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 花弄影就让王世安通融一下, 她要放若竹出宫去。一个宫女得主子恩典出宫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世安当然不会拂逆。
倒是若竹听到准信, 就在花弄影身边哭求,花弄影怎么也不同意她留下。
若竹哇哇大嚎,说“小姐,奴婢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厌弃了奴婢奴婢守着你的私房,奴婢可是一分都没有偷拿”
花弄影“”
若竹又哭道“那些小蹄子到底不是跟着小姐进宫的, 哪有奴婢可靠但小姐真的有了新人忘旧人,奴婢也没有不知进退和她们争宠呜小姐为何就要丢下奴婢不管了。”
花弄影还是苦口婆心“若竹, 我不是不要你,而是让你趁花样年华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
若竹涕泪齐流, 又忘了自称奴婢,道“小姐不需骗我, 宫外哪有什么好人家,我一个小丫头嫁了过去肯定被婆婆搓磨死了,然后他们就谋了我的嫁妆又另娶新人。那新人用我的银子、睡我的床、打我的孩儿、教我的郎,天下至悲至惨也”
轩辕凌恒来了有一会儿了,听着这奴婢哭嚎得有趣, 在外站了一会儿, 听她哭到这里,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走进了屋去。
花弄影和若竹都起身行了礼,轩辕凌恒揽了花弄影又在椅子上坐下, 轩辕凌恒笑道“你这奴才难得忠心,你又何必定要遣了她出宫呢”
花弄影道“她十八了,趁这年纪出去,也可找个男人成个家。跟着我将来能有什么好”
轩辕凌恒目光一暗,却也没有发作责骂她,只说“你又知道她到外面就能好了”
花弄影说“我已经和雷小姐打过招呼了,若竹先去侯府跟她,若竹会服侍人,识字算账是不错的。侯府若认识个什么重信的江湖朋友或者管事,若竹成了婚,那也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若竹道“奴婢只要跟着小姐,不想嫁人。”
花弄影“不要任性。你在这宫里,你以为自己能横着走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别人客气叫你声姑姑,你以为就真的能耐了一切繁华权位如梦幻泡影,何况是你这么点小小的权力到时真想要有一个家时可惜白发已苍;曾经有什么梦想,到时身已老朽,这何苦来人生比你想的要短暂,你来这世上,你也不知你也许是来经受苦难的,你的快乐青春和无限的可能也仅仅是这几年。一个女子,我已给你找好了靠山,你不如出去任性,爱一场、恨一场。你跟雷小姐学几手功夫,别人欺负不了你。”
若竹嘤嘤嘤,抹着眼泪,如小鹿一样“小姐,还有这种操作”
花弄影笑道“当然了。你嫁了过得不开心就和离,然后跟着雷小姐浪迹天涯也行。女人手中有钱有靠山怕什么人生苦短,重要的是自己开心,什么都尝试一下。不要为任何人在自己人生关键的几步上造成遗憾,你的任何人包括我。”
“嘤嘤嘤”若竹听着觉得还可以,她抱着她的大腿“奴婢舍不得小姐”
“你要是不舍得我,我们有缘自然再能相会。”
“真的”
“何必骗你”花弄影抚了抚她的脑袋,像是宠爱自己的二哈,说“若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讨厌”
“嘻嘻不要怕。”花弄影想了想又说,“你要去雷姑娘那,用心备份礼吧,礼多人不怪。”
若竹盘算起来,这些年花弄影赏她的东西也不少,也收到过别人的孝敬,她也攒了许多私房。
若竹心想小姐的意思也不是扔下她不管,她还能见着小姐,也就没有这么恐慌了。这世上谁也不及小姐的才华,也不及小姐待她好,她没谁都可以,要是和小姐断了关系就是要她的命。小姐不是要抛弃她,那她就愿意出宫。
看着若竹被说服离去,轩辕凌恒却是有些不爽,说“你都教奴婢什么呀不教她些德言工容,教她任性。”
花弄影说“有钱,就是任性。”
轩辕凌恒说“她的钱还不是你给的。”
花弄影说“我乐意。”
“你对奴婢都比对朕好。”
“不一样的,我对你还算不错的。”花弄影顿了顿说“皇上可有空闲,手谈一局如何”
轩辕凌恒自也不会拒绝,便有太监宫女摆上棋盘,花弄影年幼执黑棋,轩辕凌恒执白棋。
从前花弄影和他下棋不多,便是下也少赢他,这一回却下得甚快,轩辕凌恒开始时也很快,但渐渐被大黑龙锁住,不由凝神,越下越慢,而她仍然气定神闲。
花弄影说“皇上,大原经南北战事,国库吃紧,也有许多将士等待抚恤,可是很操劳”
轩辕凌恒微微一顿,说“前朝之事,爱妃无需多虑,朕已经令各部节俭开支,后宫节俭用度。”也只花弄影这里没有节俭多少。
花弄影说“这又能节俭多少呢”
轩辕凌恒说“今年赋税总能补上许多缺口,休养几年,国库又能充盈起来。”
花弄影道“皇上要削世家、外戚之权其实并不难。就像下棋,你给将士气口,将士自跟你走,他们的气口不掌握在世家、外戚手上,世家外戚就做不了妖。要是能给将士赖以为生的生计,一切不忠王事的世家、外戚都不能犯君威”
一个威字出口,啪一声黑子落下劫了一大片白子的气口,轩辕凌恒呼出一口气,说“你定是要后宫干政”
花弄影说“我能干什么政我又没有儿子,家族也就这样。我说,我待你还是不错的,我这里刚好有个方子,便献给皇上吧。皇上自可招募伤残将士建了场子生产,长期卖钱不是可以给将士一条生计,显示皇上仁心。”
说着,她从袖子中掏出一叠纸来,正是水泥和玻璃的制作方子,这两样东西是穿越者的最爱。现在她也没有兴致做这些东西,她没有想过造反,将来只想让三皇子追封她个太后。
她要走了,仔细一想,若是抛开一切,不要以自己的女王标准来看,这个疯狂倾慕她且又想要江山的皇帝也不是这么渣。至少,其实他也都在护着她,她吃他用他,他还陪睡。怎么说也有几年露水姻缘,渣鱼几世修行,对男人素来出手大方,还他点好处,真要再见时,也不觉得相欠。
章小鱼爱恨分明,也素不是那种所谓宠文玛丽苏的性子。男人没有为她守身,就嘤嘤嘤悲愁委屈上了。男人负心,她就弃情绝爱扶儿子当太后走女强之路了。
是不是对女强有所误解,完全没有必要。
有缘时相欢一场,品尽千般风流,情未必是假,只是错过了;缘了时挥挥衣袖,难掩魏晋风雅真潇洒,这是渣鱼的美学审美趣味。
那种明清时代的女强思维不适合她。
轩辕凌恒拿着那叠纸,上头详细记载着一些工序,以及两种物品的作用和商业价值。
他粗粗一看,虽不能一时看明白,到底是一代明君,他知道其中的利益。
“你不是一直想扶持娘家吗这种方子你为何不给娘家”
花弄影轻笑一声,说“所以,我说我对得起你呀,对你比对娘家好。我何必汲汲以求娘家的富贵,他们对我也没有多好。父亲的正妻最恨我母亲,小时还将我关在柴房,我母亲怀我妹妹时在她跟前立规矩差点掉了孩子。当妾就是这样,其实她的做法也没有错。老太太养我目的很明确,就是进宫,也是为了父兄,根本就不爱我。至于我的弟弟妹妹,小富小贵未必不是福气,何必卷入这些滔天浊浪之中”
轩辕凌恒莫名有丝不安,说“你何至于什么都不想要你相信我吗”
花弄影说“皇上若不是皇上,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轩辕凌恒说“可朕就是皇帝。你心里向着朕,朕也爱护着你。”
花弄影淡笑不语,轩辕凌恒说“你不要这样对朕,朕从来没有对别的女子这样掏着心窝子。”
花弄影说“我也没有给过别的男子这么珍贵的方子。”
轩辕凌恒握住她的手,说“所以,我们是两情相悦”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对得起你了。咱们开心就聊聊天,很不必谈些情呀爱呀的,俗了。你真要和我谈情,我也很难入戏,我不想骗你。”
轩辕凌恒攥紧了手,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一个妃嫔说不要和她谈情。
“为什么”
“因为皇上自己都不是为情所左右的人,又何必非得要我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呢情,太沉重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我许不了生死给皇上,皇上也给不了我。皇上给我的是这一片琼林苑、是这一座长春宫,我报皇上几个方子,此心相同,不必猜忌,也不必相怨。”
轩辕凌恒的心有些发冷,说“你何必如此不知足”
花弄影美目一闪,扔了黑子,道“不知足的是皇上,我很知足。”
棋盘上犹如黑龙缚住了白虎,胜败已可见,不必再下。
“明玥,你就是想要朕立你为后。”
“不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们酣睡是处理干净后宫,共理天下。一座凤仪宫,我岂放在心上”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找死”
“你若同意,我自有办法对付现在的那些外戚,如何会找死”
轩辕凌恒说“你便想当吕后,朕也不是刘邦。”
花弄影一边拣着棋子,一边笑道“皇上英明。臣妾一无强臣外戚,二无阴险不轨之心,三无欺君之意,四无亲生皇子傍身,五无党羽遍布后宫。不过呈一时口快耳。”
轩辕凌恒握住她的肩膀,说“你不怕朕杀了你”
“我尚在你的掌控之中,无可左右天下,你不必这么极端。”
九月,轩辕凌恒带着后宫魏贵妃、冯惠妃、杨淑妃等比较有名的妃嫔去围场秋狩,来回怕是要一个月。
这一回却独没有带那宠冠后宫的德妃,后宫之中还多有人议论德妃是不是失宠了,连前朝都有些私下的议论。
轩辕凌恒是有所生气,最终只是将她禁足长春宫,但是她本就几乎不出长春宫。他想冷她一段时间,她并不知道失宠的后果,他隐隐觉得这样不能降伏那个女人,可是她的要价也实在太高了。
圣驾开拔前往朔方围场,除了带走了宫中十二卫的四卫人马和八成御前侍卫之外,原平南军、征北军都有代表随驾,还有贵族子弟跟随,趁机一展武勋。
皇家贵族打围,沿途又要征调许多民夫,这等劳民伤财之事,当初年玉尧为女皇时却是不这么做的。她有钱,所以请民夫工作都会给钱。
征北军定国公前往围场拜见皇帝,而魏无忌明面上已回到军中。然而,征北军中的少帅却是一个替身,他的一个最信任的族叔知道这事,还只当是他们父子有秘密行动不可声张,因而在军中族叔帮忙坐镇,一般情况一时半刻出不了乱子。
魏无忌却又急忙偷偷易容赶回中都。
杨谦觉得自己十分荒唐,竟然会答应帮魏无忌,他和自己说是为了小殿下。因为杨谦也听说了德妃师从秘密高人,医术绝世无双,魏无忌说她会治寒毒入髓之症。晋王殿下只有这么一支骨血,杨谦又怎么忍心他熬不过两年
杨谦虽当军师,却无兵权,又因他战事一结束就离开了征北军,他又是大长公主之孙,轩辕凌恒对他没有像魏家这么猜忌。
而皇家因为大长公主的缘故对于杨氏一脉也素有恩典,让杨家承担宫廷园林的维护,每年从皇室内帑中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银钱。
魏无忌就易了容,由杨谦的心腹带着一起运了一批树木、奇石从西门进琼林苑。
花弄影被禁足,又因为若竹走了,便展示出百无聊赖的样子,时常天未黑就睡下了,用膳时辰也不定。
花弄影今天就一早回了屋子,遣人远离卧房不要相扰。长春宫附近太监是有不少,但是巡查的侍卫却不多。德妃如此美貌,前朝后宫也无人不知,轩辕凌恒作为一个男人其实是不想让雄性靠她太近,特别是他不在宫里的时候。而深宫内苑,几个宫门有卫兵把守,谁又能想到一个弱女子宫妃有什么门路逃出去呢
魏无忌之聪颖绝不下于段誉,他还没有段誉的呆,本就绝高的轻功加上变幻莫测的凌波微步,让他潜入花弄影的卧室没有一丝难度。
看他易了容,打扮成一个络腮胡子和中年男子,身穿花匠衣服,他从包袱中取了一身衣服给她换上。
她正要和他走,他又从包裹中掏出一只白色的团子来。
“这是一只小狐狸”
“对呀。”
花弄影说“你想干什么”
魏无忌说“德妃娘娘变成狐狸了,这是不是一个好点子”
花弄影说“你疯了不成那花家不是献妖惑君王了”
魏无忌笑道“不会吧。只怕是早有狐仙掳走了真的花弄影,自己变成花弄影。只怕前生皇上是真龙,帮过狐仙,狐仙才趁他为天子时来报恩,与他了结一段姻缘。狐仙先后救他两个亲生儿子,还为他对付吐蕃武士,为他救治心腹良将,不贪后宫权柄,不计身前利益和身后名,这样的后妃当然不是凡人。如今怕是没有过了大劫,修为散尽,化为原形,缘分已尽。这不关花家的事。”
花弄影呵呵“你是故事看多了吧。”
魏无忌说“大家的注意力在这上面,皇上若是要全力搜捕你,下头的人也不以为然、马虎了事。皇上不相信而要坚持找你,但是你变成狐狸是对所有大小外戚势力最有利的结果,也是清流乐意看到的结果,大家会让皇上接受这个结果。我也会暗中加把火,皇上不认也得认了。”
如果是有这种说法,花家也会极力否认德妃是真的花家女,并且他们可能还拿出证据来。
花家宁可真正的花弄影早就被狐仙转移或者害死,也不会承认从后宫失踪的妃嫔是他们家的女儿。
若被人掳走有失贞之嫌,若是逃走可是连累满门的死罪。
就算子不语怪力乱神,德妃不是狐仙,那也不能是花家女儿。
“有点意思哈。只要不连累我弟我妹就好。”这抓住矛盾,引导矛盾,魏无忌也不悔是世家公子,看得很透,也玩得起。
“就说万一皇上真找到你,你为保命要装着不认识他,给他当妃子的就是狐狸精,而你是被狐精狸弄到天涯海角的真花弄影。甚至失了忆,才叫小鱼儿。这也是万一意外,你的保命后招。”
“你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
“过奖过奖”魏无忌邪邪一笑。
那只小狐狸显然是被迷晕了。花弄影将它放在床上,刚才自己换下的衣服内衣库给她套上。
花弄影心想香妃娘娘能变成蝴蝶飞走了,她德妃娘娘变成狐狸,好歹留下来了。她对轩辕凌恒真不错的,比香妃对乾隆好太多了。
哎,又被自己的人品给倾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里写的。
这不能申榜的文,写得真是没有劲。订阅率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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