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沉下意识一松手。
“咚!”
一听就很疼,然而地上的人咬紧了嘴巴,硬是没叫出声。
“你没事吧?”他连忙带着歉意问道,“刚刚是突发疾病了吗?”
得先问清楚免得帮忙的时候弄出错误操作,虽然这个人精神得一点也不像有病。
朱舍目光瞟过陆星沉身后,身子一抖,闭上眼,瞬间进入躺尸状态。
陆星沉有点迟疑,他看这个人刚刚明明挺精神,为什么突然又躺回去了?
“……你还好吗?”
朱舍心里急得要死,眼睛都没睁开,小小声地说:“我很好!”
陆星沉:“……那你为什么躺着?”
被他问话的人都快哭了,“躺着舒服,我就乐意躺着。”
“……”
好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是个人爱好。
陆星沉提起已经生无可恋,简直恨不得一起躺地上的鸟,以及一堆鸟食,直接朝着血盆大口而去。
武凤豆豆眼含着悲怆的泪花,想他一世英名,居然死得如此乌龙,说出去够其他妖至少笑上三百年。
近了、近了,朱舍悄悄睁开的一条缝都快瞪圆了。
他想提醒提醒那个人,让他别往那边走,但攒了又攒,还是没攒出足够的胆子。
陆星沉不知道这地方另外两个活物的想法,他走近后那阵腥臭越发明显,让人极度不适。
虽然知道是幻想出来的,可还是很恶心。
他皱紧了眉头,看了看手上的表。
买的鹦鹉都快过了喂食时间了,他虽然没养过宠物,也算不上有爱心,但既然决定养了,就打算认真负责。
比如现在这种时候,他就打算忍着内心的恶心感,不绕路赶紧回家。
——不知道他手上的小白鸟要是知道会不会觉得很荣幸。
这样想着,陆星沉加快了步伐,一头扎进了幻觉中。
刚和幻觉接触的时候,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层胶质的触感,但这种触感很快又如晨露一样消失无踪,徒留陆星沉忧虑自己继出现幻嗅之后又出现了幻触。
悄悄睁开了一条缝的朱舍内心充满了负罪感,虽然没领情,但不可否认,这是多热心的一个年轻人类啊,这年头可少见,然而他却看着人家去送死。
等会儿指不定那恶鬼会把这年轻人的骨头咬碎,再一口一口慢慢地让人受尽折磨吃掉,连灵魂恐怕都留不下,这恶鬼长得这么凶残,脾气一定也跟长相一样凶残。
想着想着,他都快吓哭了,可又有什么办法,他也是砧板上的肉,就等着接着被吃。
他打算目送人类最后一程,也算是个简单的送别仪式。
然后——
他就看到人类走进恶鬼嘴巴里后,原本以为的咀嚼没有到来,反而在隐隐一声尖啸后,恶鬼、恶鬼——
魂飞魄散了???!!!
朱舍:“……”
直到陆星沉都快走得看不见了,他才突然踉踉跄跄爬起来,没管闪了的腰,小心地向陆星沉的方向追去。
出了巷子再走一段就是小区大门,快到大门的时候,陆星沉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跟着我干什么?”
冬天天黑得快,明明刚刚还有一点黄昏余韵,现在天空就已经全黑了。
陆星沉的左侧有一盏路灯,洒下的明黄色光落在他脸上,一半光中一半阴影,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想起面前这位大人物轻轻松松让恶鬼魂飞魄散的样子,这幅神秘的姿态就又添上了一丝可怖。
朱舍膝盖一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翻肚皮,而是直接战战兢兢地往一跪先来了个参拜大礼。
四面八方的视线霎时全集中到了这里。
陆星沉侧身让过这一跪,脸色不大好看,他的脑海里略过了无数碰瓷桥段,“你在干什么?”
“大、大王。”在他眼里已经打上了神经病标签的朱舍颤颤巍巍地说,“小妖前来投诚……”
然后就实在哆嗦得说不下去了。
陆星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脑子比自己还有病的。
“有病就去看医生。”
朱舍以为他对自己不满(虽然确实不满),十分惶恐:“小、小妖诚心来投,绝不敢欺瞒大王。”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星沉眉头紧皱,语气越发冷了:“都什么时代了,还大王,编剧本前难道不懂结合实际吗?”
朱舍已经快被吓得翻白眼露肚皮了,而陆星沉终于从他的神态里确定,这人不是来碰瓷的,而是真就像他说的那样觉得。
他认真打量了这个人,二十岁上下,穿着虽然不是名牌货可也合适得体,除了躺地上蹭上的灰外其他细节都比较干净,可见卫生习惯不错,长相是最受妈妈喜欢的那一款,看起来乖且软。
然而这些优点加一起都抵不过脑子不好。
他精神也出了问题,但至少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且在认真控制,但这个青年却像是直接走火入魔、幻想症晚期,完全代入沉浸进了自己的人设里。
而且这个人设还会变化,刚才是尸体,现在是小妖怪,也是很丰富多彩了。
想到这里,陆星沉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之感,也多了一点说话的耐心。
“先起来。首先,你和我都是人类,不是什么小妖也不是什么大王。其次,你需要的是一个医生。”
朱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听到这话,他现在也有点迷糊了。
他能肯定自己不是人类,但不能肯定面前这位大人是不是人。
不过察言观色和保命的天性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星沉不是很想跟他纠缠的想法,连忙哆哆嗦嗦回道:“是,是,小妖知道了。”
陆星沉一阵无语,觉得这人自己反正是救不了他,于是他说:“你等等,记个电话号码。”
朱舍大喜过望,一张奶乖奶乖的脸都激动得涨红了,大王这是认可他了吗?
“138XXXXXXXX,回去之后就打这个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一遍。”
“小妖尊令。”
Emmmm……然后陆星沉就进了小区大门。
至于朱舍这通电话打给那老专家,两个人怎么交流,又会被诊断出了什么来,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回到家,他把笼子放桌上,找了两个小碟子盛了水和几样坚果粗粮,放到了鹦鹉旁边。
然而这鹦鹉呆呆愣愣,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店员说过它饿不得,饿了就要骂人,现在看来脾气也没有那么差。
这样想着,陆星沉将手指伸进笼子,戳了戳白色小鸟的翅膀。
“嘎——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这叫声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没两分钟,门口就传来敲门声,砰砰砰,颇有声嘶力竭的架势。
陆星沉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穿黑色背心,肌肉虬结的中年大汉。
大汉眼带怀疑,目光止不住地往里边瞅,“我刚刚听到有人在喊,想问问你这儿是发生了啥事儿?”
陆星沉让开半边身子,指了指桌上的鹦鹉,微笑道:“哦,刚刚正打算拔毛炖鸟汤。”
鹦鹉一声惨叫,又开始疯狂求饶,“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汉子弄明白了事情,有点尴尬,他挠了挠头说:“我是楼上的住户,叫刘洋。”
据刘洋的介绍,他是个健身教练,住陆星沉楼上,刚刚听到了有人在叫“别杀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匆忙来敲门。
说到这里,他越发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实在对不住,陆先生要是去我们健身房健身,我给你打五折。”
陆星沉点点头,让他进来坐,他对这人印象还行,他本人性格冷淡,但对于这种不怕麻烦,颇有几分热心肠的人也有那么一分好感,毕竟不多了。
倒了杯白水给刘洋,两个人也没什么话题可聊,陆星沉属于气场强大那类人,刘洋坐了会儿就有些不自在,告辞离开了,走之前,他看了看桌上垂头丧气的鹦鹉一眼,迟疑地说:“这鸟好像也不便宜,陆先生要是想喝汤,可以买鸽子或者老母鸡,菜市场靠腊肠店的那家不错。”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吃鹦鹉不好难道吃鸽子吃鸡就好了吗?勉强算算不都是鸟?
武凤抬起豆豆眼看着他,“好人!好人!好人!”
刘洋霎时把那点儿不对给扔了,这鹦鹉这么通人性,煮汤多可惜。
人走了后陆星沉只看了这鹦鹉一眼,就把它剩下的聒噪全堵回了嗓子眼儿。
又过了一会儿,门铃被按响。
“鲜牛奶送货上门请查收。”
陆星沉填了签收的单子,接过牛奶的时候正正好对上那上面印的方令斐的脸。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一瓶一瓶将牛奶放冰箱里,再将纸箱子丢去杂物间。
这间杂物间放了很多盒子,装衬衣的,装手表的,装蛋糕的。
共同点是上面都印了方令斐那张尤其眼熟的脸。
这弄得陆星沉一度怀疑自己仍旧痴恋方令斐没放下,否则为什么买的什么东西上都有他。
不过这也就是随意想想,很快就被丢开了。
照旧给自己下了碗面,端上桌的时候他看见好像还没动过的食水,敲了敲笼子,“吃饭。”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吃东西和被吃,你选一个。”
这么句话直吓得武凤胆寒,它眼含热泪,一口啄了几粒瓜子,无比乖觉,然而心里愤愤地想:吃饱了养肥点儿然后被你炖汤吗?
不过又一想,饱死鸟总比饿死鸟好,遂低下头大口啄起来。
吃完面,陆星沉打开微博关注了几个宠物博主。
里头一个博主天天管自己的猫叫宝宝,另一个管自己的狗叫甜心,还有一个管自己的鱼叫喵喵,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沉思了一下,觉得既然已经准备好好养鸟,还是该取个名字,宝宝甜心喵喵什么的就算了,但称呼还是该有的,否则老鹦鹉鹦鹉地叫,就像叫别人人类一样,不但怪,而且可能还不太礼貌。
于是他对小白鸟说:“从今天起,你就叫小五。”
“嘎——”瓜子卡嗓子眼儿,把武凤、不对,把小五给噎着了。
这只鸟通人性得简直有些过了,陆星沉也不拿它当普通鸟,淡淡说:“暂且先叫着,不喜欢的话以后自己改。”
——直接拿这鸟当人了。
小五想说我现在就不喜欢,可他还没修炼到能化成人形,咽喉的横骨还未炼化,现在能说话也是占了种族的便宜,想反驳也只能以后再说。
这边还在哀叹自己倒霉落到大魔王手里的小五不知道,他舅舅也正着急上火呢。
这年头妖精想有个后代艰难,大多都看得重,他那外甥也是这样,被养得有些无法无天。平常在山里还好,自从进城来了他的宠物店,就欺猫逗狗吓鱼,堪称“无恶不作”,这下叫人买回去还不得被下了锅。
可见对于自己的外甥,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着急上火的武玄直接变作了原型,开始在城市里头到处飞,想看看能不能顺着血脉感应找到。
另一边,陆星沉没管吃完东西,正对着装水的碟子顾影自怜的小白鸟。
他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陆星沉下意识眉梢微挑。
——顾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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