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我们交往吧

    如果不及时处理,流言或许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变异。

    桐山千冬的顾虑和预判,切中要害。流言的扩张速度,实际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先是换他给桐山千冬回拨、通话时,手机提示新来电的嘟声连绵不止。

    黑羽快斗留心记着,数十通坚持不懈的来电都源自同一个人。这种高频率,若不是桐山千冬备注了「☆太阳」,他一眼看出太阳这种积极正面的名词,以及加了特殊符号的备注意义特别,大概会将不依不饶的来电者先入为主误会成骚扰犯。

    “桐山桑,有一位备注为太阳、很坚持的来电者。”黑羽快斗慎微地问起,“我要做什么吗?”

    “啊、那是我最好的心友,环。”桐山千冬的声音隐约透出几分烦恼,“……应该是为了确认明天的安排。环是很容易担心朋友、想法天马行空的类型。黑羽君,麻烦你、现在回一条自动回复。”

    “好。”

    桐山千冬最好的心友,环。

    男性,很容易担心朋友,想法被她认为是天马行空的。

    明天是周五,两人有约定。

    黑羽快斗飞快地整理线索,照做。

    他莫名感到焦躁不安。

    ……令他不安的预感,很快成真了。

    黑羽快斗坐在计程车上,瞧见等在甜品店对面的桐山千冬,实际是他的身体。

    刚才桐山千冬问起「他的钱应该足够吧」,他以为她会弥补没吃到生日蛋糕的遗憾,可她没有提着任何甜品,只静静立在街边,翘首以盼。

    恰时,环发来了邮件。

    —

    FORM:☆太阳

    [主题] 呜呜 → QAQ

    小千~

    你手机一直占线,我很担心!

    就打给了妃桑(ToT)//

    妃桑说,你秘密交了男朋友…

    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毫不知情!Q口Q

    所以明晚的生日party,请他务必过来哟(^3^)

    我会非常负责地,肩负起作为长辈~的考察权

    镜夜说急救中心和交通科没有接到相配的报告

    所以遭遇事故的他应该不要紧啦←镜夜的结论

    所以小千你不必太着急了

    需要帮忙的话,不要忘了我们(^O^)/☆★

    —

    邮件正文充斥着可爱的颜文字和语气词,对方的性情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黑羽快斗用一目十行的速度掠过,飞速提炼了关键——他的谎言,已经在桐山千冬的人际网开始自我繁殖、肆意扩散。

    明晚的生日派对,主角应该是今天生日的桐山千冬。

    除了发来邮件的环,正文中两次提及的「镜夜」,让黑羽快斗很在意。静夜显然是两人格外信赖的存在,而且神通广大。他从公寓出来不过十几分钟,减去环察觉的工夫,时间所剩无几。对方已和急救中心、交通科确认了没有相配的事故报告。

    车停下,黑羽快斗利落地下车,将手机塞给迎上来的桐山千冬。

    他接过钱包转身付钱时,敏锐地发现了……眼熟的女生们。

    其中,同班的桃井惠子正举着手机,难以置信地望过来,又眯起眼瞅手机。

    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反复这个动作,应该是拍了照。

    黑羽快斗皱起眉。

    她们八卦的气力和细致程度,与越挫越勇的搜查二课无异。

    他正穿着江古田的女生制服,容貌标致的风云人物不可能被认错。

    因故中断的生日会后,匆匆离开的主角桐山千冬和黑羽快斗在一起——根本不必捕风捉影,他急中生智的理由顿时拥有了完美的证明,形成了无懈可击的逻辑链。

    他听见桐山千冬讶异的“诶”。

    随即传来她的询问:“黑羽君,处理这件事的应策,你想到了吗?”

    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体验,真是诡异至极。

    桐山千冬信任他的程度,更是奇异。

    “你……真的放心全部交给我来处理?”黑羽快斗朝远处绽开笑意。

    “恩。从现状来看,一些解释,可能更多地必须由你出面。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全部交给你处理只是说说而已。我和环他们现在不常见面。两边澄清的说辞不同,应该也可以蒙混过关。但还是尽量统一比较好,避免节外生枝。”

    节外,已经生出枝繁叶茂了。

    黑羽快斗腹诽。

    饶是平时有千方百计的他,这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用谎言包装谎言,比如偶遇、巧合等,拙劣得无法说服自己的说法来澄清,肯定会损害桐山千冬的名誉和风评。

    黑羽快斗心有决计,“你现在想吃蛋糕吗?”

    “啊?”桐山千冬愣愣地点头,“啊。”

    黑羽快斗带着她往对面的甜品店走去,挤进密密的人群。

    “巧克力冰淇淋,还是要其它口味的?”他问。

    “巧克力冰淇淋!虽然奶油香草也很棒,但巧克力冰淇淋味是无可替代的一位。”

    “所见略同,巧克力和冰淇淋是毫无疑问的绝配。”

    作为甜食同好,黑羽快斗毫不迟疑地推荐了最爱的一款。

    巧克力碎缀在冰淇淋上,黑白分明。外观简单,味道可不一般。一口咬下,冰凉、清新、浓郁的甜恰到好处地融化了。

    黑羽快斗留意着远处灼人的视线,一手接过店员递来的蛋糕,一手拉过桐山千冬,快步从侧面不着痕迹地脱离队列,带得她跄了两步,隐蔽地混入熙攘的行人。

    直到走远的拐角,他才停下,将蛋糕交给不明所以的桐山千冬。

    “祝你生日快乐,桐山桑。”

    “啊、谢谢你,黑羽君!”她莞尔。

    “不客气。只是想让你这个糟透了的生日,变得稍微不那么糟。”

    “诶、糟透了吗?我没有这么觉得啊。”

    对桐山千冬自然流露的反应,黑羽快斗怔怔地眨眼。

    这,竟然还不算糟透了吗?

    “生日不单是新的开始,也是旧的结尾。承上启下的它,不应该被单独剥离出来。对于过去的十五岁,我很满意。正在迈进的十六岁,虽然这个开头过于……惊人了,但人很难会有这样不同寻常的经历吧。没有什么能和它比肩了。所以,不能算是糟透了,对吧?”

    末尾,桐山千冬的语调变得轻快了。

    不是硬要让他认可的说教,而是纯粹的分享。

    “恩。”

    黑羽快斗轻应了一声。

    她的思维总跳出常规,奇特得仿若引人入胜的景致。

    桐山千冬双手捧着蛋糕伏低身,到恰好直视他的高度,“所以,你想到的办法是什么?”

    她挨得太近了啊,简直毫无自觉。

    属于他的脸近在咫尺,近得连蓝眸里倒映的霓虹光彩和她姣好的面容,也看得一清二楚。

    一瞬,他似乎禁不住被吸引住了。

    “桐山桑,你靠得太近——了。”黑羽快斗倏地拉开距离。

    “啊、抱歉。因为……是自己的脸,熟悉又奇妙,所以不自觉地靠近了。”

    “没事,我暂时也无法适应。”

    黑羽快斗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开口:“我们……交往吧。时间是从现在开始,到交换回来。”

    “哦,好。”

    桐山千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黑羽快斗怔住。他有点急切地想转移话题,所以脱口而出——还未说明这是应策,分析这么做的优劣势。

    “桐山桑,你……真的理解我的意思吗?不需要犹豫,或考虑的时间?”

    “名为交往,实为合作。”桐山千冬露出了「她完全理解」的表情,“这可以巧妙地掩饰一切反常和不合理:比如,现在的黑羽快斗为什么对桐山千冬非常熟悉,反而忘了自己的习惯、爱好和长处,性格也奇怪地有所改变——全部,都可以推脱是恋爱带来的变化。”

    无需他费劲口舌,桐山千冬迅捷地跟上了他的思路。

    虚假的交往,能合理化今晚的见面,对桐山千冬的名誉和风评损害将降到最低。

    再如她所言,之后如果一直维持互换的状态,他和她将会有密切的交集。这是完备的借口。

    而且,他们绝不可能以这种姿态,和其他人进行交往。

    “和你沟通,真的很轻松。”黑羽快斗松了口气。

    “谢谢你给我的超高评价!和交换对象必须坦诚相待,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对象是你,不是奇怪的其他人,真是太好了!”

    桐山千冬用他的脸,掬起一个春意盎然的笑。

    和他惯常的笑脸,有天壤之别。

    “我也觉得。是能高效沟通的你,不是胡搅蛮缠、拖后腿的人——如果倒霉是必然,那这真是唯一的幸运了。”黑羽快斗提议,“就去我家交换信息吧。我独居,另外有必须嘱咐你的事。”

    原本准备搭来时的计程车,径直回家交换情报的。

    可她正巧有一个容易满足的遗憾。为了快速建立利于合作的关系,因此他下车了,没有让桐山千冬上车。

    没想到,微不足道的选择让发展急转直下。

    桐山千冬颔首。

    黑羽快斗招手揽了一辆计程车。

    他转头,看到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要坦诚相待的,不只是信息——”

    桐山千冬戛然而止。

    他面露不解,“还有什么?”

    “黑羽君。”

    “恩。”

    “我有一个会冒犯你、但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

    “恩?”

    桐山千冬说着抱歉凑近了,严慎地在他耳畔低语。

    “你、今天……洗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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