着长得,是好是孬,叔还能不知道么。他要是有你一半自立,叔就放心啦。”
白舒笑嘻嘻的嗯了一声,对于这种家长式谦虚报以微笑为回应,然后像是随口的提起了其他事情:“叔,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靠的铁匠啊。”
“铁匠?”认识白舒也有两年多的庄稼汉子并未多想,“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和村子里说啊。”
民风淳朴不过如此了:“我估摸着我的户籍快要落下来了,”这种假话白舒张口就能来,“想着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怎么也得置办写家用,若是种地不也需要器具么。”
若是置办家用的话,的确是无法借用了:“小白你这是要落在哪里?”
“邯郸吧,”白舒说得含糊不清,“找了个门路,去当书童。”
“那你得拿着户籍,去找官老爷办手续。”大叔和白舒念叨道,“有了准许,铁匠们才愿意给你打铁哩,不过要是小件,多给些银钱倒也能行,这日子谁还不过活了是不。”
白舒嗯了一声,顺应道:“那可不是,所以叔一般从哪里打啊。”
“邻村有个老铁匠,以前是邯郸城里数一数二的师傅,不过好像后来犯了什么事儿,被砍了一条胳膊,退下来了。”有些唏嘘,“邯郸城里的铁匠啊,可真是好手艺啊。”
庄稼汉子脸上流露出了向往之情:“那可是给王孙公子们打器具的匠人,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我儿时随我爹去瞧过,啧,那器具!”
白舒若有所思:“刘家村的那个独臂老鳏夫?”
“你小子跑的还挺远啊,”汉子从自己的回忆里拔出啦,好笑的看了眼白舒,“之前你婶子和我说你都跑到刘家村了,我还以为你婶子在说笑,小心哪天被征兵的抓着,把你弄到北边去挨打哦。”
“我这么机灵,才不会呢。”白舒笑眯眯的眼睛下闪过一道光,“还真是那老鳏夫啊,可我瞧着刘家村里的孩子们整日里欺负他,超好脾气,还好欺负哦。”
男人哼笑,对着迎面走来的村民们招呼,抓着空隙和白舒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是很知晓,但阿爷活着的时候,总是叫他老滑头。他无儿无女的,你若是真的要打些什么,猎些野货给他,他好说的紧。”
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一个好说话的老鳏夫,年轻的时候还是数一数二的手艺人,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儿才导致了他失去一条胳膊,狼狈的离开邯郸,却始终没有远离这个地方呢?
听起来,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呢。
白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和男人扯起了其他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路,白舒就把这几日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捋了个清楚:“所以,大夫诊出来说婶子这次怀了个女胎?”
“是啊,”说起这件事,男人脸上沾染了几分愁色,“不是叔偏爱儿子,而是这年头,养女儿比养儿子更让人发愁啊。”
“叔你就算是嫁女儿,不也还有十多年么,那之前阿弟还没娶媳妇儿呢。”白舒插科打诨道,“现在就愁,未免太早了些。”
男人却和白舒忧虑的并不相同:“小白啊,知道叔为何叫你出门在外,别露脸么。”作为白舒经常寄住的人家,他自然是见过白舒干净工整时,是何等模样的。
白舒当然知道,但他却不会就这么诚实的表达出来:“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叔不会害我的。”
听见白舒信任的话语,男人伸手盖着白舒的头,用力揉了揉:“几年前隔壁的三丫头,就因为那么个身段,被掠进邯郸当了丫头。如今他家五小子都娶亲了,那丫头却也没个信儿,怕是……”
他省去了后面不吉利的话语,但任是谁也能够猜到后面所隐藏的内容。仰头看着男人沉痛的表情,想着男人所说的‘隔壁娶亲的五小子’和他大哥相差三岁的年纪,白舒嗯了一声,眼睛里无悲无喜。
邯郸那些公子哥们的行事,真的是越发荒谬且不着调了。
“若真的是姑娘,叔就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那也是我的孩儿。”男人抹了把脸,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家门,语气坚定,“大不了离邯郸远远地,去南边而,去东边儿,再要不就去深山老林里窝着。我就不信这天大地大还没个能藏我家姑娘的地方。”
白舒笑眼弯弯,没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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