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顾兮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想确认一下容忱睡没睡着。
容忱睡觉的姿势看着很难受，整个人蜷成一团，眼罩遮住大半张脸，眉头紧蹙，嘴唇紧抿，手揪着被子，像在做什么噩梦。
这表情跟以前一模一样……
顾兮看得出神，思绪也跟着回到几年前。
那年容忱大爆，行程安排得很满，天南海北地飞，算下来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有天，他在贵宾室候机，头一偏，直接在座位上睡着了。
那是顾兮第一次看到他睡颜。
她吓坏了，还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担心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那时顾兮满心满眼只有容忱，每天靠猜测他的心情来粉刷自己世界的色彩。
现在回想起来，她行程跟得那么紧，休息的时间算下来比他还少，却没空为自己担心一下。
真是傻得可以。
门铃声响了两声，打断了顾兮的回忆，她B跑去开门。
是陈枫铭，他朝里面探头，着急地问：“容忱呢？”
“还在睡……”
“这儿呢。”不知何时，容忱站到她身后，对陈枫铭说。
陈枫铭越过顾兮，直接走向他，小心翼翼地问：“容忱，节目组一会儿过来，你考虑好了没有，如果不回去继续拍节目，我得跟他们谈。”
顾兮稍微侧身，给他让路，闻言不由地一愣。
他……不是已经决定要回去继续拍节目了吗？
容忱在餐厅上椅子上落座，反问：“你说呢？”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气势。
顾兮在一旁听着，心也跟着提起来。
她顺手关上了门，识相地直接回卧室，给他们留出地方。
陈枫铭这才开口劝道：“容忱，不是我啰嗦，你退出影响太大，这个节目基本废了，电视台前期这么大投入打水漂……”
容忱忍不住打断，“你什么时候会电视台考虑了？”
“容忱……”陈枫铭头疼欲裂。
作为顶级艺人，容忱还算比较好带，没什么特殊癖好，平时也很照顾人，就是……脾气让人摸不透。
“这个节目弄砸了，公司肯定不能得罪电视台，到时候，责任全都在你身上。” 容忱顿了顿，“但你别忘了，这本来就是你自作主张给我接的。”
房间内空调开得不大，陈枫铭却出了一身冷汗，“容忱，你合同上，经纪人有这个权利……”
容忱直接打断他，“我的合同是直接跟汀姐签的，都不归公司管，你更没有权利。”
陈枫铭垂下头，已经能看到自己职业生涯的尽头。
这时，容忱却轻轻地笑了一下，“这就吓着了？我也没说一定不回去拍。”
仿若枯木逢春，陈枫铭倏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容忱站起身，慢慢地朝他走来，“回去拍节目不就是要再吃一遍苦吗？我去。”
陈枫铭感动得要哭出来，“容忱，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太自信。”
容忱直接问：“节目组什么时候到？”
“还有一个多小时。” 陈枫铭低头看了眼手机，“你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容忱又说，“丛林条件艰苦，你就别跟着回去了，这里有信号，也方便处理事情。”
陈枫铭忙摆手，“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以后你就听我的。”容忱换了个命令的口吻，“顾兮还在这里，你留下，帮她订订票，签个保密协议。”
陈枫铭又确认地问：“就为了这个？”
容忱意味不明地回答，“你就留下吧。”
陈枫铭愣愣地答应，“行。”
陈枫铭只身离开，去联系节目组。
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容忱瞟了眼来电显示，踱步外面的凉台。
他接起来，先叫了声，“哥……”
那边笑了声，“听你这么叫可真新鲜。”
容忱这通电话时间很长，卧室里顾兮窝在沙发里，慢慢睡着了。
只是心里揣着事，怎么也睡不沉。
半梦半醒间，顾兮感觉容忱重新走到自己面前。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她浑身一颤，睁开眼。
“醒了？”容忱直起身。
顾兮睡眼惺忪，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得再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容忱说完，拿了陈枫铭刚才带过来的衣服，进了浴室。
顾兮刚刚泡过澡，沐浴露的味道还没散，水蜜桃的甜香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
容忱被勾着深吸了一口气。
顾兮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
这时，各大营销号纷纷爆出容忱体谅工作人员的辛苦，决定继续参加节目，这一消息迅速地被节目组证实。
失踪一次差点没命，现在竟然为了节目组决定继续参加……
围观这件事的路人也不免感慨容忱的善良。
粉丝们则是瞬间红了眼。
——我们宝宝除了太善良有什么缺点啊。
——我饭了个什么天使啊，你们这群凡人不准伤害他。
——我们忱忱负责善良，恶人由我来当。
……
粉丝们一拨去容忱微博底下哭喊撒娇劝他退出，一拨去节目组微博底下辱骂威胁，还不忘去工作室官博、边汀私人微博下面痛斥他们不作为。
微博热搜瞬间被容忱屠榜，一个接着一个刷红成爆。
路人围观同情容忱的同时，忍不住感慨粉丝的疯魔。
一个人，一档节目，一夜之间，好戏连台。
连顾兮这种浸淫饭圈多年的人都看得啧啧称奇。
浴室门开，容忱走出来。
顾兮围观微博上战火硝烟，正在兴头上，扭头一看，微微怔住。
他换了身白衬衣牛仔裤，吹到半干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额间。
精致的脸庞，温软的眉目，温柔的笑意……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回眸一笑的少年。
顾兮那年刚满十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可从小妈妈管教严格，她连偷偷摸摸早恋的机会都没有。
暑假，容忱的出道兼成名作《奶味情人》即将播出，宣传铺天盖地，剧组给男女主角各拍了一支单人宣传片。
夏日，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在海边散步，浪声阵阵中，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容忱转头看过来，对着镜头慢慢地笑开。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顾兮上网的时候不小心点开，随意地瞥了一眼，整颗少女心当啷一声，没入这片白瓷之中……
只是十年过去，当年捧在手心的白瓷，早已不是她心底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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