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为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万事万物,心诚则灵,不诚没有,至于心诚不诚嘛,当然看缘分啦~长得好看给打八折哟亲~”
潘家园旧货市场,早市人潮如涌,五花八门的小摊挤挤挨挨,极不显眼的角落里,胡小说吸溜着鼻子,眉飞色舞地跟今天的第一位顾客说话,伸出两指搓了搓,“到底诚不诚嘛~你这样子是要加价的造不造啊~~”
找上门来的是个肌肉纠结,戴着墨镜的高壮汉子,一脸酷酷的表情,不着声色的打量着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胡小说,“你真的是胡大师?”
“如假包换,鄙人胡说,胡大师也~”
胡小说乐滋滋地回话,汉子脸上的表情一阵抽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就是那个叫胡说的风水大师?”
“潘家园独一份!如假包换!”胡小说挑眉,“我看你眉头带箭,耳低于眼,一定性子急躁,事业不顺,是给人打工的命,看来是有人派你来的,是不是。”
汉子冷哼一声,“说的对,胡大师,走一趟吧。”
胡说乌溜溜的眼睛左右一瞄,几个看似游客的男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看样子是逃不掉了,于是干脆地将自己的小摊一卷,奇形怪状的风水物一收,笑嘻嘻地说,“今天出门一绊,脚踩狗屎,眼见扫帚星,果然是有要命的事来了。”
胡小说骂人不吐脏字,汉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又成了狗屎又成了扫把星,面无表情地守在一旁,看着他老学究似的双手一背,哼着小曲儿朝外走了。
胡小说,年方十九,一张脸长得眉眼如画,面如冠玉,颇有种画中翩翩佳公子的范儿,再加上身高腿长,走起路来两条大长腿抖地堪比欧美模特儿,初来乍到,潘家园里做生意的都被那张脸骗的晕头转向,不久终于发现这人极好看的皮囊下锁着一只哈士奇的灵魂,仗着一点看风水的本事,鸡鸣狗盗,上房揭瓦,无恶不作。
要说潘家园这地方最不缺懂风水的人物,家家户户都是请大师看过的,偏偏被他再折腾过的屋子财运还能更旺,久而久之,潘家园里一个名叫胡说的风水先生这个招牌,算是亮起来了。
路边停着一辆车,是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众车,偏偏车标下多了一行小字,胡小说啧了一声,乖乖地坐到后座上,开始闭目养神。
汉子坐在他身边,另有一个司机,共三人。
车子发动,胡小说安静了一会,忍不住开始了他的表演,“哎,这位兄台,你看你山根处这道横纹,主婚姻波折……”
“没结婚。”汉子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哟还是个单身狗,这不行,你看你三角眼塌鼻梁,眉毛杂乱三停不均,瞅瞅这大脸盘子,桃花运不太旺啊,你得……”
“闭嘴!”汉子压抑着一腔怒气,胡小说两指在嘴唇上一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闭嘴了。
一分钟后。
“兄弟,你这面相,不要天天忙着工作忙着为别人卖命,啧啧,遇到个母的你就得主动啊,你三十岁之前找不到女朋友就是注孤生的命啊,缘分到了千万别因为工作耽误了,看看你这事业线!”
“闭嘴!”
“哦。”胡小说再次闭上了嘴,心道这木头嘴里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了,愁死个人了,唉呀妈呀脑瓜疼。
正想着,车子离开市区,拐进了胡小说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燕山群峦。
紧邻密云水库,群山起伏,深秋季节,山峦呈现错落有致的苍茫颜色,深深浅浅的绿色,黄色,红色,交织错落,犹如无人踏足的仙境,远望壮烈而恢宏,造化神奇,看得人心潮澎湃。
胡小说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冷笑。
这一代都是环绕着密云水库的度假村,农家乐,旅游淡季人不太多,大众车旁若无人地飞驰而过,拐进一条偏僻小路。
胡小说认真地欣赏着大自然神奇而魔幻的色彩,目之所及都是赏心悦目的自然风光,正当他看的入神,一辆黑色路虎突如其来地从对面驶来。
路虎后座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冷峻严肃的男人,似乎也被远处的风景吸引,侧过脸去看另一边,以至于胡小说只能远远看到那人凌厉而流畅的侧脸轮廓,线条硬朗分明,恰到好处,犹如精雕细琢地一尊石雕,又不显得刻薄无理。
胡小说先在心里叫了一声好,那人突然心有灵犀似的,回过头来。
两辆车在湖光山色的小路上狭路相逢,胡小说只来得及看清那人好看却锋利的一双眼,他们已于山水间擦肩而过。
胡小说想,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眼瞳漆黑如墨,像鹰,像最好的一块黑曜石,像隔了千万年故旧时光,却在灯火阑珊处抬眼相逢的一个梦,那轮廓怕是工笔精心勾勒出来的。
可惜,怕是个薄情人,这种人的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爱入骨髓,要么弃如敝履。
胡小说心道,这等人,能与他勾扯上感情事的,怕真的是千百年难出的天大的倒霉蛋——就不知道将来那个倒霉蛋遇到哪种情况了。
这么想着,车子终于停了。
眼前是一座掩映在山水之间的农庄,几个人出来迎车,礼礼貌貌地将胡小说请下了车。
那大汉皱了皱眉,在胡小说扭着屁股伸懒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我三十岁之后真的不会再有姻缘了吗。”
胡说挑了挑眉,他眉毛黑,眉型又跟古装剧小鲜肉似的,这么一挑眉还有点孩子气的不耐烦,“当然啦大哥,你看你这面相,啧啧,这面相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
那人似乎被这态度惹的冒了一点火气,又耐着性子问,“什么意思。”
“三角眼,大脸盘子,鼻梁塌眉毛又低,总结一下就是,”胡说竖起一根手指,“丑。”
“……”
“所以趁年轻赶紧找个对象,三十岁以后又老又丑谁看得上你啊!”
“你!”
汉子气的头顶冒烟,胡说却跟着来迎接他的管家,溜溜达达地走远了。
胡小说用脚丫子都能想到这些人强行把自己带过来是做什么的,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一个人物。
农庄大门处,一个国字脸,面相威严肃穆的中年人板着脸等他走过来——这张总是在电视上出现的脸,如雷贯耳!
但这其实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先不说胡小说是被请过来的,纵然来了个拜访的客人,也该主人先踏足出来礼貌相迎,中年人站姿笔挺,啤酒肚却不小,脚尖微微朝向房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才出来送走刚刚在路上狭路相逢的那个人,怕是谈什么事情双方没谈拢,又迫于那人的势力只能露个笑脸,眼下僵硬的笑还没收起来,又听见“接”胡小说的车子回来了,他已经想要转身回屋,迫于面子,又站在那里等了一下自己内心非常瞧不起的“算命的”。
就这一下,胡小说先在心里记了一笔: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刚刚在路上遇见的那人,当真来头不小。
“进来吧。”中年人看见胡小说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这农庄看似普通,也没什么高楼别墅,走进去就发现,内里却装修的奢华非凡,胡小说看了看偌大客厅里左右摆开的红木真皮沙发,没有落座。
“坐吧,”中年人只说了几个字,揉了揉脸,语气委婉了一点,“您就是潘家园那位胡大师?”
“怎么不坐呢,”中年人笑道,“方才有些小事,怠慢了客人,来来,坐吧坐吧。”
这换脸的本事,当真天下一绝。
等胡小说落座之后,中年人顺便变了个人似的开始谈天说地,此刻看起来风度翩翩,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听说胡大师本事厉害的很,你看看我这屋子,风水怎么样。”
“不错,”胡小说坐直了身体,盯着他的眼睛,“刚才进来的时候,大门上悬着一面镜子,取悬镜挡煞之说,看样子是有高人指点。”
中年人爽朗地大笑几声,“是啊,是请高人看过的,这农庄的风水可是一绝。”
“你也说了,是一绝。”胡小说淡淡道,“悬镜下有半截草梗,拼死挤出地砖缝隙,本来绝境之中尚有一线生机,偏偏被悬镜挡住了生气,这个季节已经泛了黄,怕是家中有人命不久矣。”
“……”
中年人这才真正开始用正眼看着胡小说,“胡大师这么年轻,本事确实不小。”
胡小说没有搭理他,继续说,“这人的病之前有过好转,是不是。”
“是,”中年人终于说了实话,“是我父亲。”
父亲?胡小说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他那父亲可是参加过建国大典的!
“父亲年纪大了,眼看不久于人世,我想给他风风光光大葬,所以,亲自请大师找了一块风水宝地。”中年人笑吟吟地说,“地方已经选好了,就差找位高人,指点下葬的地方了。”
风水宝地都有点穴这一说,选对了,四周气运潺潺而来,阴泽后人,家族生光,点错了,宝穴变死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胡小说嘿嘿一笑,“看看大门上那悬镜就知道大师就是大师,有多少人以为在门上挂个镜子就行,只有大师才知道。镜要悬,不能挂,还要选不同大小不同形状的镜子,有这么一位专业的大师,怎么还找别人点穴呢。”
中年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师只肯收钱选地,却不肯下笔点穴,所以,只有另请高明了。”
“哟,这么傲娇的吗,”胡小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狡黠地说,“可以试试,不过,给多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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