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 郑嬷嬷每天都过来正院求见福晋,也每天都被李福海礼貌的推了回去。
郑嬷嬷到底是在宫里几十年的嬷嬷了, 虽然身为四爷的奶嬷嬷,她是可以硬闯进正院里去, 相信福晋也不可能惩罚她, 但她很是稳得住。
四爷不在府里, 万一吃亏,找不找的回来, 都是以后的事儿, 她现在管着府务, 就不能失了威信。
能在皇子的奶嬷嬷中脱颖而出,并且一路在南三所成为所有奴才的头, 郑嬷嬷从来都不是个蠢人, 她有自己的聪慧, 也有自己的手段,对上府中第二大的主子, 她自是有无限的耐心。
她先是召集了四爷府里的众多管事过来, 把府内的事务接管起来,这并不困难。
一来,四爷刚开府的时候,松格里有孕在身,一应事物本就是郑嬷嬷处理的,现在管事大多还是刚开府时的那一拨,本就对郑嬷嬷心有惧怕。
二来, 过年那段时日,松格里已经把这些管事收拾怕了,接下来的半年期间,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本就规规矩矩,一切按照条理过活。
管事和嬷嬷们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绝没有半点儿刺头的痕迹,毕竟这半年多的时间也不是白在福晋手底下做事情了,即使是福晋现在因“病”推了管家权,他们可不相信福晋会病一辈子。
所以,郑嬷嬷接管府务很是顺手,也没什么理不清楚的,这也没耽误她每天风雨无阻的前来正院报道,即使见不到福晋,也会通过李福海的口告知福晋府里的情况。
六月份的天儿虽说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可还是让人心烦气躁的很,起码对乌雅氏和李氏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四爷在府里呆了没几天,就被康熙一道口谕召去了承德,在四爷走之前,专门吩咐了郑嬷嬷照看着武氏的胎。
郑嬷嬷本就是内务府出来的,对内务府世家的手段太了解了,所以乌雅氏并没能讨了好去,索性气恼过后,也就不再用些小手段。
因此,在饿了几个月以后,武氏才战战兢兢的开始了真正养胎的日子。
李氏被四爷训斥过后,一时间倒是在后院里沉寂下去,因为松格里称病,请安又停了下来,她也好一段时日没出来闹妖。
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四爷府的后院安静的好像没有女眷一样,连郑嬷嬷有时候都有些恍惚,感觉好像还在庄子上一样平静,除了没有碍眼的丈夫和不争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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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主子,您别动大阿哥,大阿哥好不容易要翻过身来了。”明谨看着大阿哥被松格里一把推了回去,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不明显了愣了一下子,有些着急的冲着松格里嚷嚷。
“你个小蹄子,怎么跟主子说话呢!”常嬷嬷轻轻一巴掌拍在明谨后背上,小声训斥了她一句。
“奴婢错了,求主子责罚。”明谨看着笑眯眯的松格里,吐了吐舌头。
“就罚你单脚走路半天吧。”松格里摸着弘晖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汗津津的额头,笑着道。
“啊?一只脚怎么走路呀?”明谨懵了,明微和二等丫头明秋明实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
“蹦着走呗,你明微姐姐不是说了么,你是咱们正院最活泼的一个,也不怕更活泼些。”松格里懒洋洋的说着。
“拿温水浸个帕子过来给滚滚擦擦,他有些出汗了。”
“啊啊啊……”弘晖张着已经胖成一股节一股节的小胳膊挥舞着,不知道在抱怨什么,细嫩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滚滚热了吧?等等擦擦就好啦。”松格里亲在弘晖脑门儿上,笑的实心实意。
看着弘晖一天天长大,从会抬头到会翻身,曾经因自己愚蠢而错过的,关于弘晖的每个成长瞬间,都让松格里幸福的无以复加。
明谨还在一旁苦着脸,想着单脚该怎么走路,犹豫着不行就一直站在原地,今儿个就先不动了。可要是主子吩咐怎么办呢?
明微看着她在一旁愁苦,笑着并不理会,就着明秋端过来的温水浸湿了帕子,细细给小主子擦身。
主子这是瞧着明谨太过活泼了,怕是将来会不小心得罪贵人,想法子给她往回扳呢,她们都清楚的很,谁都不可怜她。
弘晖感觉身上有轻轻的力道擦过,舒服了很多,张着无齿的小嘴巴开始笑起来,被解放出来的小胖腿都挥舞的欢快。
松格里看着他好像还不明显的嘘了一口气,被逗乐了。
“主子,郑嬷嬷又过来了。”正在她笑得欢快的时候,李福海掀开帘子进来轻声汇报。
“让她进来吧。”松格里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晾了郑嬷嬷半个月也差不多了,时间再久,怕是下面的管事和嬷嬷心里就该有想法了。
“把大阿哥抱去东厢吧。”
等郑嬷嬷进来的时候,西厢房已经收拾妥当。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在四角冰山的浸润下,屋子里一点儿都没有炎热的气息,温凉如水。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奶香味儿,一看就是大阿哥才刚刚离开不久,郑嬷嬷对四爷的嫡长子还是很喜爱的,只是从回来后就一直没能见到,有些遗憾。
“奴婢给福晋请安。”郑嬷嬷周正的给松格里请了个安。
“郑嬷嬷免礼,您这是有事儿?”松格里侧坐在软榻上,面上云淡风轻的问。
“回福晋的话,奴婢是来给您汇报府里的情况。”郑嬷嬷低着头,比上一次见的时候客气了许多。
“我身子不爽利,这段时日精神是短了不少。可我瞧着,这半个月,府里头嬷嬷打理的很好,既如此,您好好管着就是,不必事事都前来汇报。”松格里漫不经心的推拒了回去。
“福晋说笑了,奴婢只是个下人,管家一事,也是爷心疼福晋身子不适,让奴婢帮一把手,这管家权还是该掌握在福晋手里才是。”郑嬷嬷板着脸很是严肃的说道。
“不知道福晋这半个月将养的如何了?可曾请太医过来诊治?爷虽然不在京城,可对福晋的身子,还是挂怀的很。”
“还是老样子,这天儿也太热了些,我又不能用太多冰,到底是吃用不香,睡不踏实,还是得多劳烦嬷嬷了。”松格里低垂着脖颈儿,温婉的笑着回道。
“那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照看着才是,福晋是后院的主子,若是您身子一直不好,传了出去对您对爷都不好,怕是宫里头的主子们,也会责怪奴才们伺候的不精心。”郑嬷嬷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抬起头来看着松格里。
福晋比她印象中倒是长开了些,毕竟已经做了额娘,曾经还稍嫌寡淡的面容,现在也变得清丽了许多。
美目流盼间,带着温婉笑容的粉腮,一点儿都看不出虚弱样子,单说气质,都独有一股秀雅绝俗和轻灵之气,带着些初为人母的光辉,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太医照看与否,我都得养着才好,怎么,嬷嬷很着急回庄子上么?”松格里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郑嬷嬷,说不出是温婉还是哂笑。
“奴婢不敢,能为福晋分忧是奴婢的荣幸。”郑嬷嬷心头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短暂的麻木过后,有种说不出的微妙痛感。
她自是不想回庄子上养老的,她还有一年才到不惑的年龄,又在南三所和四爷府呼风唤雨了那么久,怎么甘心回去看着她那个丈夫看似唯唯诺诺,实则阳奉阴违的样子呢?
她是忠心于四爷的,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私欲,只要她一直忠心,对主子有用,她家里所有的人就都不敢怠慢了她,给她气受。
端看她回来前,她的丈夫和孩子那谄媚恭顺的样子,她就知道她绝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福晋是真的厉害了不少,简单一句话就捏住了她的七寸。
可她未免太幼稚了些,郑嬷嬷心头升起一股久违的轻蔑之意,难道她以为捏住了自己的命脉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要知道她的主子可是四爷,只要四爷不允许,福晋还以为自己能翻了天不成?
“所以啊,本福晋还是得好好将养着,不过,毕竟嬷嬷是爷的奶嬷嬷,说的话,嬷嬷的话本福晋也不能不听。”刚一句话刺出去,松格里就婉转的又给了颗甜枣,让郑嬷嬷心头的不屑之意更重了。
“那管家权就还放在我这儿,只是我实在没精力去管家,就劳烦嬷嬷管着,若是有任何事情不妥,我只管找嬷嬷就是,您说这样可好?”松格里美目流转,笑得极为动人心弦。
郑嬷嬷到了嘴边的教导之语一下子就忘了个干净,她愣了一下,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嬷嬷管的好,等爷回来,本福晋亲自向爷给嬷嬷讨赏,若是有所差池,那本福晋也只管找嬷嬷算账,这样管家权还在我手里,也算是随了嬷嬷的愿。”松格里看郑嬷嬷有些不解的样子,好心的进一步解释清楚。
郑嬷嬷惊讶的抬起头,本就严肃至极的脸庞上,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么,嬷嬷这是不愿意?”松格里直起身,做了九年皇后的气势,以一种温柔似水的方式铺展开来,看似温和,却带着万钧之力,冲着郑嬷嬷扑面而去。
“奴婢不敢,一切听福晋安排。”郑嬷嬷晃神了一瞬,仿佛又站在了孝懿仁皇后,也就是曾经的佟佳皇贵妃面前一样,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下意识的回了话。
话一出口,她又愣住了,她这些天愣住的时候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她不明白,要管家权却不愿意自己管着,福晋到底所欲为何呢?
“那就再好不过了,快到午膳时候了,就不多留嬷嬷,明谨,送嬷嬷出去。”松格里才不会给她解释自己的用意,扫了明谨一眼,温柔的吩咐道。
“……是。”明谨惊了一下,不敢说什么,低着头应下来以后,沉默了一下,咬着牙单脚蹦跳着往门口走。
好不容易蹦到门口,苦着脸掀开帘子:“嬷嬷请。”
要是寻常时候,见到这么不规矩的事情,郑嬷嬷铁定是要冷着脸训斥一番的,可是眼下郑嬷嬷心头千丝万缕还理不清楚,顾不上理会她,只记得行了礼慢慢退出去。
等送郑嬷嬷回来的时候,明谨已经是满头大汗。
“快,给你们明谨妹妹擦擦汗。”松格里看着明谨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不说饶了她,只笑着对明微吩咐。
“主子,您说郑嬷嬷能想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吗?”看明秋和明实笑着去伺候明谨落汗,明微上前给松格里换了杯温茶,轻声问。
自打郑嬷嬷进屋后,一直没出声儿的常嬷嬷也关切的看着松格里,一脸疑问。
“她想不想得明白,不要紧,该明白的自会明白。”松格里喝了口茶,笑得一脸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有点儿慢,主要是四爷还没回来,主要还是要收拾四爷,等四爷领了功,就能体会到乐极生悲的赶脚啦~
郑嬷嬷还没发力呢,主要是旧有印象还没能转换过来,郑嬷嬷要是只有这点本事,怎么能成为下人里的No.1呢.
明天十二点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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