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奉先殿,在自己位子上站好,松格里突然有了几分诧异。
盖因奉先殿的四个角落里,多了上辈子没有的东西——四个巨大的炭火盆。
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松格里到底松了口气,她正好站在门口前倒数第三排的紧里边儿,就是在炭火盆的前面,从背后传来的阵阵热气穿透棉衣,带来一阵阵暖融融的气息,在雪地里走了快半个时辰的身子终于轻快了几分。
等康熙说完祭祀词以后,众人在大太监的尖锐念唱中跪下来,明言进不来,早就在门口把暖手炉偷偷塞在她袖子里,靠着火盆,膝盖下面是绵软和热乎乎的感觉,手中还揣着暖手炉,松格里悄悄跪坐下来,感觉倒是没那么累。
四爷偷偷打量了一下松格里,看她脸色不错,回过头去低着头认认真真听起康熙的年训来。
要说上辈子,松格里挺着大肚子早早就把四爷请进了马车里,一路上都坐得笔直,不敢轻易动弹,四爷自然不觉得她需要被照顾。再加上那个时候因为李氏,对福晋一直不满,他想都没想福晋大着肚子跪一上午有什么不妥。
这辈子,四爷上马车的时候,这女人盖着厚毛毯还嚷嚷着冷,再有本就知道了乾清宫发生的事儿,四爷才有了那么几分自觉性,对着给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都是比较宽厚的,从不曾虐待过谁。
偷偷跟太子爷提了几句大雪天儿,怕是皇阿玛和殿外跪着的大臣们都不好过,太子就心领神会的把殿内和殿外都放上了炭火盆儿,门外的大臣们也人人都有暖手炉,不只是万岁爷进来后满意了几分,门外大臣们知道是太子吩咐后,也无限感激。
太子对四爷的提议很满意,他自是不知道四爷是为了怕福晋肚子有个闪失,还眼神赞赏的看了四爷好几次,觉得四爷靠谱,在内心决定以后要多给四爷些事情办。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照顾的那位,完全没想到是四爷的主意,只是低着头听着康熙念这一年来的成就,风吹不着,还暖融融的,松格里跪坐在地上,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狠狠的掐了大腿外侧好几下,才勉强保持着清醒。
就这样等跪拜结束的时候,站起身松格里不自觉晃了几下,看得正好转过身来的四爷都吓了一跳。
上午的事情办完后,就各找各妈,各忙各的事情了,四爷他们这些皇子们需要跟着万岁爷去保和殿宴会上接待王公大臣和蒙古贵族们的拜见,还要准备晚上乾清宫的宫宴,是一刻都不得闲的。
女眷这边却可以回到自己宫里用个午膳再休息一下,等傍晚时分再去乾清宫就好。
因为松格里的知趣儿和在慈宁宫的聪慧表现,德妃罕见的脸色一直不错,等用完午膳后,还让人伺候着她去偏殿炕上休息一会儿。
松格里也确实困乏的很,再加上晚上说不准还有不开眼的上来等着松格里收拾,她也没推辞,在偏殿结结实实睡了两个时辰。
等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腿肿的厉害,腿肚子和脚都肿胀的难受,幸好她这腿肿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穿的棉鞋都是大了很多的,不然只怕是都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永和宫去。
明言给她好好捏了半晌,松格里才懒懒扶着她的手下了炕。
跟德妃碰面以后,也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风风火火去慈宁宫跟太后汇合,等坐到乾清宫的桌前时,松格里只觉得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你可还撑得住?”坐在一旁的四爷悄悄问,眼神中有些担忧,他倒不是单纯担心松格里,来年就要出征,这会子若是有什么不好,怕是会让皇阿玛大怒。
他还记得上辈子松格里见了红,皇阿玛那脸色难看的所有人都惧怕不已,这会子看松格里脸色不好,心头更是忐忑了几分。
“不妨事,就是腿疼。”松格里淡淡回答,知道四爷很大几率也有奇遇,她根本就没多想,只是跟四爷保证自己没事儿。
“若是不舒服,只管去后头休息就是。”四爷还是不放心,严肃着俊脸又叮嘱了一句,松格里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宴会一开始倒是宾主尽欢,大福晋和三福晋只是静静坐着,也没说什么。
等阿哥们开始走动敬酒的时候,只剩下女眷坐在原地,这两个人才没辜负松格里的期待,打着双簧开始挤兑她。
“四弟妹这肚子看着得有八个月了吧?怕是年后二月里就要生?”大福晋一向是披着淡雅如菊的皮子,实际上内里最是记仇的,在慈宁宫被松格里利用了一回,现在怎么可能不发难。
“是,二月中旬以后就生了。”松格里淡笑着点点头,好整以暇等着二人接下来的招数。
“唉……四弟到现在也还没有个阿哥,我看弟妹刚刚只捡着辣的吃,怕是……四弟来年又要失望一回了。”三福晋董鄂氏装着叹息的样子。
“四弟妹倒是不着急,反正府上还有个孕妇呢,总会有小阿哥的不是吗?”伊尔觉罗根氏拿帕子捂着嘴角轻笑。
“借三嫂吉言,我可是千盼万盼能有个小格格呢,不像是三嫂府上,第一胎就是个阿哥。”松格里淡淡笑着,眼神像是羡慕又像是哂笑,三福晋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三爷府里确实第一个孩子就是个阿哥,可那也不是董鄂氏生的,是侧福晋田氏生的,她才刚生完二阿哥没多久,倒是让个妾室压了一头,想起来就生气。
“所以松格里只盼着能像大嫂一样,先开花再结果,真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感叹又羡慕的神色极为真诚,真诚到伊尔觉罗根氏脸色特别的难看。
她是先开花再结果了,可谁家特么一开开四朵花儿的,因为想要个嫡子,她一年接一年的生,身子都生坏了,跪了一上午,下午就起不来了,是喝了碗参汤这才爬起来,来了乾清宫。
二人一点好都没讨到,反倒气得自己胸口疼,不愿意再跟她说话了。
“四弟妹出了宫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董鄂氏冷冷看着松格里说完后转过头跟大福晋说话,再不理会她。
松格里低着头,状似温婉胆怯,只眼神中有不屑和嘲讽,上辈子怎么就让这两个货气得动了胎气呢?明明战斗力这么弱~真是时时刻刻都在鄙视前世的自己。
四爷并不知道松格里大获全胜,他刚刚敬酒回来,只看到松格里貌似被三福晋训斥了,低着头不接话,英挺的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向来是个严肃骄傲的性子,不曾叫大阿哥和三阿哥占过什么便宜。
眼下见松格里这样子,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身为自己的福晋,被鲁莽的大哥和酸腐的三哥媳妇给比下去了,一点福晋的威严和气度都没有,真是给他丢人。
这会子还在宴会上,四爷当然是不会说什么,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冷着脸看都没看松格里一眼,更不要提跟她说话了。
松格里一点也没有上辈子的惶恐,四爷不理她她还乐得清净呢,随意动了几筷子已经冰凉的饭菜,只将将感觉胃里不火烧火燎的饿着就住了手。
等坐上马车,才赶紧就着热茶用了几块儿点心垫了垫肚子。
“这会子回去,常嬷嬷饭菜都该准备好了吧?”她再次跟明言确定,看明言点点头,脸上才有了笑意。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过完除夕夜宴,怕宫里知道他们吃宵夜不规矩,从来都是饿着肚子睡的,每每难受半宿都睡不着。现在既然已经搬出来了,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知道吃!一点儿福晋的样子都无!”四爷一跨上马车听到松格里的问话,立马板着脸轻声呵斥。
“……爷吃饱了?”松格里无语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四爷,这位爷到底什么毛病?她一个孕妇不想着吃难道要想着国家大事吗?
“……”四爷被松格里的问题堵住了嘴,感觉火气都到了嗓子眼儿又给生生咽回去了,难受得很,只能狠狠瞪了松格里一眼。
这不是废话么!在宫里宴席上,谁特么能吃得饱!重点分明不是这个!
“今儿个在宴会上,你就任由伊尔觉罗根氏和董鄂氏欺负你,半句话都不敢说,怎么到了爷这儿,你倒是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他冷冷看着松格里,眼神中全是嘲讽和不满。
“……”若不是懒得理会这个神经病的爷,她特别想问问这位爷到底是哪只眼看见她被人欺负了。
“你身为堂堂皇子福晋,家世比他们还要好上几分,怎么就一点子骨气都没有?你要知道……”松格里听着四爷冷脸叨叨个没完,有些头疼起来。
她怎么就忘了,这位爷除了自大,自以为是等等毛病以外,还有个毛病就是但凡逮着别人的错处,就爱冷着脸训斥别人,还跟个长舌妇一样说起来就没个完。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了半刻钟,见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劳累了一天本就心情不算好的松格里低着头,脸色比四爷还冷,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啊……肚子好疼……”松格里突然苍白着脸抱着大肚子呻-吟起来,给明言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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