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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贤和朝暮没什么感情。
但因为老一辈的缘由, 两个没怎么见过面的人在上个世纪末成了夫妻。
薛明贤出身矜贵, 从小到大, 一直是个满心傲气的天之骄子, 意气风发不容人小看。他在那个还有人吃不饱的年代就出国读书, 回国后接手家里的产业,人人都敬着,捧着。
朝暮出身书香门第, 学历高, 面容清秀,行为举止也落落大方, 对满是铜臭味的薛家来说, 满身书卷味的她是个很不错的儿媳妇。
可惜她也不是十全十美。
可惜薛明贤有自己的主见。
薛明贤傲气,朝暮也有骨气, 婚后两人顶着夫妻的头衔,住在一起但各过各的。
直到第二年, 家里老人想抱孙子。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 一直都没动静。
最后薛小满的奶奶强行拉着两人去了医院,都没有相关的疾病, 但朝暮被查出流产了两次。
朝家有遗传病史, 两代的长辈都相安无事,偏偏到了朝暮这里。说是躁郁症, 看起来更像是精神病。
多次流产也是因为此, 而薛明贤平日里忙于工作, 一无所知。
也是这次检查后, 朝暮的病症就像洪水开了闸,经常在家大喊大叫,摔东西,有时谁都不认识,有时又清醒地厌恶薛明贤。
本来和一个没感情的人呆在一起就够窒息的了,现在薛明贤连那个房子都不想回。
也就是在这时他认识了方美兰,她不似朝暮那般硬气,她会称赞薛明贤,像个小女人一样冲他撒娇,给他十足的尊严和阿谀,是个十足的温柔乡。
但后来薛小满还是在一家人的注视下出生了,受尽宠爱,也看尽了父母的丑态。
直到三年后,父母离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凑巧一样地同年去世,这场从上一辈延续下来的,闹剧一样的婚姻终于结束了。
对他们来说是结束了,对薛小满来说,闹剧一样的生活才开始没多久。
一如现在,薛明贤明知明天是薛小满十八岁的生日,依旧这么要求。
他继续说“明天早上要去机场,今天就别看书了,早点休息。”
说着关心的话语,但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关怀。
薛小满一听,立即丢下手中装模作样的书“我明天有自己的事情。”
他是偷偷和学校请过假了,但那是为了去港城和妈妈还有小信哥哥一起庆生的,不是来接薛以楠的。
薛明贤皱着眉说“我不管你的事情,明天你舅舅和阿姨也要来,你准备好。”
所谓的“舅舅阿姨”其实是方美兰的亲生哥哥姐姐,薛小满和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没怎么见过面也不亲,见不见其实都无所谓。
但薛明贤依旧要去薛小满到场,不管是家庭聚会、见朋友、公司活动,都要带上薛小满,绕来绕去离不开一个面子问题。
他和朝暮离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也因方美兰的事情被谴责,丢尽脸面,那段时间过得着实不如意,在争夺到薛小满的抚养权后似乎扬眉吐气了些。
而他觉得既然争取到了抚养权,从朝暮那里丢失的面子理应从薛小满身上找回来,薛小满自此便是自己的所有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薛小满的生日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七月二十日,不足挂齿。
就算这是十八岁的生日。
但正因为这是十八岁的生日,薛小满不能让步。
他握紧了拳头,直视着薛明贤“那是以楠的舅舅阿姨,和我没关系。”
薛明贤本来今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他这样的眼神更来气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这件事没得商量。”
“不行”薛小满的声音比他还高,甚至激动地站起来,“明天我要去港城找我妈”
“你妈”薛明贤似乎是觉得好笑,语气不屑,“你十几年怎么做的决定自己忘了吗”
闻言,薛小满愣了下。
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但很快,他就事论事道“总之我明天要去港城,你们去接以楠吧,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那么重要。”
一直坐在旁边的陆修信觉得气氛不太对,也站了起来,站到薛小满这边,一同和薛明贤对峙着“薛叔叔,明天小满已经有安排了。”
未关的门缝中传来方美兰的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薛明贤朝身后看了眼,又把目光挪到陆修信身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开口却是对薛小满说。
“我和你妈还在办他的学籍,你最好听话点。”
一字一句满满的都是威胁。
“你”薛小满从小到大可以受他打骂,但唯一听不得的就是称方美兰是“他妈”,一点就炸。
但听到后半句,瞬间偃旗息鼓。
他可以和薛明贤吵架,可以明天任性地去港城。但不能拿陆修信的前途开玩笑,他还要和他一起考上大学,陪着妈妈。
陆修信也哽住了,没说话。
他自认为握着了薛家的把柄,但事实看来,自己才是那个被拿捏住的人。
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屋里也安静下来。
在薛明贤看来,这就是活生生的轻狂年少终知天高地厚,可笑得很。
他没停留,转身就出去了,也没再多说一句。
关门声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屋内顿时比刚才还要安静些,同时也将薛小满和陆修信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内。
吃了瘪的两人对视一眼。
陆修信满心自责流露在脸上,他微微垂头,握紧的拳头在身侧颤抖“对不起小满。”
薛小满冲他笑下,然后走了两步过去把他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上去,衣料摩擦后,一言不发地抱着他的脖颈。
头发像一年前一样柔软。
而陆修信松开握紧的手,因用力过猛,这会儿有些微微颤抖,不过一秒,他抬手覆在怀中少年的背上,后脑,收紧双臂,加深这个拥抱,好似汲取温暖一般
椅子在他动作的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
就像刚才他们的脊梁被折断的声音一样,清脆又讽刺。
薛小满在这声过后,轻声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小信哥哥,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不要脸了。”
陆修信苦笑了下,轻拍薛小满的后背,回应这份暖心安慰。
“没事的。”薛小满继续说,“等下我就和妈妈打个电话说一下,明天咱们稍微晚一点点去,票也改也下,能赶在24点前就还是过生日。”
“好。”陆修信又在他后背轻拍下。
“等过阵子开学就好了,开学了咱们就出去住,再也不回来,就不用受气了,就再也”薛小满说。
“小满。”陆修信突然打断他的话。
“怎么了”薛小满问着,吸了吸鼻子。
陆修信松开双手,和薛小满面对面而坐,这才发现他的眼眶有点红。
毕竟是和妈妈约好的生日,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啊。
陆修信冲他笑笑,拇指替在他眼角揩了下,温声道“我的小满不能总是受气啊。”
薛小满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伸手抱住对方的手,把脸放在那宽大又温暖的掌心里,被茧子蹭到也不挪开。
然后问“那小信哥哥给我出气吗”
音色里带着委屈和撒娇两种味道,眼眶也微微泛红,冷光灯下奶白色的皮肤,像只软软的小兔子。
陆修信掌下微微发力,怜爱一般地捏捏他的脸,目光温柔地注视着。
喉间滚动一番后,他眸光微变,迅速看了一眼紧锁的门有挪回。
“会的,我会给小满出气的。”
“一定会。”
虽然薛小满听不懂陆修信在说什么,但还是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终于带了点笑容“那我等着了。”
两人姑且算是妥协。
薛小满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给妈妈打视频电话说明情况。
朝暮叹了口气“去吧,小满马上就解脱了也不急着一时了。”
“妈妈你也不安慰我一下。”薛小满委屈地说。
朝暮反问“妈妈明天也生日啊你怎么不安慰一下妈妈。”
薛小满忙坐起来“安慰妈妈”
朝暮被他逗笑了,捂着嘴“傻不傻,哦对了明天是以楠回来是吧替我问个好吧。”
薛以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似他的父母那般讨人厌,大概是整合了他俩少有的优点,待人很有礼貌,拿真心待薛小满,见过朝暮,甚至还怼过薛明贤和方美兰,让人讨厌起不来。
“好。”薛小满应了声。
结果话音刚落,屋里刚刚还亮着的灯突然就灭了,手机里的妈妈也静止不动,显示网络已断开。
薛小满拉开窗帘朝外看看,这附近都停电了,上个月因为暴雨而爆炸的电箱又一次出了问题。张阿姨下楼去捯饬应急发电机了,毕竟一家人晚上还要开空调。
他听着发动机的声音,关了屋里的灯,和妈妈发了消息说断电了后便躺回床上。
毫无睡意。
妥协是妥协了,但心中总归不好受。
这可是他十八岁的生日啊,是第一个可以和妈妈,和小信哥哥一起过的生日,叫他能安心。
“哎”
他叹口气翻了个身,突然想到陆修信的话。
给自己出气,什么意思
现在他们两个都被薛明贤和方美兰拿捏在手里呢,怎么出气,难不成街角套薛明贤一脑袋麻袋打一顿吗小信哥哥的肱二头肌一定可以的。
他脑补了一下薛明贤头上套着麻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突然笑了笑。
算了,不想了,反正自己很快就能和小信哥哥出去住了,出去住了就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倒也有了一些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睡睡间,薛小满听到“吱呀”一声,好像是开门的声音。吱呀声继续扩散,然后是轻轻的咔嚓一声,这下应该是关门。
但他意识不清醒,也没深究,继续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直到身边的床铺微微向下陷,薛小满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一道低沉又好听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小满。”
这下他能分辨出是陆修信的,便揉揉眼睛,小声问“怎么了小信哥哥这是要起床了吗我,我这就起来”
“不是。”陆修信也轻声说着,声音里带了笑,伸手把他摁了回去,然后自己掀开他的被子躺进去,“睡吧。”
“哦,哦好。”薛小满听着他的声音,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又躺了回去,十分自觉地拉过他的手臂,枕在胳膊上。
窗外院中的地灯微微亮,些许光芒散进二楼的房间里,让陆修信眯着眼看清了怀中人的模样。
睡颜还是像一年前一样可爱。
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是一个生日提醒,备注“生日和妈妈还有小信哥哥一起开心”。
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刚过24:00,今天已是7月20日了。
陆修信也是算着时间来薛小满这屋,为了说句生日快乐,绝对不是单纯的爬床。
但现在看他睡着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是不叫醒了。
陆修信只好也躺下,另一只手揽住薛小满的腰,轻轻贴在他耳边,用尽了温柔,轻声道
“我最喜欢的小满,十八岁生日快乐。”
屋内安静无比,只有空调的白噪音轰隆隆的。
一秒两秒三秒后,本来还酣睡的薛小满突然睁开眼睛,好似听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噌”一下坐起来,把陆修信也搞得一惊一乍。
他不给陆修信思考和反应的时间,抓住对方的领子,俯下身,凑近了,凑近到鼻子嘴唇都快触碰到彼此,这才问
“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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