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舒离开那个地方之后发现这里挺偏僻,周围没什么人烟。她走着走着,不禁有点晕头转向的迷路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不过这本来就是个陌生的地方,也谈不上什么迷路。
她又走了一段,视线逐渐开阔之时,眼前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她吓了一跳,浑身紧绷起来,再定神看去,只看到路边野草微动,并没有看见什么。
她心下狐疑,再往前走了走,渐渐的听到了人声车马声。抬头一看,快走几步,原来自己竟然胡乱走到官道上来了。路上行人不少,马车牛车也都有。她庆幸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正想上去拉个路人问问这是什么地方,突然一辆马车从她眼前驶过,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辆马车十分简朴,并不起眼,于舒之所以被吸引了视线,是因为在车前驾车的车夫身材魁梧,腰别钢刀。
特么的……这人不是一般的眼熟啊。
恰在此时,一阵秋风吹过,撩起了车帘,于舒下意识往里看去,看见一个清隽如冷玉的少年侧颜。
竟然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车里人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略一抬眸,转脸向车外看去。此时被吹起的车帘却落回来,遮挡了目光。
马车轱辘着,很快从眼前过去了。
于舒僵在原地。
上次短暂而惨痛的重生生涯很快自动在她脑海略过,她立刻皱了眉,她见过的才几个人?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要掺和进去了——她可是发誓了要远离逃命生涯,好好享受生活的!
于是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跟马车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
那边车里的人,在马车驶出去一段路之后,又忍不住将车帘掀开,幽深的黑眸回望了一眼,却看不到什么。
是错觉吗?
他放下了车帘,垂首轻轻抚摸着宝剑,心下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怅然,总觉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于舒沿着路走了个把时辰,虽然又累又饿又渴还在路边吃了不少灰尘,但她并不在意,令她在意的是,她总觉得这路好像也有些似曾相识。直到她随着行人走进城镇才发现,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宁远镇吗?
......怪不得到处似曾相识。
她心中无力吐槽一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就算不想故地重游她也无可奈何了。露宿山野事小,没吃没火没武器可不行。
她只好踏进镇子,一边找找身上有没有钱,一边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
期间引起路人频频打量的目光。
虽然她此时有些风尘仆仆般的狼狈,不可否认仍是赏心悦目的,金灿的夕阳余晖映照着她,明眸皓齿,乌发如瀑,肤色白皙,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是养在深闺平时难见的富家小姐。大家难免被吸引了目光,心中赞叹的同时,也奇怪这样的美人怎会只身上街,也不怕遇到登徒浪子。
于舒从小就长得出众,早已经习惯路人或隐晦或大胆的目光。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看去竟有几分高贵不可侵犯的贵人气质。故而路人只敢看,没人敢上去搭讪的。
“小姐!小姐原来您在这儿!”
耳边听到一个年轻女孩儿喜出望外的声音,于舒也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小姐,小姐......”
那声音又喊了几声,但都被于舒事不关己地忽略了。
直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拦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小姐,你怎么不理青桃啊?”
于舒这才停下脚步来,抬眼看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叫我?”
“当然是您了!”丫鬟擦擦额上的汗,急道,“小姐您这半天去哪里了?让青桃好找!”
于舒这才琢磨起她刚才就频频听到的两个字来。
这次重生到的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姐身份,有丫鬟可以使唤,听起来,很符合她享受生活的要求?
既然如此......于舒决定静观其变。
于是她站着没动,也不说话,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丫鬟。
青桃看小姐一言不发,脸色不渝的模样,急忙道:“小姐,你就是跟老爷怄气,也不要一个人上街呀!咱们在这个镇子人生地不熟的,不比家里,要是遇上了土匪怎么办?”
于舒想起之前两个伏诛的绑匪,深以为然,不禁点头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
要不是刚好自己重生过来,还不知道原本的这位小姐会有什么下场。所以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不能安安分分待在安全的地方吗?
青桃见小姐说话了,才松了口气,过来轻柔地拉她,“小姐既然也逛了半天了,就快回去吧。家里人都急坏了,老爷派了人到处找你呢!”
于舒垂眼,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点点头,“走吧。”
青桃心大,也不在意,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小姐下次想上街散心,可不许这样一声不说的,也不许丢下青桃了,您身边没有人伺候怎么行呢,青桃担心了好久呢……”
不久走到一家客栈。
于舒抬头一看,不禁感到几分无语,这次都不用似曾相识了,就是当初刚到镇子上就躲进来的那家客栈。
……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孽缘,再次重生回来就故地重游。
不过还好,这次身边没有挂着一个小累赘,身后也没有要命的追兵,她这次绝对不会再轻易地狗带!
于舒心中默默地立个flag。
丫鬟青桃顿下脚步,回头朝于舒仔细看了看,忙给她擦了擦脸,又拍拍身上的衣服,担忧着喃喃道:“小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身上这么多灰尘?等会儿回去又要被说了,老爷、老太太大多骂一通倒也还好,夫人倒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于舒忍着随她打理,神色微动,从丫鬟口中听来,是个大家庭?这个身份处境似乎不妙?
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她于舒还没怕过谁。
稍微打理一下,青桃就赶紧带着人回到客栈。
“哟,大小姐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于舒跟着踏进一间上房,还没看清楚人,首先就听到了一个尖酸刻薄,极尽嘲讽的妇女声音。
于舒站定,抬眼瞧去,只见房中仅有的两张椅子,左边坐了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抿着唇一脸不悦;右边坐了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瞧着她的目光更加不好,立刻要暴跳起来似的。老太太身边还有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子,两人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幸灾乐祸?中年男人身边站了个女人,刚刚就是她开的口,那副嘴脸让于舒十分想揍,不过她忍住了。
她刚打量完,那中年男人就拍桌怒声:“你这半天跑哪里去了?累得人到处找你,人仰马翻的!”
于舒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上街去了。”
被这毫无尊敬驯服意味的眼神一看,徐荣心更气了,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上街就上街,一声不吭,也不带一个丫鬟,这是要闹给谁看?不过是前几日说了你两句,就闹成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于舒皱了眉,没再说话。
见她不说话,詹氏眼睛滴溜溜在她身上一打转,故作惊讶地开口:“大小姐原来是上街去了?怎么咱们派人上街找了这半天,家丁都累坏了,也找不见人影儿呢。”
又说:“既然是上街,大小姐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好像赶了许久的路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小姐与人奔逃去了呢。”
于舒心道你观察得还挺仔细啊。至于奔逃是什么,私奔吗??
此时那老太太终于皱眉说了句:“说的什么话,女儿家的名节是能随意开玩笑的吗!”
詹氏忙道:“妾身只是觉得大小姐独自出去半天,有些不明不白的……是妾身说错了,该打!该打!”说着假模假样地打了下自己嘴巴。
于舒听得真想翻白眼,她知道女子名节重要,当然不会说出她被绑一事,只道:“今日刮风,街边又是人来车往的,自然吹了些风尘。”
但是几位憋了一肚子火的、逮着了机会的家人,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于舒听他们轮番责骂,心道自己初来乍到就先忍忍吧,她也懒得再说话,索性低头。
她听着他们各种不好听的话,倒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反倒是耐心地从他们话语之中收集起原主身份信息来。
没办法,不像其他重生女那样直接记忆大礼包,她只能自力更生。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则,她要是想好好生活,也必须得接受古代某些规则,比如做个古代家庭的女儿,哪怕不真正融入家庭,也要做出个样子来。以前的那些打打杀杀、千里逃亡的,实在太不安稳了。还是做个官家小姐安稳。
好不容易挨完训得以回房,于舒觉得身心俱疲。
走进屋内首先看见桌上茶果糕点,她先大口灌了一杯茶,然后拿了块核桃酥塞嘴里,一边跟青桃道:“有没有饭,我快饿死了!”
青桃正震惊于平日举止斯文温雅的小姐突然豪放,听到这话赶忙道:“有的有的,青桃这就去准备饭菜!”
单纯的小丫头心道,小姐虽然上街这么久,但是因为怄气没带人也没带钱,这岂不是饿了这半天?饿狠了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不禁又心疼又自责,连忙去置办了饭菜回房给小姐吃。
热腾腾的米饭和四菜一汤摆开,于舒眉目顿时舒展起来,满足地开吃。青桃在一旁看着小姐快速而不失优雅的吃相,虽然不像平时细嚼慢咽,但也不同方才那般狂放粗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吃饱喝足,青桃已经妥帖地让人准备了热水给她沐浴。
于舒满意极了,心道有个丫鬟伺候就是好,谢绝她帮忙洗澡的提议,自己泡进了热水里,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啊。
洗完穿衣出来,青桃拿着布巾为她轻柔地擦拭发丝的时候,于舒开始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旁敲侧击地打听这具身体的信息。
青桃是个爱说话的性子,问她一句她能说十句,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听着她说的,在结合之前各人的表现,于舒差不多明白了。
原主叫徐若姝,出生在一个小官之家。家里人口也不算多,一个祖母老太太,一个为官的父亲,一个后母,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弟妹。
悲哀的是,家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原主的母亲是父亲的元配,不幸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嗷嗷哭喊的女儿,没多久父亲就娶了一个继室。继室家里有钱,于夫家有益,又为徐家相继诞下一女一儿,更得婆家喜欢看重。对比之下,这元配留下的女儿既多余又碍事,自然不喜欢;继室自然而然看不惯元配的女儿,继室子女对这位异母大姐更不喜欢。
所以徐若姝在家中处境也比较艰难,属于没人爱的小可怜,好在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青桃陪在她身边。
于舒觉得,他们一家子对原主的不喜欢,可能是来自于对原主母亲的不喜欢?恨乌及乌?
可是父亲那里说不通啊,要是不喜欢,当初又何必娶来做元配?
她默默摇了摇头,算了,反正这些也不重要。
擦干了头发,青桃拿桃木梳给她梳理好,又手脚伶俐地铺了床,道:“小姐今日上街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嗯。”于舒打了个哈欠,也确实困了。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她又默默盘算了一遍这次重生——
官家小姐的身份,有人伺候,吃喝不愁,不用奔波逃亡,不用躲躲藏藏……嗯,她对这次重生比较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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