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需要的东西购置妥当,两人又在大舆镇转了些许时光。
大舆镇沿山靠水, 城镇当中常有几座小桥将这规整的街道划的跌宕起伏。
拱桥下面有撑船而过的浆夫, 扁舟摇摇晃晃, 慢的是亘古的节奏。
正是春末夏初,两侧的枝桠俱都浓郁起来, 不再是小小嫩芽,几朵花苞拱在其中, 有些性子急的, 迫不及待的绽露娇态。
是生机勃勃又不浓艳的美态, 清澈的让人心旷神怡。
阮澜仰头看着那几朵花,陆追见她看的久了, 在旁问道“想要?”
阮澜摇了摇头“仔细看看是什么模样, 记在心里,回去试试做在瓷上。”
陆追也跟着抬头看,那是几朵白色的花,他叫不上名字, 没有繁芜的花瓣,就是那么几片撑开, 显得劲态十足却又不失柔嫩。
像她。
陆追心里划过这么一个粗略的念头。
可意念到了嘴边却又是不同的话,“女子总是喜欢在东西上做这些花。”带着半点嘲讽。
因着他这张脸, 原本在陆府的时候倒是时常有些女子送女红缝工给他, 帕子、荷包、香囊, 上面大多是花, 换着花样的花, 烦不胜烦。
阮澜头也没侧,只看着那树说道“花怎么了?树有树的好看,草有草的好看,花自然也有花的好看。看来阿追原本时常收些小物?”
陆追不语。
阮澜便接着说道“上面缝绣的那些东西都是一片心意,因花的制式最为复杂,人家这才给你做的,是用了心的。再说了,无花哪有果?是以女子将花自比,半点毛病没有。”
她听了陆追的话就知道,这人定然是平日里颇受少女欢迎。
这也没什么,就凭他那张脸,倘若到了现代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只不过古代流行送自己纹绣的东西,现代能送的花样就太多了。
身为校园风云人物,对收到礼物难免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没办法,毕竟中二嘛。
尚不知自己在阮澜心中中二形象已经根深蒂固的陆追听她这般说,冷笑了一声“送东西也要看人愿不愿意收,否则只是自寻难堪。”
阮澜可以,这个回答很中二很校霸,你生错时代了。
陆追见她不说话,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说过了,便随口转移话题问道“你呢?若是自比为花,你是什么花?”
阮澜收回目光,转头看他,答道“我才不要当花。”
“那……”
阮澜“要当就当一棵树。”
其实这只是阮澜现代家里的家训,就一个字“树”,写的洋洋洒洒气势万钧挂在老宅进门处。
瓷有胎骨方能立住,千百年的瓷器拿到如今仍是一盏妙物,岁月未曾在它们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釉面上的反铅使其添了更多的光辉和美态。
树也是一样。
小树不足一提,千百年大树方成,树冠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气势恢宏。就那般挺拔的立在天地之间,静看朝代更迭人演变化。
都是越醇越香。
要做便做树,不言静立,稳重妥当。花从此处来,叶从此出来,亘古长青,是岁月的痕迹,是源远流长。
这话原本对阮澜来说只是一个形式,身为家里的后辈从小面耳濡目染的多了,也为怎么放在心里,如今被陆追这么一问却又想了起来。
她穿到此处,也只能做一棵自力更生的树,做不得娇艳软弱的花。
阮澜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是她有大志向,而是没人能让她咸鱼瘫啊!不干活是要被秦家拉去当填房丫鬟的!
想想那些小说里写的内容,到时候先和秦氏斗,斗完了再和其他的妻妾斗,还没斗完还要帮孩子斗,想想她就头皮发麻。
斗谁睡觉睡得久她一定是冠军,宅斗的话……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不干活就要饿死了,家里的米还能吃多久啊?!
她回答的颇为顺畅,陆追倒是愣住了“当一棵树?”
树有何好?不能走不能动,拉根绳子便给人晾衣裳,随便来两个人就能在身上划些痕迹,许多年都消不下去。
阮澜心里想的事情自然不能和他说,但也不妨碍她将自己说的高尚一点,身为祖国素质教育成长下的新青年,她认真的回答道“对!要做就做木棉!”
“木棉?”陆追想了片刻,刘家村附近有木棉吗?她知道什么是木棉吗?
阮澜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吟道“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
陆追???
阮澜摆了摆手“算了,你年纪还小,不懂。”
毕竟《致橡树》这篇开头的是“我如果爱你”,他这么小,又是男尊女卑社会成长下的少年,能懂两个人就可以认亲了——穿越的亲戚。
她大概构思好了一套釉面,但并不着急做。根据刚才她看的瓷器,基本都是单色的,偶尔有些大幅的笔触,也不怎么成形状,等她回去慢慢试过再说。
这么想着,两人便走到了城门前。大舆镇和其他的地方无差,城门附近有个木桩子打的告示板,上面贴了几张告示,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人的画像,下面写着“缉”的字样。
这画像不知道在这里贴了多久,面上都有些泛黄了,也没有几个人看。阮澜倒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这便走了过去仔细打量,陆追跟在她身后,远远的就停住脚步,只由她一人过去。
这画像上的人正是陆追,但毕竟是个粗略的毛笔画,往常只是将人的特征勾勒出来,按图索骥。
陆追因只是陆府庶子,平日里出去抛头露面的次数少,加上他只是长得好看,脸上倒没个痣啊疤啊的,这画上也就失了真,只是突显通缉的这个人年纪不大罢了。
阮澜歪着头看了半天,转身走到陆追身旁,啧啧了两声“这谁能抓到人啊?这画也太抽象了。随便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就能去官府拿银子了。”
陆追嘴角动了动,方要说些什么,边上便有个人凑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追,压低了声音说道“官府走一趟?”
陆追听了这话,身体即刻绷紧,警觉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阮澜嗖的一下挡在陆追面前,仰着头问道“干嘛干嘛?我们又没怎么,为什么要去官府?”
那人一见阮澜和陆追的反应,笑道“外地人?头回来?”
他啧了一声,解释道“这不是官府在抓人嘛,听闻这通缉令上的小子是朝廷重犯,只要把差不多的告发,或者带去官府,不管是不是都能领点文钱呢。我这不是想,咱们一起走一趟,然后混点文钱吗?我在官府里有相熟的,走流程快点,前门进后门就能出,怎么样?走不走一趟?白捡银子啊!分我一点就行,三七怎么样?我三你七!”
阮澜冷笑了一声,说道“去我们也自己去啊,当天出不来,里面还包吃饭呢,省一顿饭钱。谁和你分啊?”
这大舆镇的官衙天天这么被人晃点,迟早得赤字吧。
那人听了这话,仍是不愿罢休,说道“二八,二八行不行?”
阮澜瞥了他一眼,拉着陆追朝车驿走去“我们还赶着回村里呢,没银子留宿,要不你管我吃住,我把我表哥借你。”
那人一听这反而要亏空,骂了阮澜两句不上道,摇着脑袋走了。
“怎么不让我去?有文钱拿。”两人走了片刻,陆追突然开口问道。
阮澜笑着说道“算了吧,刚才就看见你脸色不好,没事儿去什么官衙?不够晦气的呢。缺银子也不差这点。”
别说他一个古代人,就算是现代人也不喜欢天天去什么警察局法院监狱的。
她见陆追不说话,这便停下脚步,拍了下陆追的后背“咱们阿追的价值就这么几文钱吗?放心,日后跟着我,有的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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