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的肖深蔚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鬼女人现在会坐在他家沙发上, 捧着一碗牛肉汤吃得唏哩呼噜。
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在肖深蔚即将把她丢出去强行关门时喊了一句“我知道你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喝完汤连个底儿都没剩下的倪又青抹抹嘴,脸上又挂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假笑“感谢款待,这是我三年来吃得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肖深蔚“别笑了,怪渗人的。”
“哦。”倪又青脸上瞬间一垮, 眼皮耷拉着, 嘴角下撇, 一副厌世脸“对不起, 职业病。”
“狗医院强制微笑服务, 还搞摄像头录像, 发现你没笑就扣工资, 脸都笑僵了。”
“带组的周平是个老变态,变着法的克扣工资和伙食,我进研究组两年多了,一顿好饭都没吃过。”
“这几天天天往林子里跑,要观测空气里的辐射值和植物异化情况, 腿都要跑断了”
“我太南了”
京都协和医科大毕业的女博士一边喝水一边疯狂吐槽,中间还感叹了一句“牛肉汤真好喝。”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允看着倪又青的眼睛。
倪又青砸吧砸吧嘴, 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抗体么”
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她, 没说话。
倪又青放弃了装深沉,翘起二郎腿大喇喇的往沙发上一靠
“说白了就是,他体内产生了抗体, 一直在和体内的丧尸病毒对抗, 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倪又青身体前倾, 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这代表着我们有了彻底治愈丧尸病毒的希望”
“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实的实验数据,我们怎么相信你。”容允很冷静地摇摇头。
“不,这不是猜测。”倪又青超窗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京都有过一例,我们是从那个家伙身上得到的结论。”
“那个人呢”
“死了。”倪又青耸耸肩“周平的实验太过激进,没多久丧尸病毒就占了上风,彻底吞噬了他体内的抗体。那个人没有研究意义了,被处理掉了。”
肖深蔚的手指猛地收紧起来。
什么叫实验太过激进
什么叫没有研究意义被处理掉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肖深蔚脊背生寒。
“别紧张,我跟他不一样,我并不主张直接在人身上做实验。并且,所有的实验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秘密进行的,我现在透露给你们,我也是担了风险的。”
倪又青推了推眼镜,倒是很冷静。
“我跟那老东西的理念不一样,但我对抗体很感兴趣,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一提到抗体,倪又青的眼里就闪着狂热的光,盯着肖深蔚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当场解剖。
得,这是碰上科研疯子了
倪又青的眼神让容允险些起身把她从八楼丢下去,好在肖深蔚拦住了他。
“你是想撇开他,自立门户”
“是的,周平已经老了,他太过独断专行,跟着他,我看不到希望。”
倪又青很坦然“放心,能活着来这里的都是我自己的人,而且他们也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至于其他的,自然都死在了先前那场危机里。
倪又青话里的深意让他们对于这个女人的危险系数评估又加了一层。
“如果病毒占了上风,有办法暂时控制吗”
容允想了想,试探道。
“没有。”倪又青摇摇头“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没用,只能等他自己清醒。”
容允和肖深蔚对视一眼“我们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你,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没关系,我懂,我懂。”倪又青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如果你们考虑好了,到御锦街73号找我,我会等你们。”
她推开门,顿了顿,又转过身“对了牛肉汤还有吗可以给带一份儿给我吗明天早上喝。”
肖深蔚“”
你就是想过来蹭饭的吧
“看在我给你们说了这么多东西的份儿上”
倪又青又弯起唇角露出假笑。
“别笑了,拿走拿走拿走。”
“好嘞”
倪又青捏着袋子出去了,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只是走之前又转过脸,语气笃定“你们会来找我的。”
“砰”
门关上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火炉里发出轻微地“哔剥”声。
肖深蔚和容允坐在沙发里,还在消化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她说,没有办法控制。”
肖深蔚垂着眼睛,捏着花卷柔软的耳朵。
但是很明显,在他失控时,容允的标记可以暂时压制。
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他们真的能相信这个危险的家伙吗
没有答案。
肖深蔚看着窗外飘扬的大雪,想到最近越发冰凉的身体,有些烦躁。
容允抱着肖深蔚,捏着他微微泛着青色的手指尖,没说话。
肖深蔚的味觉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他最近越来越嗜睡。
留给他们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
大雪下了一夜,灰色的城市一夜间被皑皑白雪覆盖。
肖深蔚站在窗口朝楼下看。
几个裹着兽皮衣的小孩正在楼下玩雪。
炭头在肖深蔚手边蹭过来蹭过去哼哼唧唧,很想出去玩的样子。
连花卷都蹲在窗前,看着窗外。
“要出去走走吗”
身后传来容允的声音。
肖深蔚一转脸,有些怔愣。
体质原因让他对温度的变化并不敏感,容允却已经穿了厚实的长风衣。
风衣领口镶着的火红的狐毛衬着容允白玉一般的脸颊,仿佛冰冷的空气都一瞬间被映得温暖起来。
“好看。”
肖深蔚眨眨眼,看着容允的耳朵又红了红。
“外面冷,多穿点再出去。”
容允又递过来一件衣服,肖深蔚接过来一看。
“情侣装”
衣服的款式跟容允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只是毛领换成了雪白柔软的兔毛。
容允摸摸耳朵“前些天去店里做的,今天早上才送来。那时候你还没醒。”
这算是默认了。
肖深蔚穿好衣服,拉住了容允的袖口“我想吃小南门的雪片糕了。”
“好。”
容允应了声,把肖深蔚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十指相扣。
“不用,我手凉。”
肖深蔚抽了抽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没关系,我喜欢牵着你走。”
容允侧过脸笑笑,眼睛里是几乎将人溺毙的温柔。
肖深蔚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我大概是中了毒了。
两个人牵着手带着炭头出了门,花卷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来。
雪还在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
肖深蔚站在楼道口里伸手去接。
有些凉,却并不是很明显。
落在手心里的雪片没有化。
肖深蔚捧着硕大的雪片低下头看着形状各异的雪花。
炭头看着飘飞的雪兴奋地嗷了一声窜出去,扑进雪地里奔跑打滚儿。
花卷站在雪地边缘犹犹豫豫地踩了一脚。
然后迅速缩回爪子转身上楼,放弃了出门。
容允看着肖深蔚有些苍白的脸,目光落在他手上迟迟不化的雪片上,眸子有一瞬间黯淡。
这是丧末第三年的第一场雪。
出来的人很多,大都裹着厚厚的各种兽皮。
容允牵着肖深蔚的手在雪地里慢慢地走。
炭头跟在他们身边,一边走一边仰着头张着嘴去接着落下的雪片。
一片雪花落在白狼的鼻头上,迅速消融成水珠。
白狼打了个喷嚏。
“傻狗。”
肖深蔚笑了,拍拍它的脑袋。
没走一会儿,白雪便落了满头。
肖深蔚侧过脸看容允,突然道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一起白头了啊”
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容允转过脸看着肖深蔚的眼睛,认真道
“你会好起来的。”
肖深蔚看着容允认真的表情,弯起眼睛笑了
“嗯。”
如果说丧尸病毒是一种毒药,
那么容允无疑就是他的解药。
如果喜欢容允也是一种毒药,
肖深蔚想,
那我就把解药扔掉。
两个人到了小南门买了雪片糕,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东。
难民营外一群人围着,一片喧闹。
肖深蔚拉着容允凑过去,看到了站在外围正喊得起劲的李叔。
“叔,这是干嘛呢”
“哟,小肖啊。”李茂转过身来,看见是肖深蔚就笑了“天冷,叫了一伙子人拔河呢。”
“您不上去”
肖深蔚看着李茂胳膊上连厚衣服都遮掩不住的腱子肉。
“害,年轻人的东西。我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不参与了。”
李茂摆摆手,注意到肖深蔚的目光落在一旁挂着红十字帘子的棚子上。
一群小孩乖乖排着队,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那里忙碌着。
“那是”
“京都里来的医疗小组,在给小孩做疫检呢。”
“昨夜大雪,不少人都感冒了,还冻死几个,怕出现疫情,这些人一大早就过来了。”
肖深蔚点点头,心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好巧,你也在这里啊”
背后传来一道女声,肖深蔚一扭脸就看到倪又青两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朝着他笑。
“我不在。”
肖深蔚拉着容允转身就要走。
“别走别走,你考虑得怎么样啊。”
“你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别不理人啊,我又不会解剖了你。”
“打个商量呗,我就只要一点血。”
“要不你让我薅你根头发也行。”
“”
倪又青围着两个人喋喋不休。
肖深蔚停下脚步,看着她。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
倪又青眼里闪着兴奋地光。
肖深蔚“你牙上有菜叶。”
倪又青“”
惊呼一声,倪又青捂着脸跑到路旁的一辆车跟前,照着车窗呲着牙咧着嘴开始找菜叶。
然后车窗咔哒一声,缓缓摇了下来。
车里的男人面色怪异地看着眼前咧着嘴,表情来不及控制就已经僵在了脸上的女人。
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空气里尴尬地气氛蔓延开来。
倪又青“”
肖深蔚站得远远地,噗嗤一声就笑了。
“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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