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开了空调,应该不会太热,所以祁未没再管她,而是拿出笔记本电脑,再一次进入工作的状态。
到了中午,亦升还在睡觉,祁未没有叫醒她,她悄悄放下电脑,拉开门走出去,让余雷通知众人下楼吃饭。
他们用过午饭,祁未回到房间的时候,亦升依旧没醒,她轻手轻脚地将手里拎着的打包盒放在桌上,打算继续工作,却见亦升忽然惊慌失措地扑腾起来。
她紧闭着双眼,像是被噩梦魇着了,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眼泪和着汗水沾湿了针头,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开合,短促地低吟着。
“亦升!亦升!”
她又做噩梦了。
祁未立即快步朝亦升走过去,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将她从恐怖的梦境中叫醒。
“啊……”
亦升猛地睁开眼睛,两眼发直,愣怔地望着祁未,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小嘴一瘪,泪眼汪汪地扑进祁未怀里,用力抓紧祁未的衣裳,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做噩梦了吗?你别怕。”
这一次,祁未没有立即询问亦升究竟看到了什么,而是轻轻拍着亦升的肩膀,耐心地宽慰她的情绪。
尽管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将亦升吓成这样,但是她更关心亦升的状态,希望亦升能快些好起来,从今天上午经历的事情中走出来。
可是亦升知道她的梦也许对祁未而言是有用的,所以不等祁未问起,她就主动开口:
“好多尸体,好多,它们堆成一座山,血汇在一起就像河一样,全是红的,连天都被染红了。”
亦升呼吸急促,口齿不清,但仍竭尽所能地说下去:
“它们哭着让我救它们,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祁博士,呜呜呜……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哽咽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儿都憋红了。
祁未神态凝重,这个梦和亦升之前的梦有相似的地方,但是太血腥了。
亦升能听见符灵的呼救,而蜀州又是符灵大量汇聚的地方,这无疑会给亦升带来剧烈的影响。
祁未心里有了眉目,她猜想亦升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一来也许是因为刚刚目睹了傅渊的死,心里还有阴影,二来则是在蜀州地界内,符灵的呼唤更加强烈,直接导致亦升的反常更加明显。
她轻拍亦升的后背,小声宽慰:
“不要着急,亦升,只是一个梦而已,你别害怕,有我在,没事的。”
从她们来到蜀州,就接连不断地有意外发生。
祁未不知道这些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未来又有怎样的艰险在等着她们,但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管遇到怎样的状况,惊慌失措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好好对时局做出分析。
现在她们的研究毫无进展,她只能寄希望在陈予舒身上,希望陈予舒那边的调查能得出一些有用的结果,否则她实在不清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亦升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哭声小了,但她依旧将脸埋在祁未怀里,肩膀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颇为可怜。
祁未伸长胳膊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亦升跟前,温声道:
“来,喝点水。”
亦升闷闷地点头应了,垂着头离开祁未的怀抱,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好点了没有?”
祁未又问。
“嗯,谢谢祁博士,对不起,我刚才……”
亦升话说到一半,因为太过羞耻,没能把剩下的句子说完。她刚才太失态了,还把鼻涕和眼泪都蹭到祁未干净的衣服上,她觉得非常愧疚,两只耳朵也烧得通红。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祁未温柔地看着她,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心情好点了就好。”祁未起身,朝桌子走过去,“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回来,刚才我们去的那家餐馆做的地方菜味道还不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所以让店家少放了些辣椒,来尝尝?”
亦升非常感激祁未的照料,她动容地吸了吸鼻子,一边扯着衣袖擦脸上的泪痕,一边从床上下来,凑到桌边看那盒子里的菜。
饭菜的馨香扑面而来,亦升的心情飞快转好,她伸手要去拿筷子,岂料祁未中途拍了一把她的手背,待她疑惑地看过去,祁未便摇头笑起来,轻嗔道:
“先去洗把脸。”
脏兮兮的,真是不讲究。
亦升脸色爆红,窘迫极了,慌不迭地点头,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摸了把脸,再仔仔细细地把手洗干净,这才又回到桌边,朝着祁未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祁未见她好像恢复了些活力,总算放下心来,于是将餐盒推到她面前去,自己擦了擦手,将身上的衬衫换下来就准备继续工作了。
她打开电脑,发现有新邮件提醒,心头微动,便点开邮箱查看,果然是陈予舒给她发了邮件,附件内容是一个压缩包,用特殊的工具处理过。
祁未立即将附件下载下来,输入密码解压查看,压缩包里有两个文件夹。
其中一个文件夹里是有关傅渊傅阅二人的详细资料,另一个文件夹放的却是近一个月以来灾监局监测到蜀州地区发生的大大小小自然灾害时间、地点、波及范围和伤亡情况,还有近一周卫星拍摄到的符灵聚集区域的照片。
陈予舒在邮件中备注说今天早上祁未拜托她帮忙查的货运部的运输信息还需要一点时间。
祁未回复了邮件,随后先将傅渊的资料点开来看。
陈予舒足够了解她,知道她需要的绝对不只是外面轻易能查到的普通资料,这个文件夹里的信息都是经过仔细筛选、整理之后,最清晰明了的内容。
傅渊本身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在中学时期就曾发表过一篇生物学相关的论文,并且在国内权威性的杂志上刊登,他年纪轻轻,学业有成,一直以来都是傅阅引以为豪的存在。
但是这些都只是对外公开的资料,除此之外,傅渊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性格缺陷。
由于在他很小的时候傅阅与其生母离婚,而且常年待在研究所,与独自在家的傅渊缺乏沟通,除了傅渊的学习之外,傅阅一律不曾过问,因此造就了傅渊孤僻和偏激的性情。
在傅渊读初中时候,他们家养了一只猫,后来那只猫失踪了,同小区内有孩童钻进花坛里捉迷藏,意外发现了走失的猫的尸体。
那只猫被人掏了眼睛,四肢也都折断了,伤口四周有切割平整的刀口,刀刃不宽,手法类似于生物体解剖实验。
猫被抛尸的位置距离傅渊的家很近,作为一个生物科研工作者,以傅阅对解剖刀的熟悉当然一下子就认出来,所以当时傅阅就曾怀疑过傅渊,还偷偷去咨询过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判断傅渊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因为生活和学习压力大,又与父母沟通少,内心偏执,并且通过虐杀动物的方式疏解压力。
傅阅把这件事压下来,在这之后,傅阅对傅渊的关心明显增多,每逢傅渊假期,傅阅都将傅渊接到研究所去,此后未在发现公开的虐待动物事件。
但是傅渊在进行实验研究的时候,还是喜欢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实验体,其父傅阅知晓内情,却并没有引起重视,也从未严加管教。
事发之前,傅渊正在做博士学位的结业项目,项目期间,研究所内保存的实验体多次异常死亡,实验体的取用记录被傅阅利用职权之便修改,具体损耗的数目暂时无法做出精确统计。
资料内的信息看得祁未惊怒难言,傅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背地里居然那么残忍,他利用自身工作的特殊性,多次虐杀实验体,虽在法律意义上不构成犯罪,但这种行为天怒人怨。
对于此人意外身故的事情,祁未心里也少了许多遗憾。
祁未不知道陈予舒是如何调查到这么详细的资料的,但陈予舒作为龙城警备局侦查科的得力干将,一直都是高效率且值得信赖的。
资料里还提及,最近一个月,傅渊一直待在研究所查找资料,并辅助傅阅的实验项目,未与外界有过多接触,平时来往的人也都是研究所的同事,所以交际方面,未见异常。
祁未反复看了几遍陈予舒提供的材料,眉头紧锁,内心五味杂陈,光从这些文字资料里,似乎看不出什么,虽然可以得出傅渊人格有缺的结论,但于傅渊身上出现异常现象的调查好像并无帮助。
忽然,祁未想起刚才亦升做的那个梦。
符灵是由魂源转化而来的,魂源则是生物体死后形成,因故横死的生物体产生的魂源较强,若达不到形成魂魄的程度,则会在一段时间后升入大气层,变成符灵。
倘若傅渊脖子上出现的灰线与符灵有关,硬要描述这个现象,祁未只能想到一个词:
复仇。
这个念头一出,祁未忽然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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