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收拾好东西走到院中,却看见阮澜在自己的房间里冲他招手:“这儿呢!”
“怎么不在外面吃?”他走进房间,问道。
阮澜解释道:“我还没和阿婆说你的事儿呢,万一她醒了看见你,到时候吓一跳。”
见陆追眉头微微蹙起,阮澜连忙说道:“昨晚太晚了,忘记这一茬儿了。一会儿吃完饭咱俩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和阿婆说好。对了,你得去河里洗一下,见长辈总得干干净净的。”
陆追微微点头,坐了下来。
阮澜盛了一勺疙瘩汤,慢悠悠的吹着,一边偷看陆追。
陆追觉察到她的打量,瞥了她一眼,再看这疙瘩汤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生疑。可……她要是想害自己,之前不是有更好的机会吗?又何必在此时此刻落毒?
陆追慢慢的搅动疙瘩汤,自省着:下次绝不能让吃食经他人的手,隐患太多。
他将疙瘩汤放到唇边,轻轻吹了两口。
其实此刻这汤已经不烫了,他故意做这副模样也是为了看阮澜的反应。
而阮澜就像最拙劣的下毒者,目光随着他的勺子移动。待他要送进唇中的时候,她那眼神愈发晶亮,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像猫。
陆追心里想着。
像极了以前常在自己屋顶上蹒跚的那只小白猫,软绵绵的一团。
可当自己想要抱抱它的时候,反倒咬了自己一口,再也不见踪影。
陆追将勺子放下。果不其然,他看到阮澜失望的神情。
“你怎么不吃啊?”阮澜急着看他自食苦果的下场,心里挠痒痒似的,这便开口问道。
陆追站起身:“不饿了。”
“啊?”阮澜看着面前都快漫出来的疙瘩汤,吞了下口水,随后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能浪费粮食!”
陆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什么也看不出,阮澜太过于异常,此刻也太过于急功近利。可作为一个下毒者来说,她又未免有些过于理直气壮了。
陆追停滞片刻,走回桌旁坐下,舀了一勺面疙瘩送进了嘴里。
他想的很清楚,梦里的阮澜似乎对他没有恶意。更何况他要在这里暂待一阵子,总不能一直盯着防备着,那太累了。在梦里的官兵来之前,他要好好的养身体。食物和休息,缺一不可。
温热的面疙瘩入口,陆追慢慢的咀嚼,将这速成的面食慢条斯理的咽了下去。
阮澜的眼睛越睁越大,瞠目结舌的看着陆追将那一大碗面疙瘩都吃完,临了还把汤喝了。
“你……”阮澜开口:“还好吗?”
她完全被陆追震慑到了,这是多可怜啊,得饿了多久了啊?连这样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咽下去。
陆追拿起一侧的帕子,沾了沾嘴。站起身来说道:“皂角在哪里?我去河里洗洗。”
阮澜惊呆了,他手上拿的帕子和身上穿的棉布衣服几乎是一个颜色,俨然就是昨晚剪剩下来的布料。
帕子收边收的很好,仔仔细细的用线缝过了。这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手笔,那唯一的答案便是昨晚阿追在自己回房之后缝补了衣服,还把多余的布料做成了帕子!
牛逼!
阮澜又仔细扫了两眼陆追身上的衣服,恨不得此刻冲到院子里,冲着老天真臂高呼:谢谢您!给我送来一个这么好的帮工!除了不会做饭,全能!
“皂角!”陆追看她神色一会儿一个样,万花筒似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开口催促道。
“哦哦哦。”阮澜回神,连忙去给他拿了一小袋皂角,又认真的叮嘱:“这一份就分给你了,省着点用。”
陆追拿着皂角去了河边,阮澜不放心,想起每年夏天都有小孩子因为去河里、大坝里玩水溺亡的报道,这便跟了上去。
陆追感觉到她在身后跟着,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想看?”
阮澜听了他这话,干笑了两声:“就你?小豆芽菜?有什么好看的?少爷病犯了?我是怕你掉水里淹了!离的近点好救你!”
即便是只有十三岁,那也是古时候的十三岁,再过两年就能娶妻生娃了。身为一名男性,陆追显然不允许自己被侮辱成豆芽菜。
但对方也就是个乡野小丫头,单听她这口口声声豆芽菜就知道了,和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不定还要被倒打一耙。
陆追冷言道:“随便。”
说完,便迈步向河边走去。
他走到河边,脱去衣服,将皂角袋子放在一旁,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过了好半晌才探出头来,背朝着阮澜的方向清洗。
阮澜也背着身,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地上的野草。
河边的草要少些,汛期一到就要被冲垮,但也有些胆子大的非要长到这边来,稀稀散散,三三两两。
阮澜抬头看了一眼天,真是太美的天空了。白云朵朵闲散的飘着,身边都是草香,偶尔几声鸟鸣声悠扬婉转。尚未有吵闹的蝉鸣,流水潺潺轻敲。
她摘了一朵小□□,别在耳旁。又慢慢躺下,眼睛跟着一朵白云走。
也挺好的,就当放了个假,来了个世外桃源,不比穿越到什么宫里厮杀强多了?像自己这样的咸鱼,恐怕到死了也没人会发现的,更别提争宠了。
不适合自己。
没想到穿越也根据性格来的。
第一个作品要不就试着烧个蓝天白云皂角托?陶器还好入手些。
她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陆追。
她刚才也发现了,陆追吃东西喝东西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吞咽的声音,入口的声音,甚至勺子都不带碰到碗边儿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贵族餐桌礼仪吗?果然之前是个公子哥。怪不得和自己说什么想看不想看的。
阮澜记得,之前看红楼梦的时候,得知宝玉第一次和袭人也就十二三岁还吓了一跳。那阿追有个什么丫鬟也是正常。不过小孩子还是得好好长身体,正好来了这个地方,清心养性的适合他。
陆追哪里知道阮澜在想这些东西。他确实是有个贴身的丫鬟,名叫望舒,比自己大上一些,但两人之间却也什么都没有,而那望舒也早早的离了别院。
他只洗着自己,洗去这一段时日身上的污泥血迹,就像要将过往一并洗脱一般。
“阿追。”阮澜的声音突然从岸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像是春日的拂面柳絮。“刚才那碗面疙瘩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陆追眉头蹙紧:这是什么问题?当然就是正常的吃下去的。
阮澜见他没回,心里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嘴上发出了一声惊叹。
陆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回头看她,却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后背看,嘴里喃喃道:“阿追,你皮肤好白啊!”
陆追冷声说道:“看够了?看够了我要出去了!”
阮澜连忙又转头,陆追稍洗了洗,这才出来,裹上衣服,湿漉漉的从阮澜身旁走过。
阮澜仍紧闭着眼,心里琢磨着——这灰团子怎么一洗就成了白团子呢?看看那脸长的,看看那下巴,看看那眉毛,这再长两年还得了?完了,自己还说包找媳妇呢,这张脸拿出去,媳妇一车一车的来。
她听见脚步声走过去,偷偷睁了下眼睛,见陆追已经穿好衣服,这才连忙站起身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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