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时钟在滴答滴答的响着,细小的机械声混杂着电视的电流声。
英俊的少年侦探走进客厅,皮鞋厚实的底部在木质的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声音,他在一间房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门把手。
“明智君要喝点什么吗,咖啡,或是茶,不介意的话还有奶茶。”太宰将大门关上,回过头来询问他。
“不用了,我并不打算在这久留哦,只是来跟太宰先生谈论谈论某些东西。”
明智笑眯眯的开口,他坐在雨宫莲刚坐过的地方,将手里匿藏着许多秘密的手提电脑放在茶几上,桌上的几张没来得及收的文件也被压住了。
太宰也走了过来,坐在明智的对面。他没有去开灯,客厅的这一块还是被笼罩在电视机的光里。因为深夜,频道不再播放节目,整块屏幕早就被雪花占据,音箱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的身影一半隐藏在黑暗里,一半暴露在冰冷的幽光中,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面具,不动声息的观察着对方,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于是气氛逐渐凝固了起来,寒冷的秋季深夜里,没有温暖的客厅带着一丝的恐怖的气息。
“太宰先生是一个人住着吧,但玄关上我看见有两双拖鞋摆出来了,是谁的呢?”
“啊啦啊啦,大概是从电视里钻出来的贞子小姐,或者是我家的猫吧。”
明智忍住额角爆青筋的冲动,抽了抽嘴角,“太宰先生,我们还是直话直说吧,『异能特务科』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在警视厅安插您?为何要辅助怪盗团的逃脱?你们想对那位『大人』做什么不利的事呢?”
“太多问题啦,这样子我可回答不上来哟。不过你能查到『异能特务科』,是靠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得到的情报吧,毕竟这个组织并不存在于表面的,隶属内务省的神秘暴力机关,能知道其存在的非异能者,都是屹立于日本政府顶点的权能们。”
太宰拿着遥控器,百般无聊的换着台,调到一个还在重播的纪录频道,拍摄的是草原大迁徙的画面。
“确实呢,毕竟连怪盗团的那个顶级黑客少女,都无法破解的迷墙,不可在物理或是虚拟代码上破解。而是通过异能力将其完全抹消存在性,或者是扭曲人们对这件事的认识,就在今晚之前,我还完全不知道『异能力』这个概念呢。”
明智吾郎用指腹磨砂着下巴,脸上尽是琢磨不透的笑容。
难怪,几个月前怪盗团刚出风头的时候,狮童正义明显的对其警戒起来,甚至加紧了对认知诃学的研究。他把『改心』当成是某种异能力,是随时可以让他自己爆料自己黑料的强大威胁。
狮童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仪表堂堂,本质却截然相反,自私贪婪,贪财好色,他口中所说的对公民的美好承诺,在他上台之后只是一张废纸。虽然他把这些事情都用完美的方法覆盖过去,但只要是做了,就总会留下把柄。
『异能特务科』还是明智想尽办法,从狮童正义那里旁敲侧击出来的一点情报。
一个完全神秘的组织,专门针对异能者而设立的机构,却把拥有重要『改心』能力的怪盗团长,从狮童正义的爪牙下救走。
狮童是一个掌控欲极重的家伙,他想凭一己之力操控日本全境,而相对脱离政府的『异能特务科』,拥有其完善的独立系统和极其优良的隐蔽性,对他而言的一个不小的麻烦。
自然的,狮童正义相当针对这个机构,还没上台就想几度削减异能科的经费。为了自保,『异能特务科』自然要想办法,把这位候选人弄下台。
拥有『改心』异能力的怪盗团,自然就是个极佳的切入点。但由于狮童的警惕,异能科那边也没办法明目张胆的插足近来,那么干脆在第三方的警视厅那里,安插异能科的间谍,也就是太宰治。
明智吾郎是这么想的。
“明智君已经猜到了具体情况了吧,但是我却没有被直逮捕,也就是说,明智你——背叛了那边吧。”太宰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轻描淡写的说着,“而且似乎还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呢。”
电视上在播着野生动物的生态,一群狮子埋伏在斑马的迁徙路线边,在确定目标后,他们倾巢而出,母狮锐利的爪子撕破了那只斑马的肚子,雄狮的尖牙刺穿了它的喉咙。
被捕猎者团团围住的斑马睁大眼睛,四蹄不停的踹踢,但脆弱的身躯又怎能经得起那些狮子的狂暴。不久,斑马被活生生的撕扯成了四分五裂,鲜热的血洒在干枯的草上,捕猎者们一哄而上,饥饿的将血肉吞入腹部。
但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高温大火,直接将草原烧了个精光,也烧死了食物链顶端的狮群。
事情变得有趣了呢,原本以为明智吾郎只不过是捕食食草动物的雄狮,依旧逃脱不了被天制裁的命运。但说不定,他是『天』,能决定所有动物生命的『上帝』。太宰明显能感觉得到,这个明智,和几个小时前的明智有很大的不一样。
“不愧是太宰先生,你那一眼就能看得出事态的眼睛,真是令人羡慕啊。”
“是吗,我曾经的部下都说我很恐怖,眼睛里藏着黑洞,不停的畏惧着我呢,这一点可让我相当苦恼啊。”太宰无奈的挠挠头。
“那是因为他们不配与您平等啊,太宰先生,您的智慧,洞察大局的能力,那种能够看透事物的空虚与孤寂感,又怎么会被沉浸无知世界的普通人所理解的。”这句话是明智发自内心的说。
“那么你应该是和我来合作的,共同扳倒那位『大人』?”
“是的,我本来的计划就是这么做,怪盗团只不过是我取得他信任的一环,但如果有您在的话,这些辅助都不需要。”明智抬了抬头。
“啊啦,我很聪明这一点我自己知道啦,但是呢,你怎么突然对我那么恭敬起来了,之前你对我的态度可是疏离而陌生啊。”太宰把目光转向明治,还算鲜活的笑容开始扭曲起来,一副反派的样子。
他慢慢的靠近明智,脸十分的贴近,明智甚至能感觉到太宰呼出的温热气体。明智有些不自然的向后靠,背后渗出了些冷汗,他感觉到了太宰身上浓浓的杀气。
“按照你的分析速度,应该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就会找来和我合作,但是为什么迟了两小时?你呀——该不会是,去看了我的魔宫吧。”
精致的脸缓缓凑近,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脖颈上缠绕的绷带。他的嘴角张裂,眼里漆黑无比,仿佛死亡的化身般,绝望而恐怖的气息一点一点向明智这边蔓延,他缓缓的开口,吐出像是诅咒般的语言:
“能和我说说,那里面,有什么呀——”
明智吾郎原本是想直接在阴影世界里面,杀死太宰治的认知,让他在现实世界中死亡,栽赃给刚被营救出来的怪盗团长。
但是他却意外的发现,太宰治,拥有一座庞大的魔宫。比迄今为止见过所有的,甚至比狮童正义的魔宫还要庞大几倍的,黑塔。
用手机查了查,在现实世界中就是东京与横滨郊区相交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一座废弃的洋馆,三个月前还发生过严重的械斗事件。
太宰治究竟是何许人也,这激起了明治吾郎无限的好奇心。『异能特务科』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这种,比那个肮脏的政治家还要黑泥百倍的家伙。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悄悄潜入了这座漆黑的魔宫。
进入黑塔的时候,明智身上还穿着那套贵族学院的校服,只有在自己被魔宫主人警惕的时候,身上才会变成怪盗服。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入侵者放在眼里吗,真是自傲啊,明智挑了挑眉。
不过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座塔,已经到了不能直视的地步,是物理上的意思,无法看,十分的恶心,极具攻击力的精神攻击,明智只觉得自己的san值在狂掉。在自己的精神紧绷成一线,岌岌可危的时候,他立马逃离了刚踏入十步的魔宫。
黑塔内部有些像一个军事要塞,里面挂满了枪支,重武器,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刚踏进里面的时候,脚步就感觉到了粘稠物,但是不用低头就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放眼望去,是被血液浸满的平地,高度达到明智的鞋面。
但这不是让明智畏惧的地方。
在血海里,像一团团肉山一样的东西在移动,“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作生物,只是一团烂肉,像蛆一样蠕动着,勉强能分得清头、躯干、四肢。像是将人抽筋扒骨,剥掉一层皮,将血淋淋的肉直接堆彻成的异物。
恶心,丑陋这些人类极度厌恶的贬义词放在他们身上都算是一种赞美。
筋肉相连的地方,类似手的肉块上黏着枪。他们似乎是发现了明智这个入侵者,数百个异形的东西,像是“扭头”一样的朝自己“看”过来。这已经不是毛骨悚然的程度,差点让他直接心脏衰竭。
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明智拎起自己最后的一点神智,夺门而逃。
那些肉块,毫无疑问是太宰治对于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认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精神患者,才能把正常的世界扭曲成那样。
明智在惊恐之余,在心里对太宰治升起了某种崇敬之情。
疯狂之人,披着人皮的异形,在看到那些肉块的时候,他是这么想太宰的。但在逃跑时,为了不让对怪物的恐惧战胜自己逃跑的欲望,他努力让自己从怪物的外表上转移,往了更深处想。
也许太宰治,才是将人心看得最透彻的那一个。婴儿最初是纯洁的,但在成长为大人的过程中,心灵被慢慢的腐朽,他们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上贪欲,嫉妒,暴虐种种诸多劣行。
人类何尝不是,在自己的表面上打上一层和蔼亲善的表皮,但是私底却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肮脏。太宰治的魔宫,将人类的那层虚伪面撕开,露出最为恶心不堪的内心,那一团团不能用语言形容的肉块,说不定就是人类内心的具现化。
太宰治是个天才,过于精明的头脑,让周围的人视他为怪物。但在太宰的眼里,这世界上所谓的普通人对他而言,何尝不也是『怪物』呢。
这种将人类视作怪物的想法,简直闻所未闻!
在明智分心逃跑之余,一不留神的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是……太宰治,明智的瞳孔猛的一缩。
不,应该说是太宰治的阴影。他看起来比现实生活中还要小一些,穿着一套漆黑的西装,肩上披着黑色的风衣。漂亮的小脸上一半的脸用绷带遮住,只留下一只左眼,那只眼睛亮着象征阴影身份之一的标记,璀璨的黄金色。
他身上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仿佛他走到哪里,那里就会变为焦土,众生全都死去。
那只裸露的右眼直直的注视着明智,像是一把矛一样,直接穿透他的大脑,看出他的本质。
那只眼睛和明智平时看到阴影的眼睛不一样,以往那些魔宫的主人,铮亮的黄金瞳里闪烁着对权力的渴望、对金钱的向往、对名禄的追求。但这只眼里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死泉,对世间不抱任何留恋,没有任何欲望,像死人一样不抱任何希望的眼神。
一颗子弹擦过明智的脸颊,拉出一丝血迹。他眼神一暗,糟糕,被追上了。
背后的汗毛炸立,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些怪物的气息,枪械碰撞的声音响起——
轰——
还没等名明智反应过来,周围的场景像是被砸碎的玻璃一样,一块块的剥落,原本三维立体的画面瞬间变成平面二维。
“蠢货,你是怎么跑到那个怪物的地盘上!”一个脆嫩的声音在耳边如暴雷般响起。
再度眨眼之时,场景已经切换,不再是那个被肉团异物追逐的街道。是一间类似于监狱的地方,面前还立着一道铁栏杆,在监狱栏杆的外面,是一个穿着群青色制服裙的小姑娘。
她有着一头秀气的白色长发,精致的脸上黄金瞳无比闪烁,只不过一张原本很好看的脸,却面容扭曲。
“吾名拉雯妲,是卡罗琳和贾斯汀的真正姿态。总算找到你了,吾尊贵的客人历经无数苦难轮回,所要拯救之人,位列塔罗牌中的『正义』——明智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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