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傻狗,能蹲多久?”
肖深蔚咬着半块麦饼,蹲在车顶看着远处那条白色的犬状生物,拽了拽容允的袖子。
麦饼是从容允手里抢来的。
车厢里的绝大部分食物肖深蔚都难以下口,但依然抵不住每次容允吃东西时他都要抢过来尝尝。
然后他发现这种异化大麦制成的麦饼味道竟然很不错,便毫不犹豫的拿走了容允手里剩下的半个。
此时容允正嚼着一包丧末降临前生产的过期泡面面饼,坐在肖深蔚身边。
“那不是狗。”容允指着对面那条垂下来的粗尾巴:“是狼。”
肖深蔚托腮看了半晌:“狼肉,好吃吗?”
《随息居饮食谱》怎么说来着?
狼肉,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丨阳填髓。
肖深蔚舔了舔嘴巴。
容允:“小时候在东北太爷家里吃过灰狼,味道还可以。”
虽然这只在异化前大概率是北极狼,但味道……应该差不了多少?
他摸着下巴和肖深蔚对视一眼:“要不……捉来尝尝?”
肖姓丧尸深以为然,并从车厢里摸出来半扇铁质的防盗门板。
容允:……你是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带上车的?!
于是,艳阳之下,两道身影悄悄朝着那条可怜的北极狼背后靠近着。
容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是某只丧尸的吃货属性太强大以至于把他也传染了。
现在他们居然正暗搓搓地想搞死一条体型堪比小型轿车的异化种北极狼尝尝。
然而那条傻狼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对面的陆龟被鬣狗群啃得连壳子都快剩不下了,这条傻狼还在怂巴巴地盯着流口水。
讲道理,凭借北极狼比鬣狗大了近两倍的体型和恐怖的咬合力,完全可以把那些欺软怕硬的鬣狗撵走吃独食。
然后他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白狼的背后。
肖深蔚举起了门板。
这个时候白狼终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却见那狼压着耳朵惊恐地转身,然后“嗷”地一声……
脚下一滑叽里咕噜滚下了沙坡,狼狈地甩着尾巴蹬着腿在黄沙里挣扎。
肖深蔚:“……傻狗。”
这里的动静吓到了鬣狗群,围着陆龟尸体的狗群一哄而散,半空盘旋着的食腐鸟观望了片刻纷纷落下来,开始享用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免费午餐。
而另一边,两人一狼在对视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肖深蔚:这条傻狗长得好像三年前我带着隔壁小孩去动物园,一起喂过的那只六个月大的北极狼。
白狼则卧在地上,看着举着门板拎着刀的两个人,吐出舌头歪了歪脑袋:“嗷?”
……怎么办这狼看上去智商好像不太高的样子,吃了会不会变傻啊?
容允倒是不客气,提刀便上。
“哎等等!”肖深蔚伸手拉了一把容允的衣角。
提刀的勇士脚下一滑,扑地不起。
那一刻,肖深蔚看到了那白狼的眼睛亮了亮。
然后那厮兴奋地嚎叫一声扑过来,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滑行到容允身边,而后一翻身压到了容允身上,吐着舌头糊了他一脸口水,尾巴狂甩,宛如一条大号智障。
肖深蔚:……这不是狼,这TM根本就是一条哈士奇吧!
他看向躺在地上捂着眼睛生无可恋的容允,眼神询问:……还杀吗?
容允:“……不了,太蠢了,杀它感觉侮辱了我的智商。”
而且,谁知道吃了会不会变傻。
肖深蔚捏了捏白狼手感很棒的耳朵,换来白狼扑到肖深蔚怀里狂蹭。
他摸了摸白狼湿润的鼻尖,两只手扯住白狼松软的脸颊:“炭头。”
以后你就叫炭头了,做我的储备粮吧!
“哈哧哈哧……”
白狼眨眨眼,舔了舔肖深蔚的下巴。
……
容允不太能理解肖深蔚的取名脑回路。
给一只白狼取名难道不该叫馒头汤圆糯米滋这些看上去就很白的名字吗?
炭头听上去就很黑。
对此肖深蔚没有做出解释,他只是想起了外婆家养得那只叫做馒头的黑猫。
车顶上驮了一头体型很大的异化兽让这辆卡车更像是去大兴贩卖物资的。
然而肖深蔚不在乎。
有一点犬控的他此时正窝在炭头柔软的毛里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大兴。
炭头静静地趴在车顶,目光深沉地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掠过的风让它颊边的毛飘动着,颇有一点威风凛凛的意味。
注意到肖深蔚的视线,炭头转过那颗大脑袋,咧开嘴吐出舌头,歪着头:“呜?”
肖深蔚看着头顶仿佛冒出了无数写作“蠢”念作“傻”的泡泡的炭头,捂住了脸。
……算了,这家伙的帅气完全是拿智商换来的。
……
当夜色渐渐降临时,容允终于在一块背风的巨大岩石后停了车。
夜间行驶时的车灯会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荒原里到处都是夜间活动的捕食者,更何况还可能会碰上恐怖的黑风暴。
半夜,当狂风卷着砂砾把车厢撞得砰砰作响,天边隐隐传来尖啸着的风声时,肖深蔚知道他们的麻烦来了。
炭头在车厢外焦急地拱门嚎叫,直到肖深蔚打开门才呜咽一声,压着耳朵蹭到了他的怀里哼哼唧唧。
容允被狂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却还是扒着车厢,抱着几个连着长长锁链的抓钩,艰难地朝着那块岩石靠近。
“你去干嘛?!”
风声把肖深蔚的声音扯得支离破碎。
他感觉若不是他此时正扯着车门上的把手,狂风几乎会把他吹飞出去。
“车子需要固定……否则等黑风暴过来……我们会被卷走……”
容允的喊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呜呜呜——
风声更大了,即使他们此时藏身在巨岩之后,依旧感受到了那股狂暴的力量。
天边一片黑色的风暴正卷着滚滚沙尘碾压过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里吞噬。
肖深蔚咬了咬牙跳出车厢锁好车门,爬到炭头的背上,揪着炭头的被毛趴伏下身子以免自己被吹飞。
“去找容允。”
肖深蔚的眼里翠色翻涌起来,他捏着炭头的耳朵:“否则,吃掉你。”
许是听懂了肖深蔚的话,白狼动了动鼻子低嚎一声,伏低了身体寻了过去。
一出巨岩的庇护范围,肖深蔚立刻感受到了黑风暴的真正力量。
呼啸的风扯得肖深蔚的衣角猎猎作响,扑面的黄沙让他睁不开眼。
鼻梁上的眼镜早已不翼而飞,中度近视的肖深蔚艰难地搜寻着,终于在岩石侧面看到了抱着锁链的容允。
“容——咳咳……”
一开口便吃了一嘴沙子的肖深蔚驱着炭头过去,朝容允伸出手:“上来!”
容允没有犹豫。
他坐在了肖深蔚背后抱住了他,手里的锁链被炭头衔在了嘴里。
黑云越来越近,风力也越来越大,沙石擦过容允脸颊竟然蹭出了血痕。
嗅到了鲜血里含着的信息素味道的肖深蔚手指有一瞬间收紧,眼里翠色浓郁,颈后的腺体也突突跳动着。
他深吸一口气:“炭头!”
“呜——”
白狼应声,衔着已经事先固定在了车上的锁链开始绕着岩石转圈。
直到卡车几乎被捆在了岩石上,黑风暴也已经近在眼前。
肖深蔚眼睁睁地看着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石头被卷上了天。
“风暴来了——”
容允喊了一声,一脚把还在探头探脑的白狼踹进了车底,拉着从没经历过这些,还有些怔愣的肖深蔚钻进了白狼柔软的腹下。
嗡——
一瞬间,飞沙走石,气温骤降。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肖深蔚被容允抱在怀里,背靠着白狼温暖的身体,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
我是谁?
我在那?
发生什么了?
“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容允的声音响在耳边,温热的鼻息带着冰薄荷的清香喷洒在肖深蔚的脸上。
然而肖深蔚却什么也看不见。
害怕吗?
肖深蔚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四肢都是僵硬的。
“容允……”
肖深蔚喊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他,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嗯,我在。”
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肖深蔚的呼吸间都是容允身上清爽的薄荷味道。
耳畔有什么在“砰砰”作响。
肖深蔚知道那是容允的心跳。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一片平静。
但是,为什么会有心跳在加速的错觉?
黑暗里,肖深蔚抿了抿嘴,伸手准确地摸到了容允温暖的手。
他把那只手握在了手里。
他其实是很怕黑的。
八岁时他因为电梯事故,被困在幽闭黑暗的狭小空间里长达九个小时。
从那以后,肖深蔚晚上睡觉都不敢关灯,直到他十七岁时到京城花大价钱做了心理治疗,症状才得到缓解。
而现在,黑风暴里伸手不见五指,入目除了黑色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让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被激了出来。
好在,现在他知道有一个人正把他抱在怀里,安抚般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外面狂风呼啸,车子也被扯得吱嘎作响。
肖深蔚把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我的储备粮被风给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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