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安室透刚刚站在一旁,恰好捕捉到了在渡边橙说自己是侦探时八坂美惠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所以想籍此隐藏身份,以免对方对他们太过警惕。
作为公安他也审讯、拜访过嫌疑人,其中不乏有真正的凶手或是清白无辜的人。
大多数人面对侦探、公安之流都会有些紧张,毕竟这一类人出现就意味着有破坏他们普通日常的事情发生了,但是惊慌……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与案件无关的人面上的神色。
“嗯……我总觉得,在这里谈这些事有些不太好?”浅金色发的青年试探着出声,对上渡边橙和奥寺真理同时看来的目光,腼腆地抓了抓头发,错开视线没有看她们,“这里的人太多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事后说不定会对八坂小姐有不好的影响,传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安室先生说的有道理。”奥寺真理站起身,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八坂美惠,“我们还是去外面谈吧。可以吗八坂小姐?”
平心而论,八坂美惠只想和之前的警察问询一样快速结束这场对话,在篮球场内顾忌到人多,这几人肯定不会问个不停。
但就像那位安室先生说的,室内篮球场里的人太多了,还有附近跑过来看黄濑凉太的他校生,要是被人误会她和专门前来的奥寺真理聊那么久是不是跟奥寺明香自杀的原因有关,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传得面目全非,她怎么解释都有可能说不清。
于是八坂美惠只好点头同意。
“哎,没想到安室先生那么体贴年轻女孩子呢~”走在最后面的渡边橙拖着长音感慨。
安室透嘴角一抽,“……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事,为什么渡边小姐你说得那么奇怪?”
什么叫年轻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给年龄划出差距?难道他很老么?!
“唔——”渡边橙停下来看着他作深思状,“因为男友体贴了可爱的女子高中生所以我酸了?”
安室透:“什么???”
预料之外的答案,没有一点点防备,以至于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开玩笑的。”渡边橙把头转到一边,捂着嘴笑出声。
“我猜到了。”她正了正神色,在翠绿的树荫下眯着眼笑,“安室先生你发现了什么,对吧?”
“……只是一点小发现。”安室透回得很谦逊,蓝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也一样站在树荫下,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暗影,“具体情况还要等会再看。”
“就到这里吧。”奥寺真理在小树林的一片空地上停住,这里就在篮球场后面,有一棵棵树挡着也不容易被人看到。
“……”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避无可避,八坂美惠不自在地推了一下镜框,接着渡边橙先前的问话回道:“我和明香住得不顺路,部活的时间也不一致,所以通常不会一起回家。”
高中的社团活动一般是一周三到四次,每天具体的结束时间,视社团安排而定。
室内篮球场的墙上就贴着篮球部的活动安排表,每次的结束时间都是五点半,活动时段大概是放学后的两个小时。
如果某一天奥寺明香等八坂美惠结束篮球部的活动之后一起回去,哪怕是一起走到校门口就分道扬镳,回家的时间也会迟,除非是在两人都没有社团安排的时候。
奥寺真理回忆了一下奥寺明香通常的回家时间,确定八坂美惠说的没有问题,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前天……”八坂美惠放慢了语速回忆,手指紧紧抓住了裙摆,“因为我走得急,忙着赶来篮球部,我的书包忘在了教室里,结束的时候我回教室拿,看到木村、美奈子他们几个去了老图书馆。”
“和其他八坂小姐不认识的人一起?”
会以“他们”“几个”作为修饰语,说明人数绝不止被提到名字的这两个人,如果都是同班同学,那么多人八坂美惠也不至于只认识木村和美奈子,而安室透恰好记得,这一次失踪的学生们并不全是同班同学。
“那些人都是这次失踪的学生?”
八坂美惠点点头。
两件事终于被紧密串联在了一起。
“那……八坂小姐没有见到明香吗?”渡边橙的目光从八坂美惠抓紧了裙摆的手指上收回,眼底折射出了古怪得难以分辨、如同有什么在涌动着的暗色,以一种轻柔的、令人脊背生寒的声音换了种方式问道:“明香她……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吗?”
“当然没有!”
在三人的共同注视下,八坂美惠又强调了一遍,“只有他们!”
“这样啊……那还真让人遗憾。”渡边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如果当时明香在就好了。”
“那样八坂小姐看到那些奇怪的人把明香带走,一定会阻止的吧?”
“毕竟——”她拖着长音,说到最后却一字一顿的,咬字清晰,“你们是好朋友呀。”
“……是、是啊。”八坂美惠神情发僵,讷讷地点头,“我当然……会的。”
除了渡边橙之外,在场的另外两位都是有过完整校园生活的成年人,看到这里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想再问一遍。”奥寺真理抿得唇色发白,双手紧握成拳,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位可能无视了妹妹的求救、却直到妹妹死后,还声称自己是妹妹的朋友的少女。
“八坂小姐,你那个时候看到的,真的、真的只有那些人,没有明香吗?”
“我……”
不知何时站在八坂美惠身后的渡边橙轻轻往她颈侧吹了口凉气,伸出搭在她肩上,幽幽道:“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
“啊!”
八坂美惠一下子叫了出来。
安室透:……
这个人果然是吓人吓上瘾了吧?!
“你不用太过惊慌,八坂小姐。”他说,“我们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我当时……”八坂美惠捂着脸哭得抽抽噎噎的,“我看到明香了,但是美奈子他们……”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到本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奥寺真理的胸口还是剧烈起伏了起来,她蜷起的五指并拢,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微阖着眼问,“那明香……有看到你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否则,不会刚巧一起失踪的是那些人,不会唯独漏掉了八坂美惠。
“为什么、为什么明香要自杀呢?”八坂美惠抽泣着说,“如果她没有……”
“如果她没有自杀,没有死,你就不至于每想到那一天就感到懊悔愧疚,备受折磨,对吗?”
奥寺真理已经忍耐不了地率先走了,她怕自己再继续站在这里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但渡边橙却没有离开,而是鼓鼓掌接了下去。
“真有意思,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勇气把事情怪到死人头上。你的人生就是在无数次的推卸责任中心安理得地继续下去的吧?”
“……别说了。”八坂美惠虚弱地打断她。
“不过我也很理解啦,很多人类都是这样生存的,你也只是他们之中平平无奇的某一个,总有一天要在同类相互倾轧间化作被汲取的养分。”
“求你别说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别人化作被你汲取的养分。”
渡边橙恍若未闻,笑着拍了拍八坂美惠的肩,声音轻如耳语。
“——就像这次一样。”
说完之后,她拿开手,用空出的左手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着右手上看不见的灰一边往外走。
“渡边小姐……”安室透回想着渡边橙刚才说话的口气,和那种仿佛游离在外并不归属于某一处的、冰冷疏离的眼神,思考了一下措辞才问道:“渡边小姐,很讨厌人类吗?”
他问得很奇怪,但是渡边橙刚刚说话的口气本来就很奇怪,所以怎么问都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这个啊……”渡边橙上前一步,凑近了观察他的蓝眼睛,安室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身体微微的有些紧绷,脚下向后退了半步。
“不如安室先生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她笑得弯起眼,黑眸在阳光中泛着粼粼波光,显得颜色很浅。
“刚才啊,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毕竟安室先生一看就很阳光正直,还兼具了敏锐体贴,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一点像。”
安室透一怔,“渡边小姐夸奖得太过,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阳光正直或许配得上「安室透」,却和「波本」无关,哪怕作为「降谷零」,有些手段他该用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用上。
诚然,渡边橙刚才说得辛辣尖刻,不留情面,但八坂美惠在奥寺明香的事情上也并非无辜,她无视过这一次,谁也不知道她曾经无视过多少次,只是对于这种情况,从公安和法律的角度来说,尚不能对八坂美惠进行惩戒而已。
何况那只是言语……
想到女孩子之前笑嘻嘻地威胁老校长说自己是横滨人,在他以为是真枪出言试探的时候,故意朝他开枪结果枪口里却跳出了一朵花,安室透不禁有些想笑。
“刚刚的事,我没什么想说的。”他说,“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如果这次和真田弦右卫门之前问询一样简单地过去,那么,想必过不了多久,八坂美惠就会将奥寺明香抛之脑后。
那一定是那个报复过欺辱自己的人之后,以那样一种惨状死去的、善良又怯懦的女孩子不想见到的事情。
……假使她知道了自己的朋友曾经对自己视而不见的话。
“哇。”渡边橙惊诧睁大眼,“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安室透:“……诶?”
但渡边橙却并没有继续多言,她径直走回篮球场的方向,一边走一边思考安室透之前问她的问题。
“虽然说是那样说,但其实我也没有讨厌人类啦,那个范围也太大了。”
一说人类,渡边橙就想起了自己一度被欺骗了感情的事。
曾经她还把中原中也划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人类那一栏,结果……谁能想到……他TM不是人呢?!
而且把这件事报上来的还是坂口安吾。
……这让她感觉,自己总是被信任的人伤得很深。
不过还好,武装侦探社的人都很正直,包括总是表情严肃的社长福沢谕吉也是个猫不理的小可爱。
但是渡边橙仔细一想,这些人基本都是和她交往比较密切的异能力者,不好说出来,只好拿另一个不太熟的人举了例子。
“唔……傻兮兮的、会担心民众的安危、明知道有危险还留下来的笨蛋公安也挺好的。”
安室透:“……?!!”
……你在说什么?
等一下,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跳到公安?!
身为公安派到黑衣组织的卧底,在对方刚刚说了喜欢自己的前提下,毫无预兆地被提及了自己的本职,还拿来当作了对方喜欢人类的例子,这个前后的顺序联系在一起,由不得安室透不想多。
……这应该不是暗示吧?
尽管心绪复杂,但在表面上,安室透依然很镇定,甚至还保持着始终不变的微笑,堪称专业素养良好,“那是指——?”
虽然仔细想想他总觉得那个形容有点熟悉。
“之前我在东京住的时候,有人在公寓里放了炸/弹。”
说到这个渡边橙就感到很惊奇,横滨这种城市都没什么突然在公寓里出现炸/弹的情况,有什么都是直接机/枪扫射,东京居然会有真的太让人惊讶了。
“而且那个家伙很明显是故意的,因为公安很快就接到通知来了,紧急疏散住户留下了负责拆弹的人员。”
当时渡边橙本来是想跟着走的,因为反正也和她没关系,但是当她看着公寓楼里的其他人一个个离开时,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所以很想验证一下。
“那位没穿防护衣的先生发现我居然没走,眼珠都快惊掉了~”
……那应该就是研二了,安室透想。
一起上警校的时候,荻原研二就总嫌防护服累赘,而且大家其实都知道,防护服多数时候没什么用,只是能留个全尸而已
“后来呢?”他接着问。
虽然通过公安内部的情报网安室透多少也知道当时的事,但他除了一同卧底的诸伏景光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警校的朋友们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当事人更了解那时的情形。
“后来就没事了啊,那个装了炸/弹的垃圾不是被揪出来了么?”
安室透:“……”
这个谁不知道啊?!我想听别的!别的!
“对了,安室先生。”
已经走进篮球场的渡边橙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补充道:“我刚才说和你有点像的人,就是这位公安先生。”
安室透:“……”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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