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袖袖子

    裴大太太自嫁进门后便极得裴家看重, 还真没见过公爹这般的冷脸, 心下一凛,一时间连眼泪都忘了掉, 只得匆忙跪倒在地上, 老老实实的将凭证的事情说了。

    裴阁老听完了整件事, 只觉头上一阵阵的抽痛, 深恨自己现下老胳膊老腿, 到底不比年轻时身强力壮。要不然,他还真能直接跑去甄家把裴氏这女儿拎回来, 狠狠的抽她一顿裴大太太毕竟是儿媳妇,做公爹的说多了也不好,还是得交儿子管教;裴氏这女儿, 作出这样的蠢事, 做爹的教训一二自然没问题。

    裴老夫人一看丈夫这架势,立时便猜着了裴阁老这是真生气了,儿媳和女儿都要遭殃。她连忙也跟着起身,笑劝道“沅君昨儿就病了,我原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如今想来怕也是心里悔愧,正难受呢。你也别为这事气坏了自己身体,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咱们都这个岁数了,何必生这些个闲气。只叫他们孩子自己处理了便是”

    裴阁老冷笑“她还有脸病我要是她, 羞也羞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低了头,实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连裴老夫人也跟着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你这又是哪门子的气不过是些许小事,如今女学也考完了,停云也上了榜,虽明珠这回没能考中,明年不也一样能再努力,何必非得把事情闹开了女儿也是做娘的人了,哪里还能和小时一样,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

    裴阁老想着摄政王的话,心里却是紧了紧摄政王连自家这般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了,可见是有心注意着,如今只是些许小事可若是自家不知收敛,再做出什么了不得的蠢事

    想起摄政王那张俊美到锋利的脸庞,想起自家女儿和儿媳妇做出的蠢事,裴阁老阖上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今朝中时局瞬息万变,这种事不能再姑息了。

    他很快便下定了决心,断然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们只想着些许小事不必计较却不知人的胆子都是一点点纵出来的,此时再不教训,只怕她日后真要惹出什么大事来,咱们一家子都得跟着受累”

    顿了顿,裴阁老也没废话,转头与裴老夫人道“我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你派人去把她给我叫来。她要不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裴老夫人见他心意已决,只得拖一拖时间“这天都要黑了,沅君她又病着,来回匆匆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明儿吧,明儿你休沐,正好在家。等明儿我派人接她过来,你做爹的要教训就教训,我是再不管的。”

    裴阁老胸口哽着口气,偏他一低头便对上了老妻近乎恳求的目光,只得点头“那就明天”

    说罢,留下一句“慈母多败儿”,一拂袖就走了。

    裴老夫人目送着裴阁老离开,略松了一口气,一面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儿媳妇,一面打发人去甄家与裴氏说一声多年夫妻,她是知道裴阁老这回是真动了怒,只盼着自己拖他一晚,裴阁老那火气能下去些,要不然女儿明日过来也是来挨打的。至于大儿媳妇

    裴老夫人看了看哭得不成样子的大儿媳妇,摇头叹了口气,深觉她也是命苦拿了个铺子换凭证,结果女儿没考上,自己回头怕还要被人教训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唉,所以说一开始何苦要起那点儿歪心呢既丢了凭证,那就准备准备明年再考不就成了以裴明珠这回落榜的成绩来看,说不得这凭证丢了还是上天示警,预示她今年考不中,让她明年再试呢

    裴家传话的人到时,甄父正在与裴氏说话,耐着性子劝慰妻子。

    甄父也不是不知情理的人。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也分薄厚。做父母的也是人,是人就有偏心,有所偏爱也是并非不可理解。便是甄父自己,虽对幼女十分愧疚,也极爱幼女那肖似裴氏年少时的模样性子,可他扪心自问,心里还是稍稍偏着自己看着长大的长女和幼子。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是有脑子的,不是光凭心里那点儿感情冲动做事,便是有偏心也不能过了度,更不能失了理智、发了疯,至少面上总也要一碗水端平。

    以甄父的目光来看,裴氏这偏心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分明就是钻了牛角尖,走火入魔了这世上哪有亲娘把自己亲生骨肉当仇人对待的

    只是,甄父往日里没能叫裴氏和甄老娘婆媳和好,这一回虽有心劝一劝裴氏也没什么效果人裴氏根本不承认自己偏心,这话起头就说不下去。

    也就是此时,裴家派了人来,说是裴老太爷让裴氏明儿过去。

    甄父不由大松了一口气也罢,裴氏既是不听自己的劝,便叫裴老太爷这亲爹劝她吧。

    这么一想,甄父安慰了妻子几句,转头又去给右掌受伤的长女做心理辅导孔融让梨的故事也都是讲过的,做姐姐的心胸更该宽阔些,便是让妹妹个庄子也没什么大不了,日后一定找机会给她补上的。

    这样忙了一圈,甄父竟也还记着甄停云的事情,也没忘记叫人给甄停云准备车马和赔罪礼,好叫女儿到时候送去给她那个住西山的先生。

    不得不说,甄父寒门出身,年纪轻轻便有如今位置,除却岳家帮扶之外,至少是个明白的能干人。

    于是,第二日一早,这头甄停云坐着马车出门往西山去,那头甄父和裴氏也叫人备车往裴家赶。

    当然,这些事甄停云是并不在意的,她昨晚上为着元晦的事情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实在是有些担心对方会因着楚夫人的事情生了自己的气,一路上就光顾想这事了,倒是把裴氏和甄父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这样一路儿的心焦,待到了西山别院,问过守门的侍卫,听说元晦正在院里,甄停云提了一路的那口气这就松了下来元晦这回就算是生气了,应该没有生太大的气,否则就不会留在这里等她过来赔罪了。

    这么想着,甄停云脸上也带了笑,叫侍卫帮着自己将车上那些赔罪的礼物都给搬了下来,自己则是抬步往里去,走到门边时又顿住脚步,悄悄的抬眼打量起坐在里间翻书的傅长熹的脸色。

    因是在别院,傅长熹装扮上也十分随意,身上一件湖水蓝绣暗云纹的袍子,只在领口和衣袖处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细密繁复的纹样,虽身上并无多余配饰,也无金冠和玉带,依旧隐隐透出些许的雍容贵气来。

    他正手里拿着一卷书,侧身倚在榻上翻看着,似是没有注意到甄停云这意外来客,仍旧低着头,右手拿着书,左手按在书页上,时而抬手翻页。

    从甄停云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见他小半张的侧脸以及按在书页上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最上面的指甲也都修剪得宜,大拇指上带了一个玉扳指。这么一只手,哪怕只是静静的按在书页上也依旧稳得出奇,透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控制力。

    甄停云从见到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很好看,却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并且直接的面对这样的好看。

    就如同是直面一柄利刃,雪亮锋利,清楚直接,令人畏惧不安的同时却又无可抵挡。

    甄停云下意识的咬住唇。

    傅长熹却在此时出声“你还要站在门口看多久”

    原本,傅长熹是不打算出声的他还想好好的摆一摆做先生的架子呢。可他这傻学生居然就呆站在门口看他,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傅长熹的身上便好似虫蚁一般,令他生出些许的不自在,觉得自己被目光扫过的皮肤也是一寸一寸的生出些微的痒意,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不得不主动开口。

    甄停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先生。”

    傅长熹头也没抬,只淡淡的“唔”了一声。

    甄停云听着这声音,却不觉松了一口气,连忙抬步从门口走进去,然后便挨着傅长熹坐在了榻边。

    然后,她又悄悄的抬眼去看仍旧倚榻看书的傅长熹,见他并不开口,便知这是等着自己开口哄人,哦不,是开口解释。

    于是,她也没遮着掩着,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先生,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拜楚夫人为师的事情啊”

    傅长熹抬眼看她一眼,还是“唔”了一声。

    甄停云瞧他脸色,试探着去揪傅长熹的袖子,嘴里解释道“其实,我原也不想拜楚夫人为师的”

    傅长熹垂下眼,看了眼甄停云揪着自己袖角的手指。

    因他衣袖乃是湖水蓝的,细嫩的指尖搭在上面,白得有些晃眼。

    傅长熹盯着看了一瞬,很快便移开目光,好歹多说了几个字“放手,好好说话。”

    甄停云在傅长熹面前放肆惯了,且她也是知道傅长熹的脾气的真要是不喜欢叫人揪着,肯定早就抬手扯开,或是直接甩开了,他这会儿怕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所以,甄停云不仅揪着人的袖子不放手,还赌气着朝他眨了眨眼睛,哼哼着道“就不”

    傅长熹真心觉着这学生是收来烦自己的,烦得要命他索性便当自己那半边的袖子不存在,又把话题扯回来,冷声问道“不是要和我解释吗”

    甄停云闻言连忙点头,想了想,问他“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回京那天晚上,我们在客栈分开之后,我用竹箫吹了一曲”

    “嗯。”傅长熹点点头表示记得他那日从曲中听出离愁与别绪,心里颇是动容,也是由此觉察出甄停云在这方面的天赋,自然记忆深刻。

    甄停云仰着头,雪腮微鼓,一脸的义正言辞,认真道“我就是那天晚上遇见楚夫人的,当时她听了我的箫声,要收我为徒,我当时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这还真有些出乎傅长熹预料,他朝甄倚云看了眼。

    甄倚云连忙表忠心“我都有先生您了。而且先生您待我又这么好,教我读书习字,还送东西给我。要是我忘恩负义,辜负了先生您,那还是人吗”

    不得不说,甄停云想要哄人时,说起话来可真是嘴甜如蜜,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傅长熹都有些被她说软了心肠,沉默片刻方才道“既然你都拒绝她了,怎么临考前又自己找上门了”

    按理,裴氏拿凭证换铺子这种事属于家丑,时人讲究个家丑不可外扬,一般是不往外说的。

    可甄停云对傅长熹这先生颇是信任,只略犹豫了下,便将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再次和傅长熹表忠心“要不是这样,我肯定不会背着先生您另外拜师的。”

    傅长熹却是早知道这些的他又不是收了徒弟就不管的,自是派了人暗中盯着。好容易等到甄停云自己开口,他长眉微拧,终于还是把堵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既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来找我”

    甄停云自然而然的应道“我又不能总靠着先生您。”

    傅长熹垂下眼,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多说。

    他心里倒更希望对方能稍微靠一靠自己。统共也就收了这么个女学生,虽那会儿有些失忆,可也是手把手的教她练字吹箫,教她茶道他用了这么多的心,好容易把她教了出来,总不是去受人欺负的哪怕,欺负她的人是她的父母。

    当然,傅长熹也知道自己这想法不大对,抿了抿唇倒也没有说出口,便转口问她“既是考中了女学,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说起这个,甄停云倒是更有精神了,右手握拳一击左掌,开口道“我想过了,女学能住宿,我到时候直接住去女学里便是了。反正,我手里已是有个庄子,每年总还是有些个出息,要是家里给我钱,我就用着,要是家里不给我钱,就先用庄子这些出息,反正是总能过得下去的”

    傅长熹听着还挺不是滋味的,忍不住说了她一句“都这样了,上回我给你那些东西,你还非得还回来现在倒是要过苦巴巴的日子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甄停云闻言,倒也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的回他“就算我收了先生您送的那些,也没用啊我总不能把您送的那些东西拿去卖了或是当了吧所以说,那些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也就摆着好看罢了,与其占位置,倒不如直接还回来给您呢。”

    虽然甄停云说得十分硬气,可一想起当初那一小箱子的金玉珠宝,简直是心尖都在滴血唉,要是收下了,哪怕不能吃不能喝,还占位置,可看着都养眼气派啊

    不过,书上也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方面还是要克制的

    甄停云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一箱子的金玉珠宝,接着往下道“而且,在女学里住着也能多认识些同龄闺秀,安心进学。我基础薄,毕竟不及旁人,肯定还是要多下苦功,好好努力的。唔,至少也得把字练好了,还有琴先生您以前也说过,等我进了女学,就能从头学起来”

    说着说着,甄停云越发觉着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以后的日子真是忙也忙不过来。

    傅长熹也不觉侧目,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甄停云。

    她微微仰着头,兴冲冲的说着自己对于未来的种种希冀,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沉入湖水里的星子,一闪一闪的在发光。

    傅长熹忽然又有了那种被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挠着手心的感觉,指尖微痒,不由便伸出了手。

    甄停云说到一半,注意到他伸来的手,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呆呆的叫了一声“先生”

    傅长熹反应极快,顺势将手伸到甄停云的发顶揉了揉,然后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补救着与她玩笑道“虽要努力,但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可别忙来忙去,最后倒把自己累着了。”

    甄停云用手捂着傅长熹指甲弹过的额头,小声抱怨道“我又不是傻子。”

    傻子才会累着自己呢

    话虽如此,甄停云已是能从傅长熹的语气里觉察出他似乎不生气了,这便大着胆子又去揪人家袖子,撒娇似得问他“先生,您吃过早饭了没有,我都饿了。”

    因为担心对方会生气,她昨夜里一整晚都没睡好,今日早上起来,连饭都没吃,直接就坐马车过来了。直到现在,眼瞧着对方似乎不生气了,甄停云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觉出肚里的饥饿来了。

    傅长熹看她一眼,这才纡尊降贵的点了点头。

    不过,傅长熹没与她说的是他这一早上光顾着在这里翻书,等甄停云过来,直到现在也没用早饭。

    当然,起身前,傅长熹还是甩了甩袖子,示意还揪着袖子不放的甄停云赶紧松手,嘴上道“你这样,人家还以为我要断袖呢。”

    这笑话,说得还真冷,冷得掉冰渣子。

    甄停云讪讪的松了手,心里不免暗自腹诽就您这样大把年纪还孤家寡人的,就算我不揪你袖子,指不定还有人背后怀疑您断袖呢。

    正腹诽着,注意到傅长熹看过来的目光,她便扬起雪白的小脸,眨巴下眼睛,一脸的无辜乖巧。

    傅长熹自不知自家女学生肚里想的事,见着她这难得的乖巧模样,脸色稍缓,开口吩咐下人准备早饭。

    于是,各怀心思,都没来得及用早饭的师徒两个便又坐到了桌子前,对面坐着,就等着要用这顿迟来的早饭。

    因着傅长熹昨儿便是歇在别院的,所以别院里是准备了早饭的,这会儿听得里头主子吩咐,不一时便端了上来。

    正好有燕窝粥,甄停云先给傅长熹端了一碗去,自己拿了一碗在手上,瞧了瞧才道“我以前听人说过燕窝,还是头一回吃呢。”

    比起她没听过的碧梗米,自然还是燕窝人参这样有名气的滋补名品更加具有存在感,甄停云以前在乡下也是听过燕窝的。只是甄老娘抠门,一向都觉着小孩子要粗养,像燕窝人参这样的矜贵滋补物件她自己都不舍得吃,自然是更不叫孙女沾的。

    傅长熹闻言,都有些喝不下燕窝粥了,便觉喉咙堵了口气,片刻后方才道“你要喜欢,我叫人给你准备些,带回去自己煮了吃也是一样的。”这语气倒颇似早前甄停云喜欢碧梗米,便叫人准备一小袋米让她带回去的时候。

    甄停云并无立时应声,先是用勺子舀了一口燕窝粥尝了尝味道,然后就拒绝了傅长熹的好意“这东西吃个新鲜便是了,我觉着这味道和银耳也差不多吧。”

    傅长熹哽了哽,沉默片刻,方才说她“还是带点儿回去吧便是带回去给你祖母滋补也是好的。”

    甄停云闻言,托着腮想了想,然后颔首应声“那就一点点。”

    顿了顿,甄停云有些担心傅长熹不理解自己这“一点点”的意思,特特补充说明“就给我一点点,回去让祖母尝尝味道就够了。我祖母一向有些个抠门,要是多了她就会想着省下来不吃,找机会把这燕窝给卖了攒钱;要是只够吃,她就会存着一点点慢慢吃,只怕存着存着就要给存坏了倒还不如只带一点点,我回去直接煮了给她,她也能尝一下味道反正这东西,吃起来和银耳差不多。要是祖母喜欢,我下回多给她买点儿银耳就是了,这样她吃着也高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傅长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神色如常的回了她一句“你高兴就好。”

    想想自己之前见过的甄老娘,傅长熹忽然又觉着甄停云还真是想的周全。

    说话间,甄停云已是喝完了面前那一小碗的燕窝粥,然后开始吃起花卷,顺道催促傅长熹“先生,您的粥再不喝就凉了。”

    傅长熹原也没什么胃口,只随手舀了几口热粥慢慢喝了,然后抬起眼去看甄停云。

    甄停云正拿筷子夹花卷吃,微微歪了头,张嘴咬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粉嫩的双颊也是鼓鼓的。

    傅长熹瞧着瞧着,不觉也开了胃口,也跟着夹了个花卷,尝了尝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四千啦,今天会加一更,大概是晚八点吧。

    s本来想写裴老太爷抽裴氏一顿的,不过大家觉得最近有点拖沓,那就算了吧,后面就把这段略过好了,毕竟重要的是男主和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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