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只茶叶蛋

    昭若震惊地看着艾池。

    艾池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

    会生蛋的男人，以及一眼就能看出她弱点的能耐……昭若也学着艾池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盘腿坐在他对面。

    另一边，艾池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现场一片寂静。

    半个小时后……

    【咦，我电脑卡了？】

    【请注意，这不是静止画面！这不是静止画面！！！】

    【所以这俩货到底在干嘛？我也以为是我显示屏坏了！】

    【咳咳，根据老夫多年的经验，这俩看上去像是在发呆，其实是在比拼定力，谁动谁就输了……】

    直播间的观众被最后一条弹幕忽悠，狐疑地看向对峙的两人。

    这时，艾池和昭若的身形同时有所晃动，齐齐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老夫子，你认真的吗？】

    【我怎么觉得他俩是睡着了……】

    【咳咳，根据老夫多年的经验，这时候看上去是在睡觉，其实是他们的比拼到了第一个高.潮。如果老夫没有猜测，这声音听似鼾声，其实是有人受了内伤的表现！】

    【老夫子说的好道理，如果是睡觉的话……主播怎么可能不闭眼睛呢？】

    【老夫认为，孺子可教也。】

    刚说完，艾池的眼皮子轻轻颤了颤，终于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

    【？？？？？这特么就是在睡觉吧？！】

    【老夫子，你觉得呢？】

    【老夫子！老夫子人呢？？】

    ……

    时间眨眼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观众们先去睡了一觉，等重新登上直播间，看着姿势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艾池，不由感慨纷纷——

    【居然这么久真的没动过！】

    【喂喂喂，天亮了，主播该起床了啊！】

    【史上最凑时长主播，没有之一！】

    终于，昭若动了动脖子，看向天边亮起的日光，遗憾道：“喂，我要走了。”

    艾池猛地睁开眼，双目中闪过一丝的迷茫。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挽留道：“吃过饭再走吧。”

    昭若嘴角抽了抽，显然是想起了昨夜的噩梦，连连摇头：“不不不……”

    艾池没再多说，直接动手——这次他把一整个锅都给端了出来。

    他不顾昭若的惊诧，慢悠悠地拿出筷子，选了最入味的一个茶叶蛋递给她。

    昭若迟疑地接过，再三确认道：“真的不是……？”

    艾池：“……不是。”

    女鬼松了口气，拨开茶褐色外壳，便闻到了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

    昭若愣住了。

    直播间是5D体验模式的，昭若闻到香味的同时，观众们也闻到了香气。

    【啊啊啊啊太香了！想吃！】

    【头一次恨直播间是5D的/委屈/委屈】

    【比我吃过的任何茶叶蛋都香，慕了，主播这是什么神仙手艺？】

    昭若原本对艾池所说的早饭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做鬼以后，五感尽失，再好吃的东西也都尝不出味道来。

    可是，她这次居然闻到了香味！她居然能闻到香味了？！

    昭若情不自禁地低头咬了一口。

    茶叶的淡淡芬芳融合着蛋白质的醇香，浓郁的味道在舌尖炸裂，牵扯着她心神……不知不觉间，昭若已经把手里的茶叶蛋吃光了。

    她看着空空的手掌，愣了愣，正要抬头道谢，整个人却倏然一愣，看着眼前场景僵在了原地。

    这不是原先的世界，这儿……是教室。

    “昭若，你出来。”班主任凶巴巴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走出了教室。

    昭若呆呆傻傻地站起身，跟了出去。

    班主任带着她，最终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站定。

    “偷窃是不对的，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人，看到什么东西想要很正常，可是如果想要就去偷，这就是个非常不好的习惯……”班主任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昭若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她初三时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上完美术课后，班上有个同学整盒的油画颜料都不见了。班主任知道后，怀疑是班上同学有人盗窃，大怒，组织了几个班干部开始搜查。

    最后的结果也很简单，他们在昭若的桌子里发现了那盒颜料。

    这当然不是昭若偷的，她自己看到的时候都是一脸懵逼，可是，昭若的家里很穷，穷到买不起这样的颜料，穷到……周围的同学都相信她是个小偷。

    “昭若啊，老师依然觉得，只要你知错能改，就还是个好孩子。”

    班主任还在她面前念叨。

    昭若含着泪，倔强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偷。”

    班主任一愣，安慰她道：“老师明白，老师也不是想干嘛，就是觉得你这个年纪回头还来得及……”

    昭若一如多年之前，看着目光闪烁的班主任，内心充满嘲讽和委屈，心道——你明白个屁。

    如果你真的明白，现在就不会在这儿喋喋不休。

    更不会是这样一幅“我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拿，即使我家买不起，我也不会去偷别人的。”昭若努力解释了一句。

    班主任点头：“老师相信你，但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你知道的，这真的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对你自己以后的人生都很不好……”

    昭若抿了抿唇，目光移向了窗外——有些事一旦先入为主，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甚至还清晰记得，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老师和同学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不是责怪，也不是怨恨，但那眼里却是对一个“走上歧路”的孩子的，谴责和怜悯。

    再后来，连家里都知道了这件事。

    她的父母都是没文化没钱的工人，可是，他们心地善良，行事端正，穷得有志气。知道这事后，好几次，她的父母都在饭桌上，用复杂而又担忧的眼神看着她，生怕她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昭若有一种找不到出路的无力感。

    所有人都固执地相信着所谓的“真相”。

    没有人听她解释。

    没有人真的有错。

    他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她好。

    可是这样自以为隐晦的别样目光，最让人承受不住。

    于是，最后，她去了天台。

    天台的风很强劲，吹得脸上肌肤疼痛如刀割。她站在顶楼往下看，除了让人眩晕的高度外，她还能看见楼下围观的人群脸上，惊讶又复杂的表情。

    当年，以昭若不成熟的心智，她选择了这样的形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她是真没想跳下去！

    然而，顶楼的栏杆，年久失修……

    昭若的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如倒葱般头朝下地栽了下去。

    当年她就这么摔死了，可是现在……

    一双温和有力的手牢牢地拉住了她，然后一寸一寸地带着她往上挪。昭若感激地哭了出来，却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Q弹的怀抱。

    昭若原本吓得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到了自己的恩人，他是一只笑着的茶叶蛋……

    一只茶叶蛋？！！

    昭若浑身猛地一颤。

    那只茶叶蛋浑身褐得均匀，脸上的笑容也不是真的表情，而是像简笔画画上去的那般：眼睛是两根歪歪扭扭的粗眉毛，嘴巴是一个粗糙的“o”，只是咧成了横躺的椭圆蛋的样子……

    昭若原本感动的脸一下子变得漆黑。

    ……

    昭若从梦魇中醒来。

    艾池慢吞吞地剥着茶叶蛋的壳，头都没抬。

    昭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突然，一滴水掉到她的手背上，摔成了两半。

    她愣愣地抬手，摸到了一把的泪：“你……！”

    艾池面色依旧淡定，抬头瞥了一眼，道：“你脸好了。”

    昭若：？！

    【卧槽卧槽卧槽！】

    【啊啊啊啊小姐姐真好看！这一刻的我弯了！】

    【主播和小姐姐简直配一脸……我宣布，这桩婚事我同意了！】

    【小姐姐有男朋友吗？在下不才，在北上正好有那么十几套房子，小姐姐考虑下我呗~】

    【惊现土豪！土豪爸爸求包养！！！】

    ——只见昭若那艳丽精致的五官，盈盈如画的眉眼，再配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简直是闻者怦然心动，见者相逢恨晚。

    吊打林青霞。

    秒杀张曼玉。

    “你的执念已消，魂魄不再受生前事的束缚，所以你也恢复了本该有的样子。”艾池的唇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道，“你真的很漂亮。”

    昭若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皮——软糯有弹性，就好像人的肌肤一样。

    昭若生前不过十几岁，那张脸原本也该带着些青涩，可是或许是茶叶蛋的功效太好，总之如今的这张脸上，不见丝毫的青涩，反而充满成熟女人的风韵。

    艾池惋惜道：“可惜没有镜子。”

    昭若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嘟囔道：“你真的不考虑做我的男朋友吗？”

    艾池摇了摇头。

    昭若遗憾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因为闲得无聊跑出来瞎逛的大妖怪在拐过某一座山后，突然闻到了一阵莫名的清香。

    大妖怪的鼻子动了动，眼神瞬间亮了——吃的！

    下一秒……

    一只硕大无比的胖鸟从一堆散落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扑腾着翅膀顺着香味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