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宋绵原以为自己会做到心无波澜,可是当她抬眸无意间瞥见了程棠以后,她的心开始不安宁了。
令宋绵心神不定的原因并不是她对程棠还留着情分,而是再次见了程棠,让她忆起了前世不好的回忆。她的痴心错付和在程家被程棠母亲的各种打压,皆是她极为不美好的回忆。不仅如此,还有那位程棠极为疼爱的妾室温雨吟,从来就没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总是隔三差五地到宋绵跟前激激她。忆起这些,宋绵只觉得胸腔里瞬时充斥着满满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她宋绵安分守己,从未有一丝邪念,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却最终被这些人逼成了那样的下场。凭什么前世她死了以后,这些心思刻薄之人还能逍遥自在地活着!想到此,宋绵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就连掌心发了冷汗都未察觉到。
“绵绵,你怎么了?”殷亭玉见宋绵神色失常,抚上她的手问 : “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绵瞬间回神,目光无意间在半空中与程棠撞到了一块。她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眸中便露出了几分敌意。
不远处的程棠见此,心中意外。
这位宋家的姑娘,殷家的表亲,程棠是认识的,毕竟宋绵这副花容月貌,这世上之人见过以后很少能够遗忘的。只不过程棠向来同宋绵没有过任何交集,更不知她眼中的敌意又缘何而起?
良久,宋绵紊乱的心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其实前世她会喜欢上程棠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程棠除去对她无情之外,无论在相貌还是才华都算的上京城世家公子中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一个翩翩少年郎,很少有女子不动心。前世之事早已过去了,是她自个错信了人,她也认了。只是今世,她再不会像前世那般荒唐。
殷亭玉见宋绵独自出神,疑惑问 : “绵绵你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
宋绵松了手心,向殷亭玉一笑 ,说 : “我无事,只不过觉得这宴席闷了些。”
殷亭玉听了,眼珠子一转,语气雀跃说 :“我知道这后头有一片湖,可大了,听说在那儿游湖泛舟,可好玩了。据说湖里还开了莲花,绵绵,我们上那去摘些莲蓬来玩可好?”
宋绵见她一脸喜悦,眸子里满是期待,不忍拒绝她,遂点头答应了。
二人离了席。殷亭玉吩咐她身边的大丫鬟珊儿同墨画去租一条船来。可惜这附近的船家并没有华丽宽敞的画舫可以租,因此两人只得了一条简陋的木舟。
这木舟极为窄小,不过六尺长,总共也只能容下四五个人。正好他们来的人不多,这会子全都挤上了这条小船。
划桨之事自然是墨画珊儿来干的。殷亭玉左瞧瞧右看看的,很是新奇。
宋绵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有些思念起江南的美景来了。她自小在江南长大,江南的温婉柔情,她是极其喜爱的。不过这些年她进了京,便再也没回去过了。就连前世最终也未能回去瞧上一眼。
小舟刚划了不久,就听到岸上来了人寻殷亭玉回去。
殷亭玉正纳闷,却听岸上之人说是大夫人连氏派人来寻她来的,说是傅家的人来了,让她赶紧回去相看。
殷亭玉听了,闹了个大红脸。傅家和殷家的婚约是自小就定下了。傅家这次从金陵里远道而来,可想而知,定是好事将近了。
“既然是傅家的人来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宋绵倒不想这么早回去。这外头景色这样美,她可不想回去和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继续虚与委蛇。于是殷亭玉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回去之后,宋绵依旧留下来赏湖。
小舟离开了湖岸,划到了碧湖中央。湖中长了高高的芦苇,长长的枝条细长轻盈,随风摇曳间,零碎儿的芦花落满了湖面,顺着湖泊来回荡漾,也不失为一道好风景。
小舟经过莲花丛中时,宋绵伸手去摘了几个莲蓬来玩。亭玉想玩莲蓬,她可得摘一些回去给她玩玩才行,否则她定是要闹的。
出了莲花丛,小舟竟是往下沉了几分。墨画心惊道 : “姑娘,这船船底下好像是漏了。”
宋绵也是意外。船里已经浸了湖水,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墨画暗骂 : “这个黑心店家,竟租了这样一条破船给咱们,可是害死咱们了。”
这条小舟的底部原只破了零星大点的洞,若不细看是不易察觉的,却不想害得他们落得这副困境。
眼看这船里浸水越来越多,宋绵正思虑着该不该跳湖弃船之时,就听得墨画指着远处欣喜道 : “姑娘快看,那儿有一艘画舫。”
宋绵顺着墨画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一艘华丽奢靡的画舫,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想必也是赴宴来的。
“喂,对面的人家,我们的船浸水了,我家姑娘还在船上,能否行行好救救我家姑娘。”墨画急忙向那艘大船招手,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管不顾地大声呼救,“我家姑娘是京城殷家宣平侯府里的宋家表姑娘,若是得了救,我家老夫人定有重金酬谢。”
船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墨画的呼喊,逐渐向他们的小舟划来。
墨画大喜过望,高兴地不知所云 : “太好了姑娘,咱们有救了。”
眼看着那艘画舫离她们越来越近,宋绵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上了新船,宋绵向船上的婢女道谢 : “多谢姐姐相救,不知你家主人在不在,我好亲自道谢。”
“宋姑娘客气了。我们程家和殷家向来交好,祖上也是做过亲戚的。如今虽是隔了好几辈,但到底交情还是在的。”那婢女得体道。
宋绵闻言愣住 : “你们是程家人?”
“是。”那婢女答道。
“那船上的人是?”宋绵问道。京城世家中只有一个程家,没想到她兜兜转转却是又遇到了程家之人。
“船上的是我们家五爷。”那婢女笑着答。
程家五爷,宋绵对他的印象倒是蛮深刻的。毕竟她前世嫁到程家,按理也得唤这位程家五爷一声五叔。况且殷家和程家祖上有姻亲,按辈分,她也得喊程五爷一声程五叔的。再者这位程家五爷可谓是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人物。前世,程家便是依仗着程五爷在朝中的势力,在京城世家中一家独大,风光了许多年。程家五爷更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太子太傅,当今太子的恩师,将来若是太子殿下登了大鼎,那程家五爷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登峰造极啊。
这样一个了得的人物,宋绵前世与他也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还是在她嫁入程家之后。却不想今世她却是提前先遇到了这位程家五爷。看来今世许多事物都与前世大不相同了。
“方才还未救姑娘您上来之时,我家五爷就已经特意吩咐过了,待宋姑娘您上来以后,请您到里面坐坐。”那丫鬟笑着道。
“那便有劳姐姐您了。”
那丫鬟领着宋绵进了船内。这艘画舫共有两层,造的格外奢侈华丽,里头装置的更如亭台楼阁一般,精细风雅。那丫鬟带着宋绵到里头坐下,在案几上摆了几盏点心茶水之后,便默默退下了。
墨画在一旁瞧着,心里有些疑惑 : “姑娘,您认为程家五爷此举是何意?”特意领了他们家姑娘进来,却不出来见她,反而令人点心茶水地供着,招待的看似周到,人却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宋绵却未有墨画想的这般多,而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这程家五爷的心思若是能那么容易地就被外人给猜透了,那他便不是那位年轻尚轻就能在朝中立足的程家五爷了。
喝了茶,宋绵又捻了几块点心来吃。这里的点心甜而不腻,香糯可口,很是合她的胃口,再加上这新沏的西湖龙井,闻着清香,入口又清新留齿,的的确确是难得的好茶。
坐了半晌,宋绵闲来无事,四下张望。见前头的桌案上搁着一盘棋局,尚未下完,于是起身向前。
粗略一扫,这棋已下到黑白两子不相上下势均力敌的局面,因而迟迟未能分出胜负来。由此可见这副棋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故此黑棋往往能知晓白棋的走势得出对策。只待宋绵细细看来,又发觉这白棋其实已被黑棋逼迫到无处可走的地步。宋绵盯着棋面深思良久,终是拿起棋盒里的白子,落在了棋面上。
“这白子下的极妙。”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淳厚的声音,惊地宋绵连忙回头。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他身着一袭月白色云纹长袍,墨发只用一根素净的桃木簪松松束起,几缕青丝落在肩头,一副悠然闲散之态。腰间系着一块和田美玉,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清冷狭长的眼眸盯着宋绵看,眼里透着股赏识。
若说程棠是仪表堂堂的朗朗少年,那这程予便是那具有君子风姿的君子兰。
宋绵没想到程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毫无预料之下同他打了照面,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默了良久,她开口唤了声 :
“程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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