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见季唯睡得香,知他这两日累得很了,不愿打扰他,就捧了本论语,坐在床边看。只是看了许久,都不曾翻过一页,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总忍不住老往季唯身上瞄。
渐渐地,他的脸红了起来。
显是想起昨夜在牢房时,地方狭窄,铺位有限,他靠在季唯身上,将就着睡。夜里寒气逼人,他身子又虚,忍不住就往热源处靠。第二日醒来,整个人钻在季唯怀里,手还紧紧攥着他领子不肯松开……
柳意绵咬着唇,把脸埋进书里,让凉丝丝的扉页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书是念不下去了。
柳意绵揉了揉肚子。
从昨日去县衙到现在,只在路上时,被周婶逼着吃了个馒头。
再加上早上给季唯推拿按摩,饿的饥肠辘辘,浑身没劲。
他想了想,把书放回架子。
先给季唯盖了床薄被,轻手轻脚离开了屋子。
他有心要给季唯做顿好吃的,只可惜家里头没什么好菜,大都是前些日子剩下的。翻找半天,也只找到一颗西红柿,一把山菇,还有家中怎么都不缺的鸡蛋和小葱。
此时跑出去买菜,显然是来不及了。
柳意绵不想季唯睡醒,连吃的也无,也不想随便凑合。
就从面粉缸子里,取了一大勺面粉,重新掺水、和面、醒面。他没季唯那熟练的拉面功夫,只用擀面杖把面团擀开,切成手指粗的宽面。等锅烧热以后,挖出一勺白色猪油膏,在热锅中化开,再用葱头爆香。
猪油里还混了些熬干的肉渣,再加上葱头的香味,猛一下子窜出来,溢满了整间屋子。
柳意绵深深吸了一口,脸上流露出陶醉之色。
等葱头爆成焦黄@色,他打了两颗鸡蛋在锅里搅开,加上切块的西红柿,炒出汁水,混着小半锅水烧开,把宽面条煮熟。出锅前,又放了些盐、糖、酒。
柳意绵准备了一大一小两块碗。
四分之三的面条,和全部的番茄鸡蛋,都盛在大碗里。
只剩下少许清汤挂面,他盛在小碗。
最后撒上一把葱。
闻着味儿,早就饿的头晕眼花的柳意绵,连饭桌都没回,就站在灶台边儿上,飞快把小碗里的面条吃光,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眼馋地看了眼大碗。
不过他很快就克制着收回了视线。
柳意绵收拾好灶台,端着大碗去了卧房。
他一推开门,躺在床上睡得半梦半醒的季唯,一闻到食物的香味,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翻坐了起来。
“绵绵,是什么?”
季唯被勾起馋虫,又闻了闻,搓着手道:“西红柿鸡蛋面,对不对?”
“季哥鼻子可真灵,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
还没等柳意绵把碗筷摆好,季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好,盯着他手里冒着腾腾热气的大碗。
碗很大。
面上铺着一层满满的番茄鸡蛋,红艳艳,黄澄澄,看起来极有食欲。还未入口,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就顺着味道,像是吃到了嘴里。
季唯咽了口口水,一把将筷子攥到手里正要吃,手上的动作却是顿了顿。
“你吃了没?”
柳意绵啊了一声,飞快回答:“吃了。”
“真的?”
“真的!”
季唯怀疑地看他,筷子指着碗面上西红柿鸡蛋,又问道:“那你可吃了这个?”
柳意绵小心翼翼看了眼季唯,有些心虚:“吃、吃了的。”
季唯哼笑了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小家伙心思单纯,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写的明明白白的,还敢跟他在这里玩文字游戏。
面是吃了,只是把西红柿鸡蛋全都给了他,看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唯故意冷下脸来,把筷子拍在桌上,硬邦邦道:“不吃了。”
柳意绵被吓了一跳,以为季唯嫌弃这面简陋朴素,有点伤心,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季哥,你好几个时辰没吃了,随便吃点吧。一会儿我再去买些菜回来,晚上吃的好点。”
“下回你不吃,我也不吃,记住了么?”
柳意绵还在那里数着今晚买些什么好,乍一听到季唯说的,整个人愣在那里,傻傻张着嘴,好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季哥,你、你说什么?”
“你还想不想我吃面?”季唯很严肃地看他。
柳意绵点点头,当然,要不想季哥吃点东西,他做什么去煮面条。
“那你就乖乖的,把这碗里的西红柿鸡蛋吃了。”
“可是我已经吃——”
柳意绵还想辩解,看着季唯那严厉的目光,一下子悻悻垂下脑袋。
“下回在说谎,我就真生气了。”季唯沉着声,看着柳意绵乌黑的发顶,“为什么不吃?”
柳意绵呐呐道:“最近吃得多,胖了些……”
季唯设想过很多理由,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一时间啼笑皆非地望着他,伸手把柳意绵的胳膊给攥到自己面前,捏了捏,皱眉道:“我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几两肉,你还想减了?”
“没我允许,不许你减肥。”
柳意绵欲言又止,小眼神飘向季唯的胳膊,好生羡慕。
季唯见他把眼神钉在自己身上,就顺势伸出胳膊拍了拍,发出砰砰的响声,“你知道为什么我长得又高又壮么?”
柳意绵摇头,眼巴巴地盯着季唯。
“那是因为我吃得多,吃得好,这才能长高。你要是不吃,少吃,以后就只有这么高,小鸡仔似的,在我这——”季唯在他肩膀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眼神扫向柳意绵,言下之意十分明了。
“懂了?”
柳意绵为自己愚蠢的想法红了脸,立马用力点头,大声道:“懂了!”
“懂了就赶紧吃了,你不吃我就没法吃。难道你想看季哥饿着?”
柳意绵一听这话,立马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西红柿鸡蛋。
又酸又甜的味道,再加上香喷喷的猪油渣子,柳意绵刚有些吃饱的肚子,竟又有些饿了。
他赶紧把筷子放下,飞快站起身,“我再去拿双筷子。”
“哪那么麻烦,就这么吃就是了。”季唯摆摆手,顺手从柳意绵手里抽走筷子,捧着大碗吃起来。
真的是饿得很了,吃的又快又急,三两口下去,一大海碗的面就下去一半,最后连汤都喝的精光,还有些意犹未尽。
季唯虽还未彻底吃饱,但到底有了六七分饱,整个人也有了力气,心思就跟着活络起来,还想着上街做买卖。
他把这想法刚一说完,柳意绵就跑到门口,张开手拦着,说什么也不让他去。
“昨天才挨了打,身上又青又紫,还有伤的,怎么能再上街?你忘了大夫说的话,现在天气热,万一流汗,伤口还要再加重的!”柳意绵说着说着,又带了些哭腔,“就算你不爱惜自个儿身子,也总要替其他人想想。”
“我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你怎么当真了。”季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不怕真刀真枪来干,就怕人在他跟前哭。
一哭,心就软了半截。
更别说哭的还是柳意绵。
他立马举手告饶,再三保证:“说什么也不去了,这三日就在家好好歇着,等伤口结痂了再出门,总行了吧?”
柳意绵眼睛里还含着泪花,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季唯伸手发誓,又念了一遍,柳意绵才破涕为笑,跑过来扯他的袖子,“季哥,你快些将身上衣服脱下来,破了好些处,让我补补。”
昨日季唯打斗间,衣服勾破不少地方。
他平日里是不注意这些小节的,但柳意绵哪能看他穿着破衣服到处乱转,没的让人以为季唯邋遢不整洁。
季唯顺从脱下外衣,取了身新的换上,让柳意绵拿了旧衣去补。
蝉鸣不止,夏日悠悠。
季唯难得空闲,又取出一叠白纸,一口气写了十来页,边写边考柳意绵。
他虽早已从学校毕业,可毕竟是正儿八经受过教育。小时候也是论语念到大,不少篇章熟悉的很,含义可谓信手拈来,考柳意绵不在话下。
一来二去,使柳意绵崇拜愈深,倒是阴差阳错了。
……
申时,渔夫家。
“渴了——”
毛林铁提着一大桶鱼,刚到家门口,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没等多久,阿秋从屋里跑出来。
左手臂上搭着毛巾,右手捧着一碗水。
他站在毛林铁身边,递上水,小心替他擦汗,细声细气道:“夫主,今儿日头毒,你仔细中暑。”
“还是阿秋懂得心疼我。”
毛林铁美得很,喝完水就凑到阿秋面前,吧唧亲了他一口。
声音特响亮,阿秋有些脸红,“这大白天的,害不害臊!”
“反正是我娘子,在家里有什么可害臊的……”毛林铁嘟囔着把桶里的鱼虾全都倒进池子。
原还有些病恹恹的鱼,一进水池就活了起来。
阿秋瞥了眼,夸道:“今日又捕了许多,少说也能卖半两银子,夫主果真是能干,手艺越来越好了。”
毛林铁是个粗人,生的黑瘦,大道理不懂,就爱听人夸他。阿秋是个哥儿,他开始还有些不满,可日子一天天的过,这点不满也渐渐散了,对可人儿的阿秋是越发喜爱。
“今晚烧条鲫鱼,你看这条又肥又大,少说一斤重。”毛林铁蹲在池子边,指着那条游得欢腾的鲫鱼,嘿嘿傻笑了两声,“鲫鱼催奶,等你有了娃娃,我多逮些给你吃。”
阿秋闻言啐了他一口,“早上黑林叔来过,让你有空去找他。”
毛林铁敛了笑容,“又来借钱?说了不借。”
“不大像的样子。”
阿秋有心让他走,好说歹说,再三催促,毛林铁拗不过,才去了。
他一出门,阿秋就挽了袖子,蹲在池边。
从里头捞出那条又肥又重的鲫鱼,用根绳子系了,溜出门,偷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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