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文懵了好几秒,出国多年,刚回来便有一个萌娃唤她阿耶?这是多么怪异的事情,便是唤个阿娘也比阿耶有几分可信度啊。
“先生,这........”郑家文看向许曼华。
许曼华蹲在念念身旁心疼地给念念擦着眼泪,叹道:“这事说来话长,念念大名叫郑念,是她娘去世前一个月改的姓。”
“改姓?郑念?这不是和我一个姓吗?”郑家文更懵了。
“哎,她娘是王萍娟。”许曼华叹道。
嗡的一声,郑家文只觉得身子站不稳,王萍娟,王萍娟,那个被她强行遗忘的名字,如今再度从恩师嘴里听到,她轻抬左手扶在树干上,那人去世了?
“你怎么能说出喜欢我的话来?”
“你我都是女子,你怎能这样变态?”
“你走,从今后我王萍娟与你素不相识。”
“滚,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恶心!”
郑家文念起以往,那戳她心窝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多少年了,她用了多少年告诫自己坚强地走下去,她不是变态,她并不恶心。
“家文.......”许曼华瞧着自己的得意学生,千万句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先生,我还有事,先,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郑家文说罢抬起便走。
小郑念见状迈着小腿上前,抱住郑家文的膝盖,仰着小脸,眼眸中泛泛泪花。
“阿耶,你不要念念了吗?阿娘说你会来接我的,你不要走,念念会乖的。”
郑家文低头瞧着小郑念,眼中充斥着红血丝,虽然她不想再想起王萍娟,可她从未想过王萍娟会死,她曾以为她们会在两不相知的地方各自安好。
“你弄错了,我不是你阿耶,你阿耶另有他人,你快松开手。”
“家文。”许曼华唤住郑家文,“你先跟我来。”又转头朝一助教招手,“小刘啊,先照看一下念念。”
“好嘞,许先生。”
许曼华带着郑家文去了教学楼后,双手抱臂地抬头看了看天。
“先生,我不想听她的任何事,她如何去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嫁了什么人生了几个孩子我也不想听,也请您不要说。”郑家文站在许曼华身后缓缓开口。
“你信上说的那位林小姐,性格怎么样?”许曼华悠悠地问道。
郑家文本沉浸在往事中,听得先生问话,愣了一下,想起林舒柔,受伤的心便似被暖流流通过一般。
“舒柔性格开朗,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她,待我很好。”郑家文侧着身子,抬手轻轻抹了抹泪。
许曼华闻言慢慢转身道:“善良便好,她应该能对念念好的,她喜欢孩子吧?”
郑家文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恩师:“先生,我.......我们从未规划过领养.孩子,况且,况且那个念念,是.......是她的孩子,整日面对她的女儿,我情何以堪,您难道忘了,她是怎样侮辱我的。”
许曼华沉沉一叹,当初暑假郑家文在学校一处空教室表白王萍娟时恰好被她听见,那王萍娟的确说话难听,她当时震惊地愣在门口,埋怨学生的同时也不待见王萍娟,即便不能接受,也不该出口伤人啊。
直到一年前的一个雨夜,使她对王萍娟的看法不再一味不待见,人啊,哪有十全十美的。
“先生,我先回了。”郑家文见恩师沉思,连忙撤了,生怕从恩师嘴里听到规劝的话,她表白那年才16岁,情窦初开,在她心里什么都是美好的,在经历羞辱谩骂后,她自舔伤口好几年,若不是遇见林舒柔,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一点亮光了。
“哎。”许曼华眼睁睁地看着郑家文逃一般地跑远,悠悠一叹,念念虽然被王萍娟改为姓郑,可毕竟和郑家文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家文不愿抚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她,她已年过四十五岁,丈夫又瘫痪在床,她无暇看护四岁的郑念啊,那王萍娟的同门师妹虽然偶尔会来帮着带孩子,可天天唱戏空暇时间也少,念念于世无亲无故,该何去何从呢?
“许奶奶。”郑念瞧见和照片上一样的人跑了之后,迈着小腿跑到许曼华身前,“阿耶她不要我是吗?”
“孩子,这都要看你和她有没有做母女的缘分。”许曼华抚裙蹲下,摸了摸郑念的小脑袋。
郑念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从小碎花的短褂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她的阿娘和阿耶开心的笑着。
许曼华心疼小念念,将其抱在怀里:“念念乖,不哭。”
郑家文回到家,将自己关在屋里,连晚饭都没吃,她想遗忘王萍娟,可如今人也死了,她还困在那樊笼里做什么呢?何必自寻烦恼。
“家文,何必懊气不吃饭呢,你想说什么,明天一早来找娘,娘听你说,饭菜给你放门口了,身子要紧。”陶敏说罢在女儿房门微微一叹转身离去。
郑家文在黑暗的屋里睁开眸子,连忙下了地走到门口,她的母亲,终于肯走出这一步,听她诉说她的一切。
郑家文开了门,将饭拿进屋,拉开电灯,坐在桌子前拿起了筷子。
次日一早,郑家文换了一身粉色的长衫,九分的袖子,白色的袖口绣着两三朵梅花,长衫收腰,将郑家文修长的身材完全体现了出来,头乌黑的长发轻轻绑在后面,清雅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宁静。
临近前堂,便见小丫头们往里面送着菜,再往前走几步,听见华堂上浑厚的笑声。郑家文停在走廊上,她父亲回来了。
“二小姐。”丫鬟瞧见她,轻声问好。
郑家文点头应了一声,鼓起勇气走进华堂。
“爹。”
“嗯,回来了啊,待会收拾收拾跟我去上海,一来见见你周世伯家的公子,二来啊你就留在上海帮我打点银行。”郑钧仁瞧见女儿,上下打量几眼,心情顿好,女儿亭亭玉立,虽着奇装异服,可并不妨碍展现出女儿独特的美来。
郑家文闻言看向自己的母亲。
“老爷,我和老太太刚盼着家文回来了,这么快离家老太太那里怕不好交代。再说,家和他去广州从政,家文你又安排去上海,谁守在你我身边尽孝呢。”陶敏连忙替女儿说话。
“妇人之见,家文学业这么好,人又聪明,你让她守在你身边就是伤仲永,我好不容易把她盼回来了,岂能让她留在家里,你若嫌膝下无人,便把家和一家招回来,他啊就在广州当个闲差,没多大出息。”郑钧仁反对子女从政,况且儿子的确没有女儿聪明。
“爹,我,我不想从商,三叔已经替我安排好了,我想教书育人。”郑家文坦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说什么?”郑钧仁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你要教书?老子花了那么多钱让你去德国学经济,你学成了回来竟然要教书?”
“爹,学以致用有什么不对的?眼下时局这么乱,教书育人也可为国培养人才,古语也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少跟我说这些,出去几年你就光学这个了?去,把你的毕业证书拿来我看。”
郑家文闻言纹丝不动,手儿不自觉地捏着长衫。
“愣着干什么?”郑钧仁怒了,“你别是在外买了个□□回来吧。”
“文凭是真文凭,只是.......”郑家文顿了一下,看向发怒的父亲,梗着脖子实话实说道:“我没学经济,我学了文学和物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郑钧仁愣了一下,颤抖着手指着女儿。
“我没学经济去,我......”
“碰!!”
郑家文话没说完,便见她的父亲抄起茶杯就朝她砸来,条件反射她躲了过去。
“你个混账东西,来人,取我戒尺来,取我戒尺来。看我今天打不死你,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钱,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外你自作主张啊你。”郑钧人气的额头的筋都崩了起来。
“老爷,你消消气,消消气。”陶敏心知完了,一遍给丫鬟使眼色去请老太太,一面劝着郑钧人。
郑家文抿了抿嘴,这一天迟早要来,那么今天她就打响争取自由第一枪,她一定要为自己的理想和感情努力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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