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者之愿

    矢雾波江最近有点烦躁,不为别的,就是那个折原临也带回来的男人。

    作为矢雾家的大小姐,她有的不仅仅是那张漂亮的脸,还拥有实干的能力。尽管因为带着塞尔提的头颅而遭到矢雾集团的追杀,不得不投靠折原临也,但就凭现在活得不算差的姿态,也足够证明她的聪明。

    以前曾掌握过权力的她,很少有失态的情况,直到遇上了那个男人。

    就在前几天,一个男人提着一箱行李,抱着一只猫,突兀的闯进这所公寓。

    他逆着光,背后灿烂的阳光把他的轮廓照得毛茸茸的,他怀中的肥猫挣脱的跳下来,毫不客气的撒开爪子跳在柔软的沙发上。

    要出差几天的临也提前跟她说过,会来一个新的助手,所以她并不是很惊讶突如其来的“客人”。

    直到她的眼睛适应了强光,在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容后,她瞪大眼睛,怀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事后回想,那次的震惊不亚于同龙之峰帝人对质后败北的情绪。难怪临也告诉她,不要暴露头颅的事情。

    和那个被泡在福尔马林液的头一模一样啊,波江这么想。

    于是她糟糕麻烦的『挖掘与善后』生活开始了。

    那个叫太宰治的助手,先是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表白,并且邀去一起殉情。

    真是一个轻浮的男人!她对弟弟那宽容伟大的爱,怎么会被区区容貌打败,更何况那张脸,还将弟弟勾引走!

    波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为了搞清楚那张脸,波江私自动用了临也的情报网,但那个太宰的情报被抹的一干二净,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于是她又想趁他在洗澡的时候,想看清楚那个绷带所环绕的脖颈,是否有动过手术的痕迹,结果那个家伙是带着绷带去洗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确实不是塞尔提的头,头颅现在跟着临也一起出差。但谁又能保证,他是不是另外一个无头骑士呢?

    矢雾波江对弟弟矢雾诚二的爱是无私的,无比包容的,她自认是诚二坚硬的后盾,弟弟所犯的一切罪责她都能用办法摆平。

    她甚至能容忍弟弟有喜欢别的女人(头),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对勾引弟弟的东西无动于衷。

    于是在这几天内,她想办法在太宰住的二楼房间安上20多个针孔摄像头、窃听器,但第二天就能在垃圾桶找到那些东西的残骸。

    甚至昨天太宰才直接问她,是不是暗恋他但是出于内心羞涩,所以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他。

    波江直接反手将文件甩在他脸上。

    最关键的是,太宰那家伙身为临也的助手,不但没有帮助波江处理内务,反而处处添麻烦。

    将用过的绷带挂在天花板上,把一些文件借走之后也没还回来,然后在他的房间里看到那些文件被四处乱丢,还将其中的一些扯下来,不知道丢在那里去了。

    他甚至在临也的办公大厅里,用窗帘上吊自杀。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波江,也经不住他天天自杀的惊吓。

    还有那只猫,白天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动不动,晚上的时候却不见踪影,有时候这只肥猫还会去翻橱柜里的零食偷吃,这让波江一度怀疑这只猫成精了。

    直到今天早晨,太宰去逗弄那只肥猫,在肥猫的身后放上一根黄瓜。然后那个肥猫的反应和所有猫一样,被吓的从原地弹跳起来。

    最关键的是,它一爪子打碎了波江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框,那个框里镶着她最爱的弟弟诚二的照片,被玻璃割裂了。

    教养十分良好、前矢雾集团的大小姐矢雾波江,一扫帚,将那个和折原临也一样神经质的男人,以及那只该死的肥猫,扫出了这个公寓。

    “啊~,『小矮子』,我们被赶出来了怎么办。”

    青年和猫面对着面,四目相对的蹲坐在马路牙子上。

    初秋的凉爽带来阵阵凉意,但这对于被赶出家门的太宰和斑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斑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还不是你这家伙。

    “啊对了,好久都没有写点东西了,去练练笔吧。”太宰右拳捶左掌心,一副敲定主意的样子。

    然后他一脸愉快地拎着斑的后颈,一蹦一跳的朝着马路的方向笔直走去。斑被他拎在手里,像抹布一样甩来甩去。

    它现在很想变回妖身,给这家伙一爪子。

    最终,太宰治回到与折原临也碰头的地方,露西亚寿司店。

    他要了一间包厢,又向老板借了纸和笔,在桌案上奋笔题书。

    斑很想吐槽,别人写东西工作什么的,都是去咖啡厅或者水吧,就这个奇葩的家伙能想到在寿司店弄这么文艺的东西。

    但看在这家伙给本大爷点了这么多盘刺身,本大爷就懒得追究了。

    相比于肥猫在这边悠哉悠哉的吃着东西,太宰这边的“战况”很激烈。

    对于刚迈出作家之路的人来说,想一开始就写出一部好作品,是不可能的。

    写小说这个想法,是在横滨的时候,太宰就在构思的事。因为已故友人的愿望是『想在临海的地方买下一个屋子,在那里每日眺望着海洋,写着小说。』

    因为任务原因,自然是不可能每天都呆在海洋边上,但成为小说家这件事,他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毕竟,这是那个无欲无求的男人,为数不多的想法。

    只是作家这条路,对于太宰来说还真有点艰辛。

    太宰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是周围人公认的。他无论学什么都很快,战术概论、解剖人体、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让敌人不死但是最痛苦、用怎样的东西制作□□弹,经过几次尝试后就会变得十分上手。

    『太宰治是天生的黑手党』,这句话不仅仅是指他的内心,也指他的才能天赋出众。而且这个比喻十分的广泛,以太宰的能力,这句话也适合套用于医生、侦探、杀手、化学家等等。

    换而言之,他是个理科生,如果他上了大学的话。

    但遗憾得是太宰治没有上过学,连幼儿园都没有,他没有成为文盲的原因,还要靠森先生的功劳。而他十余年来所学的东西,都是十分“有用”的,贴近实战的理论和技术,文学类的东西他压根都没碰过。

    所以你不能指望他在一瞬间就会运用华丽的词藻和比喻,成为文豪级别的作家。

    于是,他第一次信心满满,写出一部以杀人鬼为主人公的短片小说,匿名寄到横滨的一家出版社。

    毫无疑问,被驳回了。

    被退回来的稿件上,还附上了编辑人长长的回复。

    大致的意思是『你寄的东西不是一篇小说,而是一篇论文。』

    太宰写的东西十分的硬核,理论十分充分,从杀人手法到侦探的推理都写得有理有据,完全有足够的资格去当侦探推理类小说的顾问。但也只是顾问而已,却不能当一个合格的小说家。

    小说必不可少的要素,扣人心弦的故事描写、细腻生动的人物刻画、引人深思的背后内涵,但对于没有接触过『国学』的太宰,他连最基础的文学素养都没有。

    那个故事像是生硬的记录在警署档案里的一个杀人案,手法像是一个老刑警记录的一个事件,从原因、过程、结果笔直而清晰的写下去。却缺少惊险的剧情反转和对读者的悬念,对于场景、心里、现实的描写词汇量不足。

    读者想看到的是一个曲折、富有描写的故事,而不是一个直接的事件记录。

    老实说,那篇小说太宰花了不少时间,用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和耐心去勾勒的一个故事。

    这种直接的劝退方式,对于自诩睿智的太宰来说,是个令人意外的小挫折。

    在认真的读了编辑的那封信,并且将里面的忠告记于脑海后,太宰治将那张信连带原稿揉成团,丢进垃圾篓里。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场景,年轻的男子低着头认真的书写着,桌边放着几本厚厚的工具书,颇有一副不研究出什么就不走的样子。

    别看太宰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他还是有着一定的自傲与骨气。比如自杀时一定要找小姐姐殉情这件事,每日一顿蟹罐头这件事,成为作家这件事也是同理。

    你说什么?任务?那种东西还早得很,反正上限是两个星期,反正还有大把时间挥霍呢。(笑)

    于是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了呢,太宰写完满满第二十张纸时,狠狠的伸了个懒腰,脊椎和双臂的骨骼噼里啪啦的作响。

    寿司店的桌子为了配合日式料理的氛围,特地设计成矮式桌,需要盘腿坐着的那种。于是在他伸直腿的那一刻,有种下肢瘫痪的感觉,太宰直接趴在地上,心想着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吧,很痛啊。

    不过今天的收获颇多,在搞懂了一系列修辞、人物表达、情感叙述、故事连接之后,他的思路便畅通了许多。文学也没什么难的吗,只要把原理像化学公式要搞懂就行了,只不过灵活度远比公式组合要高。

    但是作家这条路真的很难,比他以前在港黑解决文案工作还要费劲百倍。

    太宰治叹了口气,在地板上蹭了蹭,好麻烦啊,好累啊,想吃些蟹罐头,不知道那条蛞蝓怎么样,一定开心的喝着红酒快活自在的,找个机会把他家的酒都摔破吧。

    莫名其妙被针对的中也:嗯?!

    他抬眼看向桌上的『中也小矮子』,三花肥猫吃完鱼刺身后便蜷成一团呼呼大睡,心想自己还没吃晚饭呢,把手伸向半开的纸门,打算再叫三份蟹卷寿司。

    一瞬间,太宰治猛的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斑也炸毛的惊醒。

    杀气,虽然不是针对自己的。

    在他爬起的瞬间,从那扇半开的纸门后,太宰看见了,那个俄罗斯店长甩出一把专门割刺身的薄刃,看轨迹应该是自己隔壁房间。

    果然,隔壁传来几声惊呼。店长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往太宰的方向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随后严肃的对着隔壁的房间说:

    “这种事情出去说,在这里会吓到客人的。”

    似乎是为了安抚,原本在外面招揽客人的赛门给隔壁端上几盘寿司。

    嘛,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太宰若无其事的点上了三份寿司。在看见旁边原本炸毛的肥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并且用直勾勾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又再要了三份寿司。

    “你这样会变得更胖啊,『小矮子』。”太宰目光真挚的对着斑说,得到的是它吧唧吧唧嚼寿司的声音。

    寿司店墙壁的隔音不好,所以太宰能轻松的听到了隔壁讨论的声音。

    Dollars、黄巾贼、蓝色平方、以及……『砍人魔』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太宰眯着眼睛,往嘴里送了一口沾着芥末的蟹卷。

    不仅如此,蛰伏于池袋黑暗的栗楠会,曾经在横滨风云一段时间的情报贩子,没有异能就能举起千斤重物的『池袋最强』,随便一家寿司店就能遇到俄罗斯变异特种部队级别的人物,和都市传说『无头骑士』。

    池袋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容小觑啊。

    撒,折原临也,你究竟是在池袋这个巨大的棋盘上,布上怎样的棋局。

    话说,隔壁有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和自己很像呢……

    幽暗的公寓内,临也把玩着一颗皇后棋子,他将棋子狠狠的摁在,三角棋盘的中央。

    棋盘上的棋子很混乱,有五子棋,国际象棋,将棋,完全看不懂里面的规则。

    但所有棋子,都围绕着黑色的皇后棋,像个螺旋一样,将其禁锢其中。

    “啊,那个家伙还真是不安分呐,塞尔提。”临也露着恶意的微笑,看着手里的容器。

    厚重的玻璃器皿中,美丽的头颅漂浮在绿色的福尔马林里,临也抬起手,借上方透过的月光仔细观察着。带着唯美和沉寂的气息,『她』安静的睡在纯洁的月光里,眼睛闭着,但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睁开眼睛。

    折原临也谋划与期待着,那个与太宰治一模一样头颅,睁开眼后又是一副怎样波澜壮阔的景象。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折原临也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从一副塔罗牌抽出一张,代表混乱、倒霉、突如其来的灾难——塔(the tower)。

    他把玩着那张牌,牌的一角在他的食指上旋转。

    “虽然不知道你的底牌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件你肯定不知道的事哦,太——宰——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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