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季哥,我觉着家里——”柳意绵兴冲冲跑进屋,想和季唯商量下午上街去买些锅碗瓢盆,家里头物件少,以前少在家开火做饭倒是没啥,现在明显不够用。
但进门就看到两人靠的很近,从他这个角度来看,阿秋几乎贴到季唯身上。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咬着唇呐呐站在原地,觉得眼睛涩涩的,有些难受。
季唯比阿秋高,越过他头顶看到柳意绵站在门口,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喊了他一声,才把他叫过来。
“你觉着什么?话怎么说了一半?”
柳意绵一靠近,阿秋很自觉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季唯之间的距离。
“家里碗筷不多,可以添些。”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剩嗫嚅,明明距离不到一丈,季唯却听不清柳意绵说的话。
他挑了下眉,“大点声,听不清。”
阿秋有时就挺看不上柳意绵这幅样子,还没和人说话脸先红了,说起话底气不足声音又小,这不是纯粹让人看不起他们哥儿么。
看柳意绵还在那不知扭捏什么,他干脆替他答了,“他说家里碗筷少了,可以添点儿。”
“多大点事儿啊,你那不是有钱。家里缺什么,自个儿买就是了,没必要都和我说。”季唯无所谓道。
手里的瓦罐摇晃了一刻多钟,差不多到了时候。
季唯打开盖子,将瓦罐里的羊乳倒在瓦盆里。
被过度摇晃的羊乳很粘稠,倒在盆里的模样显然是油脂分离。面儿上一层脂状物,呈淡黄.色,满满盖在液体上。
这就是最原始的新鲜奶油。
季唯把羊奶油装入小碗,又如法炮制,把另一瓦罐的羊乳提炼出奶油后,两碗一起镇在井里。
他的做法甚是奇特,不管是阿秋还是柳意绵都不曾见过,问他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看。
等他全做完了,就开始催柳意绵。阿秋自个儿觉得碍事,也不等他们开口,就先提出要回家,临走时把季唯天花乱坠一顿夸,听得一旁杵着的柳意绵心里头发紧,想起他不久前明明那样说季唯,就堵得慌。
但他是个文静的人,不喜欢背后嚼舌根。就只默默地看着阿秋走了,然后默默地跟着季唯出了门。
两人上街,柳意绵也还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头,一路上沉默的过分。就算是他性子沉静,走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那也过于反常了些。
季唯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柳意绵才迟钝察觉到一些,一抬头,就对上季唯眼睛,连心跳都跟着慢了半拍。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我跟你说话都没听到?”
柳意绵脸一红,哪敢让季唯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连忙说道:“没什么,就是想不透书上几句话,我回去再念念。”
这怎么可能是实话,季唯比他多活了一倍的岁数,人精一个,哪会相信。不过看他并不打算说的模样,也不追问,全当不知,一把将柳意绵扯进了一家布庄,规模颇大,刚进门就上来个伙计,点头哈腰地热情问候。
“这位客官,请问您要买点什么布?咱们这店里,只要您想要,什么料子都有!”伙计眼光好得很,一看到柳意绵眉心红痣,就猜到是丈夫带着哥儿来买料子,立马换对象拍马屁,对着柳意绵大献殷勤。
柳意绵有点吃不消,指了指季唯小声道:“要买来做贴身亵裤的,你挑些轻薄的布料,给他看就好。”
伙计瞄了季唯一眼,见他生的气宇轩扬,高大威武,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更是有数,冲柳意绵笑地越发亲切,“您瞧这料子,上好的绸布,摸起来多软啊,用来做贴身衣物绝对拔尖儿。不然您看这块棉料也不错,比绸布稍微厚实些,也很软,价钱低了一半多。”
两块料子摸起来手感确实都不错,只是这绸布价钱足足是棉布的一倍,一尺就要二十文,实在有些贵。
柳意绵抓起两块布料,掀开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白嫩的肌肤,轻轻地摩挲着料子。果然是那绸布更舒服,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若是用在自个儿身上,他定选那棉布无疑。可这是季唯要用的,他就要是最好的。
他打定主意,就一手一块布让季唯挑。
那边季唯正盯着台子上一整排五颜六色的布匹看的入神,冷不丁被柳意绵叫去挑料子,随手一摸,就选了那块棉料。
柳意绵躲了一下脚,急道:“季哥,这可是给你做亵裤用的料子,还是轻柔些的好。”
“是啊,绸布贴身穿着也舒服,那些大户人家都挑这个做小衣亵裤呢。”伙计也跟着搭腔。
季唯嫌烦,瞪了伙计一眼。
他眉眼凌厉,只这么一瞪,就把伙计吓得缩了缩脖子,不吱声了。
“就是要厚些的料才好,别管那了,你瞧这两匹喜欢那个?”季唯左边一匹天青色的布料,右边一匹藕色布料,花样看起来都显眼的很。
柳意绵被季唯问的接不上话,一旁的伙计被他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替他回答的模样,又怕季唯改主意,立马解释道:“天青色的料子店里头只这一匹了,前些天儿县令家的小姐来铺子选料,挑走了好些匹。至于这藕色,也不只年轻姑娘能穿,小哥儿生得好,肤色白净,穿这色更显出众。”
季唯听得甚是满意,“那就两匹都要了,我也觉得挺衬你的。”
“买的不是亵裤料子么?”柳意绵有些糊涂。
“买啊,怎么不买。顺便给你买点布,做新衣裳,之前跟你说过的,可见你都未曾放在心上。”季唯佯怒,故意逗柳意绵。让他说了好半天软话,才肯展眉。
“不过这两块布就……”柳意绵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我不是很喜欢,咱们再看看别的。”
这两块料子一看就不俗,肯定便宜不到哪去。柳意绵朴素惯了,从小到大早已习惯捡大兄旧衣,改改穿。一年到头但凡能穿上件新衣裳,就能让他乐开花,更别提这了。
说不惊喜是假的。
柳意绵敛了敛眉梢的喜色,随手挑了匹稍显老气的青灰色棉料,“季哥,就这个吧。”
季唯看了眼,噗嗤笑了,“你喜欢也没用,既然你叫我声哥,就是季哥送你的礼物。是我掏钱,当然要我喜欢。就这三匹,全给我包起来。”
伙计就等这句话呢,当即手脚利索接过布匹,跑到掌柜那去结算。
“一匹布五尺,绸布一尺二十文,天青色是难得的花色,一尺也得十五文,这匹藕色料子便宜些,只要十二文,一共是二百零八文钱。”掌柜粗短手指拨弄着算盘,笑容满面道,“不过季爷头回来咱们铺子,给二百文就好。”
季唯出门,当然不可能带几百文钱。就揣了一两碎银子,递给掌柜找零。
那掌柜一边乐呵呵地数钱,嘴里也没闲着,“季爷果然是真男人,对自家娘子可真好。咱这铺子开了也有十来年了,您可是头个上这亲自给哥儿买布的,更别说还买的这么好的布。”
季唯瞥了柳意绵一眼,“他还未过门。”
掌柜从善如流地改口,毫无违和感,“您家哥儿五官生得极好。瞧瞧这花色,多衬他皮肤,要是穿上绣娘做的衣裳,也不知要迷倒多少汉子……”
柳意绵从未被人如此夸过,被臊的满脸通红别开脸,不敢看人。
季唯抱着臂,勾唇笑着,不置可否。
做买卖的人就是要能说会道,八面玲珑,把人吹到天上去,这客人才乐意买东西。听着心情愉悦就够了,真不真就是另外一回事。
铜钱过百一串,一共是八串。
掌柜又送了个钱袋子,做工精细,还恋恋不舍道:“季爷,咱们铺子里的绣娘可是从城里头请来的,手艺精着呢,您真不要做成衣?瞧瞧这绣工,这鸳鸯,多真啊。”
季唯抽走钱袋,翻看两眼,就塞到怀里去,“手艺再精,也比不上我家绵绵的心意。”打发走掌柜,季唯伸手勾住柳意绵肩膀,揽着他走出布庄大门。
若是在普通男子间,这动作稀疏平常。可却是与一名眉间红痣的少年做出来,就不由得不惹人注目。
季唯也没多想,他就是看柳意绵想事情想的入神,就随手一揽。巧的是他身量不足,季唯人高手长,揽上去舒舒服服,一时间也忘了松手。
哪知时人拘谨,不喜肢体触碰。乍一看见两人勾肩搭背,都忍不住回头,小声讨论。一时间风头无两,倒把季唯弄的莫名其妙。
“绵绵,他们看什么呢?”
柳意绵有点儿僵硬,有点儿扭捏,浑身发烫,语调绵软,结结巴巴道:“季哥,我、我有些热,你把手松些。”
可怜的柳意绵,脸皮薄,易害羞。
好容易从布庄逃出来,上街还要忍受行人异样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还被季唯牢牢地勾着,跑也不是,说也不是。
他被这羞意烧的眼角微红,望向季唯时,忍不住带了一丝恳求。
季唯反应过来,略有尴尬,手臂被烫了似的松开,干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下意识——”
“季哥,我明白的。”说完这话,柳意绵连脖颈也红了。
季唯有点傻眼,明白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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