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圣上口谕,着户部官员自今日起一力配合国子监楚司业行事,钦此。”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户部尚书领着户部侍郎磕头谢恩。楚辞远远站在一边,生怕受了他们的礼。
传旨太监就是当初和楚辞聊了一路的小福子公公。楚辞每次进宫,都是由他接待,对于这个和他差不多地方来的平易近人的楚司业,小福子心里很是有几分好感。他传完旨后,对楚辞说道“楚大人,小人要回宫复命,就不多留了,您自个和户部交接吧。”
“公公请。”楚辞送他出门,然后递过去一个荷包,小福子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楚司业虽为官不久,但官场上的恶习竟已沾染上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荷包,朝楚辞拱了拱手就走了。
待出了户部,上了马车,小福子将重重的荷包打开,却发现这里面并非是他所想的楚辞用来巴结人的银两,而是一些黑黑的药丸。
他捻起一颗药丸放到鼻子旁边闻了闻,然后就发现这味道和宫里的主子们最近服用的很像。据说此物可以止咳化痰,也可以开胃健脾,基本上除了个别体质特殊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服用。
小福子清了清嗓子,感受了一下最近因火旺而有些干哑的喉咙,小心地拿出一粒塞进嘴里。瞬间,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涌入口腔,原本还隐隐作痛的喉咙好似被一股清泉抚过,说不出来的舒服。而且,周身的热气也似乎被带走了。
他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刚刚有些遗憾失望的情绪已然一扫而空了。
楚辞还不知道他随手递出去的薄荷丸子滋润了别人的心田。那丸子其实是仁和堂老大夫拿出来试水的。因为如今不止仁和堂在做丸子,太医院也在做,受众多了,原料消耗的也十分快,那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涨价了。
涨价对于太医院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仁和堂来说,却有些划不来了。于是老大夫这些天一直致力于开发出其他口味的丸子,想用它们代替原来的几种口味。新品中有的是暗黑料理,有的作用不显,最好的还是这以薄荷为主料的。于是他送了好些给楚辞,希望楚辞能帮他推广一下。
楚辞随身带着几包,今日听小福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便随手送了他一包。见小福子离开,楚辞又返回了户部,拜见户部的几位首脑。
户部的尚书和两位侍郎对楚辞印象深刻,毕竟这几个月来,话题就一直围绕着他打转。他们六部在一起议事时,也曾听过其他几位对他的评价。
其中吏部尚书认为,楚辞是个烈性之人,但也知道进退,这看法自然源于当初派官一事。礼部尚书认为楚辞很有智谋,因为当初雪灾献策一事,让他对此人印象深刻,他的女婿祝提学也曾多次提起过他。兵部尚书则认为楚辞此人嘴尖舌利,咄咄逼人,原因不言而喻。而刑部,工部和户部因为还没和他打过交道,所以不予置评,但是几次看楚辞舌战御史台群儒,他们心里也是觉得此人很有意思的。
楚辞见户部尚书盯着自己久不做声,不由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想去照一照镜子了。
“尚书大人,不知下官脸上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状元郎风采不减当年,哈哈。”户部尚书笑道。
“多谢大人夸奖。”楚辞有些无语,什么叫不减当年,他就是今年中的状元好不好
“楚司业,不知皇上让我等协助你办的是何差事还请楚司业告知一二,让我等早做准备。”左侍郎开口问道。
“是啊,要办何事尽管说便是。只是,因为赈灾一事,国库空虚,我们如今是一个铜板掰成两半用,勒紧了自个的裤腰带,这才把各个衙门的俸禄悉数发出,若楚司业你是为了银子来的,这恐怕就”右侍郎接着说道,神情之间满是苦闷,仿佛他们就是这大魏朝最穷的衙门。
楚辞打量了一下这三位如出一辙的大肚子,勒紧裤腰带明明是松开吧他们也不怕楚辞打量的目光,脸上这会儿明明白白地写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三位大人请放心,楚辞知道户部心系整个大魏之事,筹银艰难,自然也不敢以这等小事让大家为我奔波劳碌。楚辞想知道,这商税是哪位大人主管的”
听楚辞这样一说,他们立刻就放下心来了,不是来要钱的,那就万事好商量。
“这商税是由金部主管的,金部则是右侍郎王大人下辖,既然你找的是金部,那本官和左侍郎就先走了。”户部尚书和左侍郎走了出去,右侍郎叫来门口的小厮,让他将金部郎中找来。
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清清秀秀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长着一双杏眼,看上去有些女气。
楚辞一贯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今天见到这金部郎中,还是不免有些惊讶。这副模样,是怎么在众多商贾之中混的游刃有余的看上去分明一只柔软的小白兔嘛
“褚英见过大人,不知大人传唤在下有何吩咐”褚英双手一合,朝王大人行了一礼。
“褚英啊,这是国子监的楚司业,他奉皇命办差,想要了解商税一事,你既主管这一方面,无论楚司业问道哪一方面,都不得推诿懈怠,须得认真配合,明白了吗”
“下官谨遵大人吩咐。”褚英说道。
“那好,你和楚司业聊吧,本官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王大人打了个招呼,也往外走了。
“有劳褚大人了,不知褚大人的褚是哪个褚”楚辞问道,这字听上去和他的姓氏一模一样。
“在下的褚乃是褚遂良的褚,和楚司业你同音不同字,也算是一种缘分了。”褚英乃金部郎中,官拜正五品,本来在楚辞这六品司业面前,还是能称一句本官的。但是,楚辞是谁啊敢以区区六品叫阵御史台,岂是池中之物若在他面前抖威风,日后他一旦高升,难保不会记仇。
“褚大人说的是。”人家这么有礼貌,楚辞自然也不会惹是生非,故而两人在厅中交谈了一会,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楚兄,不知你想要了解有关商税的什么事呢只要在下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褚英见聊的差不多了,便开始进入主题。
“褚兄,不知课税大户你这里可有记载”楚辞也不想了解别人衙门的,便直截了当地将他来此的目的提了出来。
“课税大户有倒是有,只不知楚兄要这个有何用”褚英见他不过问其他的,心里放松了一点,他还以为这楚司业是圣上派来明查暗访的。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本就是一份肥差,他们当官的,哪能不捞点油水朝廷对此事一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别太过分,那就没什么问题。他知道这楚司业是个厉害人,万一被他查出什么破绽,捅了上去,那没事也有事了。
“楚某承蒙圣上不弃,接了操办祭孔大典一事,这计划虽有了,却还欠一股东风,遂想和这些课税大户们化化缘。”楚辞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只是”褚英心里暗笑他想的简单,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
“只是什么褚兄有事不妨直言相告。”
“只是,这京城富户们,不像是喜欢做好事的,只怕结果要让楚兄你失望了。”褚英叹了口气说道。
楚辞还以为什么事,听了当下便笑道“这个不妨事的,只请褚兄为我做个引荐人即可,其余的事,在下自会处理。”
“既然楚兄你已成竹在胸,那在下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要想认识这课税大户们,也不必一一上门拜访。在这京中有个商会,商会会首叫陈海平,他每月都会下帖子宴请京中商会成员,本月的宴会就在明天。若楚兄有空,不妨现在跟我一起去见一见这陈海平,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还请褚兄为我引荐。”
说着,两人出了户部,乘上马车,向着城东而去。京城有句俗语,叫做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这也是相对于外城来说的,内城不论哪个方位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何来贵贱之分
楚辞还没有到过城东,一时新奇,便揭开马车帘子向外看,果见这里的百姓们穿着和其他地方的百姓不太相同。
“城东几条街都是十分热闹的,这里靠近永定河,每天都有无数船只在这永定河上来来往往,故而这城东之人,都比别处的百姓更加有钱。”褚英见楚辞好奇,便解释道。
“果然啊,要想富,先修路。这城东水路畅通,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方便,难怪人人皆富了。”楚辞感慨道。
“要想富,先修路”褚英默念了一遍这句话,而后抬头冲楚辞说道,“楚兄的这个想法倒是新颖,不过细细想来,确实有道理。我四年之前外放至黔贵省,那里山林众多,盛产各种珍贵药材。只可惜啊”
“只可惜黔贵省某些州府是个039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039的穷乡僻壤。山路曲折陡峭,布满危机,百姓们即使辨得药材,也轻易送不到山下来,往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性过掉。”楚辞往下接着说。
“你怎么知道”褚英大为震惊,这楚司业说的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但他明明是西江省人,而且今年才中了状元。
“因为不止黔贵省,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只不过黔贵省就连官道都没有几条,所以才这般名声在外罢了。褚兄在那里当差,必是治理有方,这才调任回京的吧”
褚英但笑不语,楚辞也不再多问,转而移到了另外的话题上。不久之后,马车在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
褚英和楚辞先后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气派无匹的宅邸,楚辞不由感慨一声,有钱真好这门口的两尊狮子造型庄严,神态逼真,纤毫毕现,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褚英见楚辞一脸赞叹,便说“这两尊石狮子,出自雕刻大家苦大师之手,被这陈老爷以十万两银子高价买走,而后又放在普济寺里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经文,请主持大师开光之后,才请回府的。”
苦大师楚辞听着有些耳熟,仔细回忆后才发现,这人正是雕刻当初寇静送来的玉冠之人。原来他这么出名的吗
楚辞不觉间已将这话问出口,褚英听后,说道“当然,这苦大师雕刻技艺之高,无人能出其右。他的雕刻手艺是先祖一脉相传的,听说当今用的玉玺,就是他家先祖当年刻的。”
“原来如此。那能够请动苦大师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了。”
“这倒也不一定,听说苦大师性情疏狂,做事由心,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褚英边说边走上前去和守在门外的家丁说话,那家丁接过他的拜帖,便进去了。没过一会,他又出来了,说是他家老爷有请。
楚辞有些好奇,看来这陈海平不愧是京城富商之首。五品官到他门前也要递拜帖,而且他本人不亲自来接就算了,甚至连总管都不派出来,只让家丁带路,比朝中某些大员气派还足。
陈家大宅从外面看上去已是十分气派,进了里面,更是富丽堂皇。院内奇花异草不知凡几,更让人惊叹的,是他接待宾客的大厅里竟然就摆着两盆一人高的红珊瑚。
珊瑚对于现代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古代来看,这东西却是有价无市,能够拥有它的人非富即贵,算得上是身份的象征了。而这陈海平竟然就将它放在会客厅里,其富有程度可见一斑了。
不过,摆在这里,应该也算是另一种下马威吧他是想让来人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再来和他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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