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季唯睁开眼,后脑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枣红色的厚布帘子,看起来陌生的很。
这里是哪?
他扫视一周,简陋的木桌椅,空荡荡的屋子,似乎是在上个世纪的乡村。
不对啊,他现在应该在北京,接受甜点大师中国分赛区的颁奖典礼。
啊对了!
刚才路边一辆货车翻倒,正好撞在他的接送车上。那么他现在应该在医院,怎么会出现在这?是谁再跟他开玩笑?
季唯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忍着身上绵绵不绝的酸痛,翻身从床上爬下来。
他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顺着传来声响的地方走去。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坐在兀子上,手里拎着胳膊长的砍刀,正劈砍着柴火,在他的身侧,是半人高的劈完的木柴。
柳意绵察觉到有人来,抬头见到季唯,先是一喜:“夫主,你醒了?”
见季唯皱眉不说话,以为又触到他霉头,巴掌大的小脸垮了下来,立马丢开砍刀,咬着唇站起来。两手交握,怯生生地低头不敢看他。
“夫主,家里没钱了。我去找黄老抓药,他说已拖欠了数回,如不付清药钱,不会给我开药,我……我没办法……”柳意绵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消失在他唇舌间,站在几米外的季唯根本听不见。
他现在脑子乱的很,一大堆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中,让他脑子剧痛,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季唯捂着脑袋,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问道:“你是柳意绵?”
柳意绵闻言睁大了眼睛。
他本来就脸小,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乖巧的很。
这一吃惊,嘴唇微张,有点傻乎乎的模样。
季唯苦笑,老天啊,就算要让他死,也要等他摸到奖杯了再死吧。他奋斗了二十年,就为了那个世界顶级西点大赛的奖杯,可如今竟然眼睁睁的与它失之交臂!
可恨!可叹!可怜!
柳意绵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夫主,你还好吗?”
季唯回神,他这身子的原主是个专门收保护费的恶霸,脾气又不好,跟不少弟兄关系恶劣。因一场口角打斗起来,最后脑袋磕在桌角昏死过去,便宜了他。
而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原主年前才买回来的哥儿。
这所谓的哥儿,远不同于季唯认知里的任何一种性别。他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拥有生育能力,眉心一点朱砂痣,是他们的显著特征。
但相较于女人来说,哥儿却极难受孕。即使怀上了,生产时的凶险也很容易母子俱损。十个哥儿里头也不一定有一个能生下孩子,因此哥儿在牙郎处的价格远远低于女子。
这哥儿吃的不好,看起来又瘦又小。明明已经十五,却不比十二三岁大多少。不过因他便宜,才买下来,当是养了个打下手的仆从,平日里洗扫做饭,操持家事,倒也方便。
只是原主性子暴躁,一有不如意之事,就喜欢发泄在柳意绵身上。久而久之,少年身上遍布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全盘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季唯长叹一声,朝少年走去。
但他刚一靠近,柳意绵就倒退了几步,紧紧攥着衣角,眼角微红,如同惊弓之鸟!
“你……”季唯一哽,有些无措,“别怕,以后我再不会动手打你。”
柳意绵浑身僵直,不敢动弹,但心中却惊疑不定,只担心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夕,要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季唯见他拘谨,便道:“你劈了不少柴,累的话就休息吧。”
“不、不用了,我不累!”柳意绵拼命摇头,生怕季唯觉得自己偷懒,猛然蹲下.身,提起砍刀还要继续。
但饿了一天,又跑去镇上给季唯求医,累得不轻,此时头昏脑涨,手足具软不说,肚子还饿的咕噜直叫。
柳意绵羞的几乎不敢抬头,红着耳朵,手指掐着大.腿,凭借痛意才重新举起砍刀继续干活。
“我饿了,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吗?”季唯咳嗽了一声,柳意绵赶紧丢下砍刀,上前扶他胳膊。
“剩下的东西不多,一点米面,几根红薯,还有三颗鸡蛋。”
就连这三颗鸡蛋,都是隔壁的周婶,见他可怜才送过来的。
将季唯扶到厨房,柳意绵下意识地走到灶台边,拿出火石生火。
“你打算做什么?”季唯站在门口处问道。
“煮个鸡蛋,给夫主补补身体。”
鸡蛋在这偏远的小地方已是金贵之物,谁家能日日吃上鸡蛋,家境算得上富足。
季唯盯着柳意绵瘦弱的身影,随口问道:“你上回吃鸡蛋是什么时候?”
柳意绵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咬住下唇,心中刺痛。
上回吃鸡蛋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
在家中时,鸡蛋要供念书的兄长。到了季家,鸡蛋也得先给夫主季唯,而他不管在哪都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没资格吃。
“算了,你过来。”
哪有他这大老爷们在这,让个小孩子给他做饭的道理。
上辈子季唯怎么说也有三十一岁,而眼前这个哥儿,却只有十五岁,年纪差了一半,在他看来,可不就是个孩子。
柳意绵不明所以地走到季唯跟前,被他一把拉到板凳上坐下,正要起身,被季唯一瞪,唬地乖乖坐好,不敢动弹。
“就坐这,我来。”
“可是——”
“没有可是。”
柳意绵瞠目结舌,可是夫主并不会下厨啊。
原主老母去世没多久,深感家事不便,就买了柳意绵,根本没干过这些活。平日里连烧个水都懒得干,更别说下厨了。
柳意绵听季唯这话,惊的脸色发白,只以为太阳要从西边升起。如果不是被命令坐在这,几乎想要逃离开这里。
只见季唯熟练地从米缸里倒出一碗面粉,掺水揉团,擀成一片片薄饼,再取了两个鸡蛋打散,切碎小葱。
油锅烧热下饼,煎至五分熟,用筷子夹破饼面,从小口倒入撒了葱花的鸡蛋葱花液。
鸡蛋易熟,入锅就烫起了浓郁的香味,不怎么大的厨房里瞬间充斥着浓郁的煎饼香和鸡蛋葱香味。
柳意绵肚子空空,本就饿得慌,这味儿又跟长了钩子似的直往他鼻子里头窜,肚子打擂似的叫个不停,止都止不住。
他咽了咽口水,不由得唾弃自己的贪婪。
这可是两个鸡蛋,他怎么能吃呢!
但这并不能阻止柳意绵伸长脖子看锅里头的情形。
这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不然怎么能这么香?他从来没闻到过这样动人的味道,比镇上饭馆里头的还好,还香。
季唯端着一个灰碟子,上面垒着几片金黄酥脆的煎饼,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诱.人极了。
他把碟子推到柳意绵面前,抬起下颚示意他尝尝。
但过了许久,都没见柳意绵动手。
“不想吃?”
柳意绵头摇的像拨浪鼓,把季唯逗得笑起来。
“既然想吃,那就尝尝看。”
柳意绵迟疑地看着季唯,不敢动手。
季唯挑眉,“难不成还要我喂你吗?”
柳意绵脸色微红,飞快地伸手抓了块滚烫的灌饼,生怕季唯后悔似的往嘴里塞。刚咬了一口,速度就慢了下来,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色,眼睛都闭了起来。
“夫主,这是什么?”柳意绵睁开眼,脸上写满了惊奇。
“这是鸡蛋灌饼,你喜欢?”
柳意绵用力点头。
这鸡蛋灌饼在季唯的世界里,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街头小餐之一,没什么难度,只要有面粉跟鸡蛋都能做。
他也是看家里有鸡蛋,又图这个简单方便,才动手做的。
只是季唯不知,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这东西的。更何况穷乡僻壤,饮食结构单一,看在柳意绵眼里,就是新奇,就是了不起。
季唯轻笑起来,“这算得上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最简单的灌饼而已。你要是喜欢,以后给你做更好吃的,保管你见都没见过。”
柳意绵眸子里流露出困惑,他虽不敢开口,但年纪小,心思浅,有什么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季唯沉吟片刻,解释道:“这回与人打斗,伤了脑子,昏迷了两天。梦中有老神仙教我手艺,让我重新做人。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方子,以后我一一做给你看。”
柳意绵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呆呆的望着季唯。
“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季唯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含笑望着柳意绵。
后者脸颊微红,乖巧点头。
季唯见状,满意一笑。他知道这少年听话顺从,绝无胆子说与他人听,旋即从盘子里夹了块灌饼慢慢吃着。
没过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绵绵,这是个什么味儿啊!婶子大老远可就闻到了——”
这熟悉的声音,柳意绵一听就知道来人,顿时喜上眉梢。
只是刚刚起身,就见个身形壮硕的妇人从门外进来。见到与柳意绵同坐一张桌上的季唯,嘴巴微张,十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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