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夏天的尾巴,天气晴朗。
夏彤站在屋外,盯着墙上茂密的爬墙虎瞧,巴掌大的叶子郁郁葱葱,爬满了整面墙壁。
屋内传来继母的声音:“青青,你和姐姐一起去学校,她刚转学过来不熟悉,你带她认认路。”
“妈,我知道了!”
夏青青不耐烦的嚷着,她推门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夏彤。
她昂起下巴:“你等会儿站远一点儿,跟在我身后就行!”
夏彤拉了拉身上快滑落的肩带,慢吞吞应了声:“……恩。”
声音很小,但音色却清透极了,像是沁凉的苏打水里加了蜂蜜,透着丝丝的甜。
夏青青闻声,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夏彤看起来瘦巴巴的,小脸蜡黄,头发又细又少,还带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她身上穿了件芭比粉的连衣裙,衣服偏大,诡异的颜色衬的小脸越发黯淡无光。
长成这副样子,声音好听又怎么样?
夏青青撇嘴,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窃喜,她转过身,远远走在前面,只自顾自的玩着手机。
夏彤没在意,她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爬墙虎,慢吞吞跟在夏青青身后。
夏彤从小在大山里生活,由奶奶抚养长大,这次转学到城里念书,还是奶奶强烈要求下,父亲才答应的。
临走前,奶奶不舍拉着她的手:“彤啊,你还年轻,不能在这偏远的山坳坳里过一辈子啊!”
夏彤握紧小拳头,坚定道:“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以后挣钱给你买鸡蛋糕吃!”
奶奶:“……”
奶奶试图劝她:“彤啊,鸡蛋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过得好,奶奶就放心啦!”
夏彤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奶奶上次不是还跳着脚骂:“夏正光这个王八羔子!有钱了也不知道给山里修修路,他老娘我连镇上的鸡蛋糕都吃不上了!”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口了。
奶奶:“……”
奶奶有气无力道:“好吧,那你好好学习,以后给奶奶买鸡蛋糕吃哦。”
夏彤认真点头:“恩,您放心吧!”
小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声音却是又清又甜。
奶娘浑浊的双眼看了她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唉……进城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好在……”
好在夏彤的长相没有随她母亲,若是长成那副明艳惑人的模样,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祸患呢。
夏彤的母亲,在她出生那天就失踪了。
往后十七年,再没出现过。
父亲夏正光伤心欲绝,离开大山进城打拼,竟也干出了一番事业,开了间小公司,当上了老板。
夏彤出生的第二年,夏青青就出生了。
两姐妹一个在繁华都市里,一个在偏远大山中,明明流着相同的血液,命运却截然不同。
夏彤望向路旁一排高大的梧桐树,树下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微风拂过,树叶便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像是在低语。
城里的植物,和大山里的也很不一样呢。
夏彤偏头看着,眼中透出些许新奇。
夏青青余光往后瞄了一眼,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山里来的,瞧那副穷酸样!
恰好此刻,她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微讯显示有条新消息。
【青青,你快点儿啊!怎么还没到?】
夏青青连忙回:【君越他们来了没?】
【既然已经约了架,君越肯定会来啊!】
君越这个名字,在封城三中就是行走的招牌。
毕竟学校都是他们家出资建的,即便君越打架逃学,是出了名的问题少年,仍然没人敢去管他,基本都是放任自流。
【我马上就到!】
夏青青心中一喜,回复完信息,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远处,夏彤望着路边的行道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
学校已经不远了,问问路就能到,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吧?
夏青青心一横,趁着一辆洒水车经过,拐进了左侧的路岔口。
*
夏彤走着走着,突然一懵,愣愣的顿住脚。
夏青青不见了。
她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夏彤爱看书,从小便得了高度近视,一旦离了眼镜,三米之外雌雄莫辨,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清早宽阔的街道上,身材瘦小的少女独自站在梧桐树下,穿着不合身的粉色连衣裙,小脸上满是迷茫。
微凉的晨风中,夏彤在原地站了半晌,除了奔腾的车辆,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夏青青带她走的路本就偏僻,现在时间又早,没人也是正常的。
夏彤搓了搓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臂,唇角微微下垂。
虽然她表面不说,但心里都明白,在家里,她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人,夏青青也是故意甩开她的。
风拂过,身旁的梧桐树微微摇晃起来,叶片发出窸窣的声响。
夏彤闻声望过去,瞅着梧桐树旁左侧的路岔口,犹豫了一瞬。
应该是这个吧?
她的直觉一向挺准的。
夏彤拉了拉快滑落的肩带,朝左侧路岔口走去。
路过梧桐树旁时,脚步微顿。
她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树干,嗓音细软:“谢谢你呀。”
树影微斜,枝蔓摇曳。
*
君越和对方就约战在三中学校后门。
这行为,可以说是非常肆无忌惮了。
更加肆无忌惮的,是校门口聚集的女孩子们,远远的望向这里,个个面露兴奋,小声议论着什么。
“呸!”
孙老大往地上猝了一口痰,骂骂咧咧道:“狗.逼的小子,把咱们当猴儿耍呢?说好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嘴巴放干净点!对付你们,还用不着君哥出手!”
钱保宝站出来,放了句狠话。
话刚出口,便被人捅了捅腰窝,身后人朝他虚虚做了个口型:君哥呢?
钱保宝回了个眼刀:我要知道,还能出来给君哥顶包?
孙老大却已经怒了,一声令下,小弟们扑上来,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这次约战前就说好了,不准带武器,所以双方均是赤膊上阵,打了半晌,竟也势均力敌,谁也没占上风。
孙老大当即回头,朝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会意,一声响亮的口哨,几条黑背狼狗窜出来。
目光凶狠,狗牙锋锐,一看便是见过血的。
钱保宝大骂:“卧槽,你们打架还带狗?要不要脸?!”
狼狗们双目泛红,几步便已扑到近前,狗嘴大张眼看就要见血,钱保宝当即吓飞了魂儿。
倒也不是他怂,这狗这么疯,谁知道有没有狂犬病?
危机时刻,身后的女孩子们突然一阵疯狂的尖叫。
接着,一道黑影闪过,凌空飞起一脚踹在狼狗腰上。
狼狗嗷呜一声惨叫,飞出好几米远。
君越稳稳落在地上,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暗蓝色的瞳孔中,隐隐透出桀骜不驯的野性。
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两条手臂的袖子挽至手肘,露出流畅有力的小臂肌肉。
钱保宝像是见到了亲人,柔肠百转的叫了声:“君哥!”
孙老大气疯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剩余的几条狼狗凶猛朝君越扑去。
君越眉间一厉,陡然回头望去,有那么一瞬,双眸几乎化作纯粹的冰蓝色。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散布开来。
“呜……呜呜!”
几条狼狗顿时呜咽着伏低身体,眸中流露出恐惧之色,讨好的朝他露出柔软的腹部。
“君哥,牛!”钱保宝翘起大拇指。
君越视线望向孙老大,挑起眉梢:“孙子,这么快就来找爸爸了?”
钱保宝小声提醒:“君哥,你这辈分……好像不太对啊!”。
君越:“滚,闭嘴。”
钱保宝乖巧状:“好的爸爸。”
君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暴躁呢!钱保宝甜蜜又忧愁的想。
孙老大反倒冷静了下来,他露出嘲讽的笑意:“小子,怕了就直说,你约的架,现在才来算怎么回事儿?”
君越不说话,开始解衬衣扣子。
从第一颗开始,解到第三颗,隐隐露出结实的胸膛。
明显是要动手。
孙老大慌了:“你想干嘛?大家都是文明人!好、好好说话!”
刚刚这小子的身手他也看见了,他绝不是对手。
对面发出一阵哄笑:“跟君哥讲文明?行啊,君哥教你怎么做人!”
君越身体微微下蹲,大腿肌肉收缩,弯成一个蓄力的弧度。
孙老大的小弟们围成一道防守线,严阵以待。
突然,君越一步迈出,凌空起跃,竟跳起将近两米高!
见到这一幕,身后的女孩子喊的越发疯狂,模样堪比刚刚那几条大狼狗。
君越轻松跨过人墙,在一众仰望的视线中,完美落地。
孙老大顿时吓白了脸。
君越提溜着他的衣领,将他摁在墙上,抡起一拳就砸了过去,几乎能听见凌厉的拳风。
这要砸实了,估计也得进医院躺着了。孙老大双目圆瞪,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彭——!”
拳头堪堪擦过孙老大的耳边,一拳砸在了他身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呀!”
身后突然响一声小小的惊呼。
音量不大,转瞬即逝,却细细软软,撩人的紧。
两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夏彤站在转角,半张着小嘴望着他们,目光中满是错愕。
她刚走出转角,便听见一声巨响,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眼见这里情况不对,后面的人群隐隐有些骚动起来,夏青青站在后面,远远望见一抹粉色的身影,心中顿时猛地一惊。
那不是夏彤吗?她怎么跟上来的!?
孙老大往身后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回过头,偷偷将自己的头从君越拳下挪远点。
只不过是个瘦成杆的黄毛丫头嘛!
君越倒是盯着她,眼中有冰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一只……小蔷薇精?
近几年妖界发展迅速,有不少妖精诞生,不说别的,他自家就是满门雪狼妖,世世代代盘踞在封城,就算放眼全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植物类妖精……却是少见。
植物成妖的少,势力也单薄,打不过动物妖是常有的。
妖界有一条天然的鄙视链,吃肉的瞧不起食腐的,食腐的看不上吃草的。
至于草?
那通常是弱小、可怜、无助的代名词。
夏彤已经渐渐回过神了,她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明显就是恶霸拦路抢劫,无辜路人惨遭毒手。
原来城市里都这么乱的吗?夏彤的小心脏砰砰跳。
君越敏锐察觉到她的眼神,双眼顿时一眯。
他暗蓝色的瞳孔盯向她,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长的尾音:
“看什么呢,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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