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过后,元晦不由咬牙:“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不待甄停云接口,元晦当机立断,从枕边的钱袋里拣出一块金子丢了过去——别的他倒不怕,就怕甄停云这不要脸的,直接掐着嗓子喊他一声“爹”。
甄停云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见着元晦丢金子,甄停云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连忙伸手接了下来,悄悄在手上掂了掂,确定这应该就是自己交给元晦的那块金子。
她放下心来,眉眼弯弯,嘴甜如抹蜜:“我就知道先生不会亏待我!”
元晦倒不在意一块金子,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看不惯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薄唇微抿,眉目更是冷峻,冷冷冷哼了一声。
甄停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她十分大方的拍胸脯保证:“先生只管放心,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算没金子,我肯定也是要孝敬您老人家的,您这一路上开支我就包了,绝不会叫您掏银子的。”
与此同时,她悄悄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当然,不会掏银子,可能会掏金子呢。
甄停云说得振振有词,元晦本还想要辩驳几句,例如“我没你这么大的女儿”、“我还没你想得那么老”又或者“我不必你养”,最后还是忍了忍,忍得额角青筋微跳,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好险没开口。
甄停云说罢,抬眼去看元晦,见他再没别的吩咐,方才抬步出去与六顺吩咐了一声,让她拿着这金子去外头买套茶具,还有茶叶和煮茶的火炉......
六顺也是第一次见着金子,眼睛都直了,拿着金子的手都有些抖。
甄停云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块金子,想了想,还是多叮咛了六顺几句:“这事先别与祖母说,东西买回来后就先搁在你和八珍的屋里吧。对了,这回要买的东西可能有点多,你也不必急,路上多小心,慢慢来就是了。”也就是六顺品性敦厚老实,要不然甄停云也不放心把金子以及买茶具这事交给她。
六顺勉强回过神来,连忙脆声应了,忙不迭的出去买东西了,生怕金子留身上久了不小心就被丢了。
甄停云叹了口气,这才转回房里,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当着元晦的面读帖练字。
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甄停云一静下心来做事,那就必是十分的专注用心,心无旁骛。
以往她在家练字的时候,甄老娘有时候在屋里唤她,唤了好几声都不见人,急了出来一看,这才发现她在练字或是看书。甄老娘脾气急,当时就上去将她拎起来。结果,甄停云反生甄老娘的气,倒打一耙,说甄老娘重儿子轻孙女——明明当初甄父读书进学时,甄老娘就很小心,生怕打搅了儿子学习,轮到孙女就不上心了,还打搅她学习........
为着这个,祖孙两个前前后后也掐了几回架,还冷战过几次。甄老娘到底年纪大心软了,加之她身边也只这么一个小孙女,既是知道了孙女这狗脾气,她老人家也只得服个软,再没有在甄停云用功时候找她麻烦了。
如今,甄停云坐在桌前,提笔写字,亦是一笔一划,认真专注。
元晦则是靠在床边想事,不觉间又出了会儿神,只觉脑边隐隐约约有些零碎且模糊的片段。可他若是凝神细想,脑中便会一阵阵的刺痛,如同尖刀刺入脑中,刀刃一阵乱搅,就仿佛是血肉模糊的疼。
只是略想了一会,元晦已是想得脸色发白,额角亦是渗出密密的冷汗,偏却什么都没想出什么来。
所以,他只能选择暂时放弃,期待那些记忆能随着时间流逝而一点点的被自己找回来。
既是放弃了回忆,元晦又正靠坐在床上不好起身,手边更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实在是百无聊赖。他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也没找出什么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最后不得不落在了甄停云身上。
甄停云正坐在案前练字,乃是他上回纠正过的坐姿。她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模样,凝目抿唇,低垂眼睫,提笔临帖。
她的姿态端正而沉静,提笔时微微抬手,露出一截细白如霜雪的手腕。
从元晦的角度看过去,她侧脸线条秀美,莹莹如白雪。鸦羽般浓密的乌发则是被梳成了端正的发髻,髻上还戴着一朵半旧的珠花,颜色素净,像极了墙角窗台那被雨水打湿洗净的花朵儿。
元晦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喉中略有些干,跟着咳嗽了一声。
甄停云正在练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自然没听到这一声的咳嗽,动都不动一下。
元晦少有被人忽视时,心下不悦,紧接着又用力咳嗽了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甄停云蹙了蹙眉头,沉下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写好最后一撇,这才顿住笔看向他:“怎么了?”因为被打搅了的缘故,她的语气也不是很好,目光灼灼的看着元晦,一副不甚高兴的模样。
元晦被问了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他反应极快,只略顿了顿,立时便已接口应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倒是正经事。
甄停云闻言,不由坐正了身体,抬目去看元晦,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元晦想了想,才缓缓道:“我觉得我应该养了些猫啊狗啊的,闲的无聊时可能也会摸一摸。”要不然适才也不会觉着手痒,还想摸点东西。
甄停云:“.......”真是有够无聊的!
鉴于人家目前也算是自己的先生,甄停云一向尊师重道,也不好直接和人家掐架或是冷战,只得强压着火气,敷衍的应了一声:“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还要练字,你要再想起什么,先自己慢慢想吧,也别急着与我说。”
元晦还想再说什么,甄停云已经低下头重又提笔练字去了。
见状,元晦不免又觉憋气,感觉有点心塞。
就像是他无意间捡到一只猫,把它喂饱洗净了,好容易觉着这猫顺眼了些,正要伸手摸一摸,忽然发现这猫不仅不亲人而且还是个白眼狼属性——要吃的时喵喵喵的黏人,吃饱喝足了就不理人......
当然,更心塞的是,要说捡,其实还是甄停云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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