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提学将至

    县学开始流行记笔记了, 无论是乡试班还是童子班学子，每天除了要带书本笔墨之外，还要另外再带一本记笔记本子。每到散学之后, 都会有那手脚慢到处找人借笔记来抄。

    这其中，楚辞笔记最为吃香。他记又快又好, 不像别人，常常因为写快了糊成一团，或者别字丛生，让人费解。

    但楚辞笔记一般都要在张文海等人手里过一遍方才能外借。

    初时大家常常累手腕酸痛，后来再看, 却发现写字速度好像比以前提升了不少，而且上课为了记下夫子说话，听课也比以前更加专心了。

    自我感觉有了进步之后，原本不太情愿学子也自发爱上了记笔记。

    若干年后，后人翻阅袁山县学中所藏笔记时, 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曾经出过那么多政客和大儒。

    后话暂且不多提, 且说现在。

    三月廿四日晚, 孔山长突然接到了县衙通知，说甘州府提举学事司祝提学将要至各县巡视, 还要颁发一块“贤良方正”匾额下来。今日得到消息，祝提学将第一站定在了他们袁山县, 故而县令推测, 颁发给袁山百姓机会较大一些。

    这“贤良方正”匾一年发一次, 每个省只一人能有此殊荣。他们自有渠道打听出各个学子风评，然后再往上举荐。不过这发不发全看提学官心意，若他认为没有学子能得此匾，这一年也可不发。普通学子能得到这块匾额，可真是祖坟冒青烟呐。

    往年这匾一般都是落在阳信府学子身上，没想到今年竟然会落在他们甘州府

    甘州府乃是西江省下辖区域。西江省下辖一共十三府，其省会城市在阳信府，朝廷派任正提学就在那里。正提学也无品级，他不属于六部衙门，而是直接挂在内阁下属提举学事司中，由内阁直接管理。

    正提学之下，每府一个副职，监管着府下各县学业。他们西江省正提学年事已高，听说不久后就要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了。而他接任者，有可能就是甘州府祝提学，听说他旧年立下了大功，升迁消息应是板上钉钉。

    不仅是提学要负责监察本府各县学子学业水平，县令业绩也是和这个挂钩。本县学业水平好坏关系到他三年之后是否能顺利升迁。

    若本县有学子能获“贤良方正”匾，那么他年底政绩考核就一定会是优上。因此，县令大人特别重视这次机会，连夜把孔山长接去商讨三日之后迎接工作。

    孔山长对此也十分慎重，当下便说要从乡试甲班学子中挑选几个参加考核。他大概说了一下名字，其中就有方晋阳，本届院试案首。

    杨县令对方晋阳印象深刻，当初就是因为他名次问题才差点闹出院试丑闻来。幸好当时有那楚辞相助，才得以力挽狂澜。

    “县学之中是否有一学子名楚辞”

    “确有其人，老父母怎么知道他呢”孔山长有些不解，楚辞明明是前前任县令取中，怎么杨县令也对他诸多关注

    “此子与我有一面之缘，况且去年岁试第一也是他。我观他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怎他连甲班都进不去吗”杨县令有些失望。

    “倒也不算他原因。县学新年分班试一般放在每年结业考上面，按名次来排班。这楚辞去年没来参加考核，按例他今年是入不得县学。但我与众位夫子到底怜惜他有真才实学，故而网开一面，让他先入丙班，再做打算。”

    “原是如此。那么，让他也准备一篇文章和一首诗吧。到时候若是提学要多问几个人，也不至于没个填补。”

    “是。”

    提学要来这件事，在学子中间传开了之后，就迅速成了这两日话题榜榜首，无论是谁，聊天时候都要谈论一下这个话题。

    孔山长也找了几个学子去谈话，被选中人尾巴简直要翘上了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马上就有机会和朝廷大员见面交谈了，说不定对方和他们聊过天后，惊讶于他们才华，然后就收他们为弟子也未尝不可啊

    光明正大说这话人一般都会被人嗤之以鼻，但谁心中却都存着这一份希望。

    被山长找过去人中，有甲班齐旭，江淮，周承远，蒋必先，方晋阳和陈子方六人，乙班有骆应书和何进二人。

    他们八人一起往山长书房去时候，竟然在路上远远瞧见了楚辞，他似乎和他们去是同一个方向。

    “楚兄，你可也是去山长书房吗”

    “嗤”

    方晋阳话音未落，便从身侧传来一声嗤笑，顿时方晋阳脸变得通红。

    “这位兄台，你为何对在下所言发出蔑笑声”

    “你说话太好笑了，所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人人皆知他楚辞现在是丙班学子，山长怎么可能让他站在前头迎提学呢”何进声音不大，但脸上轻视却让人不喜。

    他以前针对楚辞是因为楚辞入县试班时，恰好把他从甲班挤了出来。现在他自觉自己是乙班第二名，就开始瞧不起楚辞，可他却丝毫不去想，楚辞为何会在丙班。

    “哟，这不是何兄吗齐兄也在呢刚刚你是和方兄在聊我吗唉，我这平日里记性也不太好，总觉得去年十一月底在县学门口发生事到现在还没个结尾呢，不知何兄可还记得”

    楚辞信步走来，唇角挂着一丝懒散笑意。他先拍了拍方晋阳手背，然后用戏谑眼神看着何进，嘴里说出话让其他几个学子有些忍俊不禁，这是记性不好吗

    何进脸涨成猪肝色，脚步加快，一言不发地朝前走。

    齐旭却笑容满面，朝楚辞拱了拱手“许久未见，楚兄还是如之前一般风趣。”

    “齐兄也如之前一般英俊潇洒，让我等羡慕不已。”楚辞也拱了拱手，然后开始和其他学子互相见礼。

    其他几人和他也是认识，只不过交往不深，大家都是刻苦钻研学业，很难得会凑在一起聊些无关学业之事。

    几人边说边笑，来到了山长书房外面。先到何进见楚辞真一起来了，不由瞪大眼睛，然后心里胡乱想了些什么东西，脸色变得很复杂。

    楚辞猜测，他大概想是什么肮脏交易吧，不然脸上怎么这副愤慨又无力亚子。

    齐旭为甲班之首，自然应该是他去敲门。他“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然后里面传来山长声音。

    “进来吧”

    “山长有礼了，江教员有礼了。”

    山长坐在书桌后面，江教员站在他身边，正在向他汇报着什么东西。

    见学子们来了，山长便让江教员先出去办事。江教员告辞后，山长说“尔等不必拘礼，坐吧。”

    等学子们坐下后，他又说“今日我找你们过来目，你们大概也有所耳闻了吧”

    学子们点点头，闹得这么大了，再说不知道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廿八日，也就是后日，祝提学将至县学检测尔等学业，到时候你九人需站在最前方相迎，万一提学发问，尔等无论规矩还是答话都应进退有度，恪守礼仪，不过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你们能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必是各方面都胜人一筹。目前最重要是今明两天，你们需准备一篇最拿手策论和诗赋出来，到时候供提学大人翻阅。”

    刚开始孔山长是准备全部都用甲班学子，但他后来一想，若是全用甲班，那么里面突兀站出一个楚辞，岂不是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倒不如甲乙丙三班各出几人，还说得过去一些。

    而且，他也不是第一回接待提学大人，一般来说，他只会挑两三个仔细考验，最多还是问他和其他夫子们一些关于县学问题。

    “是，学生们谨遵山长吩咐。”

    事实上，这个文章在他们知道消息那一刻就开始写了。这是一个出头机会，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日后便可青云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