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韦远这人人品到底如何,但是他的出身却是好的没话说的。若不是看中这玉坠是个好东西,他哪里会随身带着。
自小在宫里面来去惯了的,秦子楚对于一些大内造物也了解。这玉坠分明就是外邦上贡的,是以那坠子中间的圆环上刻了一小行字,曰“大内敕造”。
内宫之物若不是贵人赏赐,私自带出宫可是大罪。可这安阳镇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平民,也就是岭南书院开院的时候才会涌入一些从京中赶来的富家子弟。而听韦远说,这东西分明是从个姑娘手中拿到的。
将这玉坠高高地抛起,又轻轻地接住,秦子楚脸上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一丝笑意,“青衫,你觉得林子清像女子吗?”
青衫对于那位能让自家少主另眼相待的林公子当然也投去了比旁人更多的关注。以前倒没觉得什么,现在被少主一说,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比如林公子比旁人要娇小的身材,比男子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力气,还有那像是晒不黑的肤色,和身上总是带着的一股子清香。再加上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在澡堂碰见过她......这多少有些怪异。
秦子楚捏紧手中的玉坠,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清远林家虽然是那林远的本家,只是离着京中少说有半个月的路程,往日就连到相府都少闻,哪里来的这种宫内之物?”林远便是相爷的名讳。
青衫耳力好,在一旁解释道:“许是相爷赏赐给本家的孩子也不一定。”
朝中的官职的确设立了左右两相,只是六年前右相勾结外族,在秋狩时意图刺杀皇帝,事情败露之后便被皇帝当场斩杀,自此右相这个职位便一直空缺至今,形同虚设。大周朝只剩下林远这一位丞相,朝中众人便直接称呼他相爷了。
“这样好的东西你会赏赐给一个没怎么见过面的旁支孩子?”这玉坠饶是他都没有见过几样比这还要好的。“我记得林远膝下有三子一女?”
青衫对于京中这些达官贵人中的人际关系那叫一个了如指掌,当下点头道:“是,那幺女自小身子不大好,也不常在外头走动,不过听说十分受宠。”
“她年纪呢?”
“应当比少主您小上岁许。”
秦子楚轻笑了一声,青衫听出他笑中的愉悦,试探地问道:“少主您是觉得林子清便是相爷的幺女?”
“嗯,只是个猜测罢了。你让下头的人去打听打听,这个林小姐有什么喜好,名讳是何。”
“是。”青衫领命。学子们上课时他们这些做侍从的都是守在外面不能进去的,是以他并不知道秦子楚和韦远之间的交谈,也不明白为何少主忽然有了林子清是个女子的猜想。
不过少主的吩咐他照做就是,不必想那么多。
青衫离开之后,秦子楚盯着手中的玉坠仔细地看了看,顺手塞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下午又是喜闻乐见的箭术课。韦远一早就到了靶场,目的就是为了等林清浅。
他中午饭都没吃,思来想去觉得秦子楚说的那番话很有道理。他衣服脏了当然不可能捡起来再穿,是以衣物都是丢在了那成衣铺子里的。
这认证物证俱全,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辩驳不赢的。他想求林清浅将此事放下,至少别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子。
“子清兄!”林清浅刚出现在靶场门口,就听见那边韦远急促的呼喊声,她偏头望去,抬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韦远心急地跑过来,凑到她身边道:“子清兄,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蠢材我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
他算盘也打的很精,下山去接掌柜的是宋祁的人,宋祁和林子清的关系这么好,要是林子清都原谅自己的,再临时给对方一点好处让对方改说辞也不难。
林清浅见着他这张嘴脸就恶心的一批,要是以前她对韦远的定位不过就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可自从发生了赵姝那件事情之后,他在她心中的定位已经变成了一个强|奸犯。虽然是未遂,但是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清浅小幅度地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韦远丝毫没有看出她对他的排斥,还硬要挤过来,她只能扯住宋祁的袖摆,用宋祁的身子去挡住韦远的殷勤嘴脸。
宋祁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当下上前两步,将人挡的是严严实实,“韦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天资聪慧,怎么能称作为蠢材呢?”
韦远赔笑道:“宋祁兄你也取笑我,之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往后我就任由你们差遣如何?”
其实招|妓而已,京中像韦远这般大的贵族子弟教养的不怎么好的早早的就开了荤,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单着一件事情,他们还真的没这个功夫就针对他。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那子清来调侃。宋祁这样想道,嘴上的功夫也不停,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门”。韦远脸色阴沉着走了,看着他离开的林清浅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来认怂了,之前不是还得意的很么?”
箭术课还是同以前上的那些课程一般没有什么花样,主要还是连气力和箭准。林清浅现在力气比以前大了一些,好歹三支箭能上靶了,至于准头这种东西暂时还没有。
先生先教导了一会儿,就开始让他们自行去靶场那边练习了。韦远端着弓,看着场中四射的箭矢,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或许林子清死了,那谁还会管他招|妓的事情?
他微微眯起眼,眼睛贼溜溜地在四周看了一圈,林子清在的位置离着他稍微有些远,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挪到对方身后,又如何能不惊动旁人射出这一箭。
靶场上练箭的人那么多,谁又能知道射中林子清的箭矢是从自己的手中射出去的。
心下有了主意,韦远便提着弓走到了离着林清浅稍微近一些的距离。正巧这会儿先生去一旁的茶棚纳凉了,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他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连他自己都没敢相信他居然也有这样的能力。
要是他考核上也有这般顺畅,估计拿个前三也没有什么问题。
箭矢射出的那一瞬间,韦远心慌的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弓,他虽然性子恶劣,但是亲手杀人也还是第一次,他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跳了起来,闭着眼睛等待着周围人的反应。
“天呐,秦子楚是在干嘛?”
周围的喧闹声让韦远睁开了眼睛,秦子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正前方,并且手里还举着已经拉满弦的弓箭,那箭矢正对的方向,分明就是他的眉心!
韦远本就心虚,这下被秦子楚用箭一指,当下腿就软了七分,哆哆嗦嗦地软倒在地了。
“子、子楚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这好好的是做什么?”
秦子楚哼笑一声,面上全是冷冽之色:“你不知道林子清是我的人?你还妄想和她动手?”
听见这话,他这才反应过来去看另外一侧的林清浅,林清浅此时被宋祁护在身后,而宋祁的面前不远处有两支箭,一支是他射出去的,另外一支......应当是秦子楚射出来挡他的箭的。
韦远闭了闭眼睛,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只听见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那前头的箭矢带着强劲的利风直直地从他的耳边刮过,缠着头发直挺挺地插到了后方的台柱上。
秦子楚淡定地收了弓,朗声道:“林子清是我秦子楚要罩着的人,往后你们若是有人要找她的麻烦,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次只是一个警告,下次我可不会再这样心慈手软了。”
反正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韦远是绝对不可能再留在书院里面了。招妓不说,对于揭露此事的同窗还起了杀心,想来院长也不会再留下他了。既然人都要走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林清浅是第一次同死亡有正面接触,那破空而来的箭笔直地朝着她飞来,虽然宋祁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伸手拉她,但是动作多少还是慢了一步。若不是另外那只箭射中它让它偏了准头,现在躺在地上的怕是她了。
宋祁轻抚着她的背,看着她惨白的脸心中也十分担忧,“子清你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林清浅摇了摇头,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子清。”她抬眸望去,对上了对方肆意飞扬的一双眼。
“今日我救你一命,你拿什么东西来回报我?”
靶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先生哪里还敢懈怠在茶棚里纳凉,赶忙过来处理现场的,周遭的声音嘈杂,林清浅动了动唇,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地,声音非常的微弱,“你想我怎么回报你?”
秦子楚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他提着弓大步走到了台下,因为林清浅此时站在靶台上。秦子楚仰头看她,她亦低下头来,周遭的声音此刻就像是被按下静音键一般,她看见对方嘴唇翕动,缓缓吐出四个字:“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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