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 甄停云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堵着一口气, 闷闷的难受,眼里也有些发涩,差点要被气哭。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 鼻息间皆是杂乱的香气,心头那火气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但此时确实不是生气的时候, 她还是勉强镇定下来,蹲下身,小心的收拾起面前这些东西。
那些被猫爪抓坏了的衣服都不能用了, 收拾起来直接给丢了反正如今在女学里,主要还是穿女学给发的红衫白裙。至于那些洒落在地上的香料,她到底是不忍心丢了,索性用盒子一齐装了起来。虽然,她心里也明白这么多香料混在一起, 味道也被搅乱了, 肯定不能再用了, 可她还是仔细收好了,权当是留下来给自己一个教训重要的东西必要妥帖收好了, 否则若有闪失,后悔心痛的只有她自己。
幸好,抱着香料的纸包里还剩下一些,甄停云仔仔细细的将这些剩下的香料重新分开包好,再将这些东西搁进自己的箱子里,拿锁锁好了。
等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完了, 那颗仿佛在热油里煎着、每时每刻都觉煎熬难受的心似乎也跟着安定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等人回来了。
甄停云坐在床榻上,随手拿了本书,就等着钱满月和杜青青回来。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心潮起伏,总定不下心,更看不进书。但她到底是心志坚定之人,在心里将这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回,渐渐的静下心来,也能把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入眼里过几天就是两校联考,这种时候,她更该沉下心来看书,绝不能被那些人的恶心行为打搅、妨碍到了。
于是,甄停云盘腿坐在自己榻上,认真的看起了书。当她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忽然便听到推门声,以及钱满月、杜青青的说话声。
钱满月和杜青青推开门,自然也都看见了正坐在床边翻书的甄停云。
杜青青脸上的笑还未收起,见到甄停云,不由笑问道“停云,你回来了呀”
话声未落,她已看见了甄停云手上的书,眼里不由得便带了些佩服和感慨“你也太认真了,这会儿还能坐在屋里看书我就没法子像你这样的专心”
甄停云并没有应声,只随手将自己看到一半的书卷搁在自己膝上,仿佛是不经意的抬起眼看着才入门的杜青青和钱满月。
事实上,早在这两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她便就已经抬起眼,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两人。
杜青青就不必说了如果这事真是她做的,而她还能如此神态自若的与自己说话,那么她这本事可就比戏台上唱戏的名角儿还要厉害了。
至于钱满月
甄停云深深的看了眼钱满月,对方从入门起便不自觉的收了声,一直没有说话,反到是微微垂下头。当然,钱满月这两日对着人时多是羞赧内向,这般表现似乎也并不违和。只是,甄停云原就怀疑她,此时用心观察,自然也就注意到了钱满月入门时便垂首收声,隐晦的环视里屋,那颜色极淡的唇瓣也跟着抿了抿。
虽然不是完全肯定,但甄停云也确实是差不多能够确定了这事怕就是钱满月做的。
想到这里,甄停云心头才压下去的火忍不住又升了起来。只是,她这人越是生气脸上反倒越是冷静,只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冷冰冰的,好似冰冻过的。
只见她抬起手,慢条斯理的合上书卷,将之搁到枕边,这才从榻上起来,施施然的开口解释道“也不全是在看书,我是在等你们回来,有事想要问一问你们。”
杜青青闻言,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床榻,随口道“嗯,你问好了。”
钱满月也点点头,跟着往里走,正欲回自己的床榻稍作休息,忽而“呀”了一声,脸色煞白,嘴唇微颤,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随即,整个屋子都能听见钱满月的尖叫声
“我的床我的被子怎么怎么被猫抓了”
看着对方这唱作俱佳的表演,甄停云简直想冷笑,但她还是压住了唇角的弧度,以冷静的口吻往下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们屋子里好似窜进了一只猫我回来的时候,柜子里的东西都被猫给翻出来抓坏了,就连我搁在柜子最里面的香料也都被翻出来撒到地上。”
“这,究竟是哪来的野猫,怎么什么都抓”钱满月脸色发白,眼睫一颤颤的,就连声音也是怯生生的,声调楚楚,仿佛要哭出来了,“我听说有些猫对香气特别敏感,要是它嗅着你柜子里香料的味道来翻东西还好说。怎么连我的被褥都我就这么一床被子,被猫抓坏了,这可怎么睡”
甄停云冷哼了一声,索性抬步往钱满月的方向走去,直视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庞,冷声问她“你觉得是我的香料引来了猫,你觉得这都是我的错”
“没,没有。”像是被甄停云咄咄逼人的目光吓住了,钱满月垂头避开,眼睫跟着往下垂落,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只听她哽咽着道,“我,我想起来,是我们中午出门前忘了关窗,是我们不好。停云,你没生气吧”
杜青青见钱满月哭得哽咽不止,想起中午自己与钱满月回来小憩,出门时似乎是忘了关窗,连忙也上来劝架“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好好说话。我们既是能住一间屋子,也算是有缘了,何必要吵成这样,反是伤了感情。”
又与甄停云道“确实是我们中午忘了关窗户,是我们两个不好。要不,你被猫抓坏的东西和香料,我来赔好不好停云,你也别生气了,小心别气坏了身体。”
钱满月哭得不能自已,抽噎着偎到了杜青青的怀里,一声更比一声可怜“是我不对,停云,你就别生气了”
甄停云却没有应声,也没理会她们,反到是抬步越过这两人,忽的抬手去把自己的柜子打开了。
屋中一时只有钱满月低低的抽泣声。
也就在此时,甄停云不疾不徐的开了口,她的声音又冷又淡却稳稳的压住了钱满月的抽泣声,只听她一字一句的道“大家能考进女学,想必都不是傻子。你们觉着要是没人帮着开柜门,野猫能窜进我的柜子,把我柜子里的东西都抓翻出来你们说中午出门忘了关窗,这才叫野猫窜进来,可又是谁帮着野猫把我的柜子打开了”
杜青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钱满月,不由的顿住了声。
钱满月却是又惊又惶,连忙用手捂着嘴,细声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放了猫进来,抓坏我们的东西。”
“是我的东西,不是我们。”甄停云纠错道。
钱满月泪眼汪汪的提醒她“我的被子”
“反正你那被子都是用旧了的,拿猫爪子抓一抓,不仅能洗脱你的嫌疑,说不得还能换一床全新的。像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我我也做。”甄停云朝她笑笑,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讽刺和冰冷,言语更是锋利如刀剑,“说什么中午出门时忘了关窗,才叫猫窜进来关不关窗这种小事,你要不提,杜青青只怕都想不起来吧”
杜青青扶着钱满月的手也跟着僵了僵是了,她一向都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其实也不大记得中午出门时到底有没有关窗户。只是因为钱满月先说了一句“我们中午出门前忘了关窗”,她被这么一带,隐约间也觉着自己出门时似乎是忘了关窗户,可真要说起来还真不是十分确定。
钱满月伸手抹着眼泪,掩饰着自己眼中的神色。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水,那模样似乎委屈极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又为什么要放猫进来抓坏你的东西”
“我适才也在想这个问题,”甄停云淡淡道,“我们毕竟才初识,除非是天生恶毒的人,还真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钱满月闻言,哭得更厉害了,仿佛要背过气去。
“不过,我想了下这或许也不算损人不利己。”甄停云不紧不慢的往下说道,“为什么猫非要抓我的香料呢因为有人没钱买香料,便起了贼心,想偷香料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只偷了一点点,然后再拿猫做幌子给香料弄洒了。这样,哪怕香料被人偷走了一些,分量少了,可我也发现不了。说不定,我下回置办香料,还能叫那人跟着再占着点便宜。”
钱满月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加厉害,细瘦的双肩跟着发颤,口中只一径儿的道“我知道,我穷,我家境不好,你们都瞧不起我。可,停云你也不能这样恶意揣度我,这样冤枉我”
甄停云根本不理她这些辩解,当着这两人的面打开了钱满月的柜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包香料,分量都极少。
钱满月哭着道“那是我自己买的。”
甄停云不理她,转目去看杜青青,问道“你们中午去置办东西,她买香料了吗”
杜青青想了想,点头道“买了的。”
甄停云又问“你看着她买的”
杜青青点点头事实上,钱还是她给钱满月垫的,因为钱满月她没钱。
此时,杜青青心里已有了些许疑惑她并不缺钱,又是个赤诚的性子,一心待人好。当时,她是想着干脆多买点,可钱满月却说不能占她太多便宜,每样香料都只要了一点点。杜青青当时还觉着钱满月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真是个可交之人。如今想来,她每样只要一点点,似乎又别有深意毕竟,买其他东西的时候,钱满月可不是只要一点点的
钱满月只一径儿的低头哭着,眼睫濡湿,含着泪水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她确实是当着杜青青的面买了香料的,所以,那柜子里的香料只能是自己“买来的”。
然而,又听甄停云冷笑着接口“买了未必不能退不过,像是这种才买了香料,转头就要退了的人,脸皮一定很厚,京中少有。香料店铺应该也是记忆犹新,我明天过去一问,想必就能知道了。”
“更何况,香料颜色、质地等也有不同的,制香第一课就是辩香。大不了,我明日去请学里先生来,辨一辨我们两边的香是否系出同源。”
听着甄停云笃定而冷静的叙说,哪怕是杜青青看着钱满月的目光都是带着迟疑和不确定的。
钱满月的心里也有些惧怕,擦着泪水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尤其是听说甄倚云要去询问香料铺、要去寻学里先生辩香,她眼里更有几分慌乱的怨恨不过是些许香料罢了甄停云她都能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可见是个家底不薄的,何必非得为着这些东西与她一个穷人斤斤计较
其实,这种事,钱满月以前在家里也是做过的,有时候闯了祸或是偷吃了东西,到时候就栽赃到自己弟弟身上反正自己那弟弟年纪话也不流畅,好骗好哄得很。这回,她原还想着嫁祸给杜青青,毕竟杜青青嘴上说拿自己当朋友,实际上也不过是拿自己当丫头跟班哄着罢了,也就嘴上好听早上那盒香膏,杜青青明明就有新的,还要把旧的给她,分明就是拿她做丫头打发只是,如今才开学,杜青青这冤大头还有些利用价值,钱满月只得找了只猫,想着糊弄过去就是了。
谁知道甄停云竟还真要为着那么点儿香料的事情深究不放,咄咄逼人
她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非得要和她一个连香料都买不起的穷学生计较这些
这般想着,钱满月更怨上天不公如杜青青这样蠢笨的,如甄停云这样斤斤计较的,上天反倒格外厚待,给了她们好家世好地位,让她们衣食无忧。反到是自己,明明志存高远,却是一生来就在穷家,家里父母还重男轻女,全都偏心弟弟。自己好不容易挣命考上了女学,豁出去的劝服了家里出钱,偏又碰上这么两个蠢笨又斤斤计较的同学
如果是她,如果她也有好家世、好地位,肯定不会像她们这样蠢笨,这样与人斤斤计较
这样想着,钱满月一狠心,索性便豁出去了,大声哭叫“我没有,我真没有甄停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个穷人,可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冤枉我非要这样逼我”
说着,钱满月伸手从自己发间拔了簪子出来。乌鸦鸦的发髻随之散落,发丝披散而下。
她用手拿着簪子,拿着簪子尖锐的尾端对准自己的脖子。
只见她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甄停云,咬牙切齿的道“甄停云,你这样污蔑我你是非要逼死我吗”
杜青青再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便吓白了脸,连忙去扯钱满月拿着簪子的手,连忙道“不过是话赶话罢了,满月,你别冲动”
钱满月连连摇头,满脸泪痕,笑容凄楚,更有一种豁出去的疯狂“我真没有做那些事,就是死了也不会认的。与其叫你们这样说我,倒不如死了干净反正,我便是死了也绝不会放过冤枉我的那些人”
杜青青一边拉她的手,一边哄她“是是是,你没做那些事,我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甄停云打断了杜青青的话,上前几步,正正的站在钱满月面前,忽而一笑,道,“钱满月,你要真有胆子扎进去,我倒服了你。”
钱满月瞪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血丝,目光更如淬了毒汁一般。
甄停云却不为所动,反倒神色自若的伸出手,抓着钱满月握住簪子的手,用力往她脖颈逼去“来啊,要死的话戳一下就好,你可别松手。”
钱满月这样的,甄停云真是见多了乡下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多了去了,可这些人却也是最怕死不过的。就钱满月这样的,也就嘴上叫得厉害,或许对着旁人时她手段恶毒,可真要是对着她自己就手软了
果然,眼见着甄停云抓着自己的手往脖颈逼去,簪尖轻轻的抵在脖子上,尖锐的刺头抵着柔软的皮肤,立刻就带来冰冷且尖锐的痛楚。
钱满月不由悚然,她看着甄停云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鬼,握着簪子的手下意识的松开了。
于是,那支银簪从她手上落了下来。
甄停云嗤笑了一声,然后转目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杜青青,接着往下道“现在,你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杜青青只呆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
“你也许觉着她很可怜,很努力也很值得人怜惜同情”甄停云冷笑着,讽刺道,“她估计也觉得你和我很傻很好骗。”
“昨晚上,她说她上女学的钱都是她娘去外头借来的,为了这个,她娘还被她爹打了一顿可是,那日你也是见过她娘的,像是被人打过的样子吗”
“好吧,就当是伤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么,她娘才为她挨过打,身上或许还有伤,她做女儿的却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边上,看着对方满头是汗的为自己铺床叠被,这得是多冷多毒的心肠啊”
“还有,她说她爹没个正经营生,她娘给人浆洗衣服赚不了许多钱,家里穷得快揭不了锅,来这之前,连肉汤都是好几个月没喝过了转头又说她的御射都得了两个乙这至少是练过的,穷的揭不开锅,结果还能有空、有闲、有钱来练御射”
“最可笑的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穷,结果转头就选了制香这门课这门课有多费钱,有脑子的人只想想就能想明白吧”
“说到底,她从一开始就谎话连篇,只想着拿我们这些比她有钱的做冤大头,做垫脚石”
其实,钱满月到底年纪小,这些的手段也略显粗糙,又或者是她看不起自己和杜青青这样的“傻子”,说起话来也不甚用心,前言不搭后语的,根本就禁不起深究,也就是欺负杜青青单纯罢了。
甄停云原是觉着这人也就是有点儿小心思,觉着事情不大,怕惹麻烦,也就没揭穿。
没想到钱满月真真是恶毒且胆大,在她已经委婉拒绝后还敢打她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上设置时间的时候设成明天了,刚刚发现
这章有点短,不过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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