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看着那个男孩更加意外,“不是说好一班和二班各收一个转学生吗?怎么……”
校长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你就别问了。”
吴老师看看挤得满满当当的教室,她带的是一年级,今天她们学校的入学新生数量出奇地高,后排几乎都是挨着墙坐着的了。不过既然这事是校长亲自带过来的,吴老师也不好说什么,换上笑脸对那男孩说:“那你进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来。”
校长下意识拒绝道:“不用了,就让他去最后桌坐吧。”
吴老师实在不太明白校长今天是怎么了,新生入学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是惯例,能让他们更好地融入群体当众。
男孩就这样被安排在一年级二班的最后一桌,与个子娇小的温阮阮分别坐在一前一后,隔着整个教室的距离。直到这天下午,大家才知道这个闷不吭声的男孩名叫步横,而且关于他还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他的左边留了半长的头发,因为另外半张脸长得比较白嫩好看,后排的几个大高个男生非要凑过去问他是不是女生,还强行掀他的头发看,然后大家就看到他丑陋不堪的左脸。
温阮阮坐在第一桌,前排几乎都是和她一样的小矮个,虽然大家学习成绩不一定都很好,但是性格还是不错的,温阮阮很快就和新同桌和媛成为了朋友,两个奶萌奶萌的小女娃连上厕所都要手牵手一起去。
温阮阮被外婆留了长头发,温妈妈早上起床给她梳了两个羊角辫儿,她的头发天生又黑又亮,两条三股辫儿垂在两侧,随着她的小脑袋一甩一甩的,好看得很。
而和媛的妈妈图省事给她剪了短发,扎不起来,对她的小辫子很是羡慕,“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的。”温阮阮就把脑袋偏过去,和媛立刻小心翼翼伸手过去,小胖手指很轻很轻地在辫子上摸了摸,生怕把这么好看的辫子摸坏了。
温阮阮把头偏得有些酸了,忍不住抬起头来,另一边的辫子却被人狠狠扯了一把。
“啊,好痛。”小奶娃不经痛,被人扯了小辫子,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委屈地转过头看自己后桌。
“龚敬豪,你干嘛扯阮阮的头发。”和媛摸了温阮阮的头发,就把她当成自己人了,皱着鼻子眼睛、嘟着嘴瞪他。
“我就是看看她的头发是不是假的嘛,干嘛这么小气。”龚敬豪冲她们俩吐了吐舌头。
不同于小女娃的温柔,这个年龄的男生最容易想干什么就上手去扯,也不明白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只会觉得被扯了头发就哭的小女生太事儿了,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招惹她们。
温阮阮和和媛都很气,温阮阮小嘴儿委屈地撇着,大眼睛里含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小奶音带着哭腔:“我要去告诉老师。”
学生都怕老师,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学生都怕,告老师这句话在学生时代可谓最大的杀招了。龚敬豪也怕她们真去告老师,凑近她们转移话题说:“你们知道吗,后排那个新来的高个,其实比我们大两岁,而且、而且他脸上还长奇怪的东西。”
他语气神神秘秘的,温阮阮眨眨眼,下意识往教室后面瞧了一眼,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认识那个男孩子的,可是,可是他们在哪里见过呢?
她皱着眉歪了歪小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和媛好奇地问:“他脸上长什么的呀?”
龚敬豪见她们好奇,露出一副只有自己知道某个八卦的得意表情,小小声更加神秘地说:“他呀,脸上长鳞片,特别可怕。”
“你们说,他是不是怪物……哎呀。”袭敬豪的脑袋突然被温阮阮拿书拍了一下,又委屈又有点不解地看着她,“温阮阮你干嘛打我。”
温阮阮举着课本,生气地说:“不许你说他是怪物。”
袭敬豪也很委屈,这个小丫头被自己扯了头发眼泪都出来了也只说要去告老师,为了个刚转来的新生……怪物,就打自己,他越想越委屈极了,顿时觉得温阮阮很讨厌,赌气地把脑袋偏到一边,大声宣告道:“我不要和你玩了!”仿佛他不和她玩,是她一大损失。
不玩就不玩,温阮阮生气地转回头,她也很气,她觉得别人不应该叫他怪物的,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对他们做,凭什么呀。
和媛已经拿温阮阮当自己的好姐妹了,见她和袭敬豪两人绝交了,当即也表示她也不要和袭敬豪做朋友了。袭敬豪顿时更气了,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心说先理她们自己就是小狗。
和媛虽然表示和温阮阮同进退,却不明白温阮阮为什么因为那个同学生气。
温阮阮回头瞧了一眼教室后方,难过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情,但是,她很认真地对和媛说道,“咱们不应该叫他怪物,他不是。”
小朋友其实都是很好说话的,既然好朋友说他不是,那他就不是。
可是只有她们俩觉得他不是怪物是不够的。
步横被后排几个高个男生强行压在水泥地板上,掀开头发发现他脸上长着难看又可怕的鳞片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班,进而是整个学校。
胆子大的男孩子们对被他盖在头发底下、长着鳞片的脸怀着即恐惧又充满强烈好奇心的矛盾心态,他位又害怕又很想亲眼去验证他是怪物的事。女孩们有所不同,只不过那种恐惧和对异类的排斥更强烈一些,好奇心小一些。
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步横无形地被其他同学排斥在外,甚至就连他的课桌都被搬到了最后排的角落,孤零零的。不仅如此,他的课桌里还时常被人塞满垃圾,甚至故意穿鞋踩到他的课桌上,把上面印上满满的泥脚印。
步横这天早上背着书包提前来到教室,一眼就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课桌,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过。他才八岁,尚不能平静地对待周遭扑面而来的一切恶意,他知道同学们都在私下里叫他怪物,心里很难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鳞片也不是他想长的啊。
如果阮姐姐在,就一定不会嘲笑他。他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出来,去拿了抹布擦桌子收拾课桌。
他当年……昏倒在街上,被赶来的步家人接回家,醒来后却见不到阮姐姐,步家的人说阮姐姐已经不在了,步横当然不相信,她答应过他的,会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想去找她,却无法离开步家。步横拒绝接受步家的任何食物和水,想通过这种方式抗议。然而绝食令他年幼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步家的人终于没办法了,那个声称是他父亲的人告诉他,如果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的阮姐姐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
一席话让步横想起那个想欺负阮姐姐的游乐场经理,他压在她纤瘦的身上,怎么哭喊挣扎也于事无补,还有那些要抓他的恶人,如梦初醒。
他想要变强,强大到不用惧怕任何人,强大到可以好好保护唯一对他好的阮姐姐,所以他来学校上课。而且阮姐姐说过,希望他以后能赚大钱,他们一起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只有到学校来学习知识,才能学到怎么赚钱。
只是,他这几年一直在步家调养身体,差点忘记了外面世界的人对他这张脸的恐惧和恶意。
他将漫上眼眶的眼泪眨了回去,更加坚定要变强的信念。
很快就有其他同学陆陆续续来上学,他们看到步横已经来了教室,在教室门口都顿了一下,才假装若无其事走过来,当然大家都尽量避开了和他眼神接触,无声的排挤显而易见。
温阮阮来教室时,同学们已经来了大半。她眨巴着萌萌的大眼睛下意识往后桌瞧了一眼,看到步横已经来了,一个人闷头坐在那里,孤零零的样子,有点想过去找他搭话。
后桌那几个高个男生打打闹闹跑进来,温阮阮看到他们不客气捶在对方身上的拳头和扯着喉咙的喊声,缩了缩脖子,没敢过去。
谢以权是打闹的男生中的一个,明明年龄也和其他同学差不多,才六七岁而已,却风风火火闯进闯出,吵吵闹闹,其他同学又讨厌他又有点羡慕他,觉得他这样有点酷。
谢以权进了教室,一眼看到步横已经收拾好桌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走过去踹了一脚他的课桌,带着一群和他玩得来的高个同学围在他身边,嚷嚷道:“听说你很喜欢李初南?”
步横忍着气,将被踹歪的桌子摆正,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却是一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以权扬着下巴,手贱地去拽他的头发,“就你这个丑样子,也敢看女生,你不知道她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步横拳头捏得死紧,很想一拳打在他脸上,但是步家的人说,如果他在学校打架,就会被学校开除。
他不能被学校开除。
谢以权笑得很坏地说:“你是不是很想跟她交朋友?如果你愿意跪下来帮我把鞋擦干净,我可以考虑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他好似故意的,所以嚷嚷得很大声,就连坐在前排的温阮阮都听见了,好奇地问和媛,“李初南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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