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
“确定。”
卫褚沉默下来。
蓦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望着隔壁的双眼无神、正在发困的值班人员:“能不能帮忙查一下车牌号?”
对方揉了下眼角,打了个哈欠:“行,车牌号报给我。”
结果很快出来——那辆奥迪,用的居然是套牌。
真牌车的颜色、车型都跟□□大相径庭。
事态愈发古怪。
他们一直关注的那个女子,经过反复查看,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勉强拍到她正脸的角度,却发现她戴了只医用口罩,把大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关于此人,目前为止,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梁熙雯一直在跟她交谈。
就在卫褚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女人身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周叙“咦”了一声。
“这司机,问题也大得很呐。”
最初的监控录像里没拍到他,等到了别的路段,摄像头的角度终于对上了驾驶座,不过卫褚的重点一直是后座的女人,没怎么注意驾驶座上的男人。
而周叙在读取视频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个驾驶员放下了遮阳板,整个脸基本被挡住了,只能勉强看清他穿的是一件深色的夹克。
真是奇了怪了,这辆□□上,每个人都遮遮掩掩的。
梁熙雯做了伪装,因为她是名人,还能理解;可那女人和开车的呢?
想让人不起疑都难。
尽管放大了截图,并通过一定的技术手段试图让图片更清晰一些,可限制太大,他们的努力没起到多大作用。
除了神秘女子之外,那个原本被他们当成是普通司机的人也不寻常起来,而在得知这是一辆□□之后,卫褚对他的怀疑更是直线飙升。
这么个疑窦重重的家伙,又不清楚五官样貌,牌照又是假的,万一他摘了口罩跟假照,堂而皇之地开过了监控路段呢?
“你的顾虑有道理。”如他所料,周叙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我重新来一遍,这一回会看的更仔细。”
他这态度搞得卫褚愈发不自在。
跟他道个歉?毕竟这活儿挺磨人的。卫褚的理智上觉得有必要,可情感上……确实存在一点障碍。
他的理智与情感正在进行来回拉锯的时候,他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
卫褚拿出来看了眼,是林帆打过来的。
看来他也还在忙,这个时间打过来,依照他的性子,一定是找到了重要线索。
他立即接起电话。
“应该是找到了。”他听到林帆沉静的声音,“死者的性别、年龄、身高,死亡的时间、地点,基本符合我们的推测。”
他顿了一下,语气仍旧没有起伏:“最重要的是,尸体被焚烧过。”
真死了?
卫褚心下一沉。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车辆着火,尸体被烧到严重碳化,一开始被认为是交通事故……”
卫褚听到“车辆”这样的字眼,眼皮一跳,忍不住出声打断:“是奥迪吗?”
林帆明显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卫褚没有回答他,反而继续追问:“事发地点?”
林帆报了个地名。
卫褚闭了闭眼,兴奋与失落交替往复,心跳反而平复了下来,他很快同林帆完成了信息交换,旋即结束了通话。
他客气地谢过交管部门的工作人员,最后带着拷贝的监控录像告辞离开。
夜色已深,停车场空旷寂寥,人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卫褚驻足,解锁,拉开车门。
“好了,现在不用费事儿了。”上车后,没有急着开车,而是休息了一会儿,他靠在椅背上,从中控台的储物盒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周叙的面容出现上方的内后视镜中,眼底满是戏谑。
“对了,刚刚卫监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卫褚收好水瓶,面无表情地发动汽车:“没有。”
“道谢什么的——”周叙故意拉长了语调,卫褚专注地倒车,充耳不闻。
周叙幽幽出声:“居然耍赖,好过分。”
卫褚忍无可忍:“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的。”
最后不是没让他重来一遍吗?
周叙大笑起来:“行吧,那就如卫监所愿,当无事发生了。”
刚说完,他的声音就犹如绷紧的弦一般,猝不及防地断裂,卫褚下意识地看向内后视镜,果然,幻象也不见了。
他们之间的联系暂时消失了。
这人早就到了衰竭的临界点,偏偏不肯安分休眠,非要嘴贱一通才肯罢休。
这个人究竟是有病呢?还是有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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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褚回特监处的时候,已至凌晨,他是最后一个到的,推门进办公室的时候,林帆他们围成一圈,正在呲溜着泡面。
见到他,陈博文笑嘻嘻地地上一个未开封的:“卫监要不要也来一碗?”
赵青青注意到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咋了卫监,脸色这么难看?”
“累着了吧?要不先回去睡一觉吧?”林帆也望了过来,也有点意外,卫褚的体质应该不差,怎么跑了一趟回来就虚憔悴这样。
卫褚大概能猜到旁人的想法,不由苦笑,虚弱的症结在哪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都回了。”他用一个万能的句式将对方的提议挡了回去,其他人都在,没理由他一个人缺席。
同时冲同事们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林帆见状,也没再坚持,夜宵解决完毕后,他打开窗通风,那股挥之不去的方便面儿顿时消散了不少。
“开始吧。”
赵青青打开了投影仪,林帆放出了一张照片。
一辆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汽车侧翻在一个桥洞下,轮胎烧没了,玻璃也都碎了,车体只剩下惨白的外壳,车室内焦黑一片。
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勉强看出车前四环相扣的标志,以及主驾上靠着的黑乎乎人形。
卫褚盯了片刻,而后拿出手机,也调出了几张截图。
他递给林帆:“这是我从监控录像里截的,三个月前梁熙雯抵达梦川后,就是一辆奥迪车把她接走的。”
林帆接过,看完之后又让陈博文他们传阅,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线索看似是对上了,都是奥迪车,车里都有女人。可问题是,林帆照片里的车和人都被烧的无法辨认,而且两边车牌号也不一样,其实并不能证明什么。
“我查过了,监控里的是辆□□。”卫褚补充了一句,又看向林帆:“你们是在公安局找到的资料,这么看来,应该不是一场简单的交通事故吧?”
林帆点点头,将案情大致地梳理了一遍。
“事发时间是三个月之前,因为发生在公路边上,一开始是当成交通事故处理的。不过勘察人员很快发现不对劲,汽车自燃一般是从内部开始,但这辆车的发动机与油箱却是完好无损,与自燃情况不符。既然不是意外起火,那人为的可能性就加大了许多,案件也跟着移交到公安局。”
“警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死者身份,不过尸体已经烧的碳化了,无法辨认外貌特征,于是他们从发动机上的车架号入手,通过交通部门的登记,查到了车主的信息。”
林帆说着,投影仪又换了张照片,是汽车残骸,基本只剩个壳子了,金属部分被烧的发白。
“可问题是,联系上车主后,却发现他的车小半年前就失窃了。”
卫褚眉梢微动:“这么说,死者并非车主?”
“嗯。而且,死者是女性,车主是个男的。”林帆一顿,又添了一句,“根据警方查证,事发时车主在异地,有人证,可以确定跟此事无关。”
卫褚若有所思的模样,林帆眼角的余光掠过他,继续往下说:“车牌号暂时搁置,不过很快,警方在车里发现了新线索——尸体虽然被烧得碳化,但因为靠在椅背上,所以后脑勺处还留下了一小撮头发没被烧毁。”
卫褚心头一跳,蓦地望向林帆,后者颔首:“警方将尸体送检后,提取出了DNA。”
陈博文与赵青青俱是精神一振,但卫褚反而不那么乐观:“如果死者没有前科,就没有比对的样本。”
这个难题他们现在同样面临着,就算怀疑现在的梁熙雯是假的,他们也无法证明——直系亲属死绝,唯一的亲戚又远在国外。
果然,林帆也苦笑着摇头:“你说得对,提取出DNA目前还没能派上用场,警方没能在DNA数据库里找到匹配的信息。”
卫褚心里有数,面色如常,但赵青青他们就掩饰不住失望了。
“除了DNA之外,尸检还发现了一个线索,死者的头骨上有多处骨折现象,大小伤痕遍布整个头部,而这绝不可能是车祸造成的。”林帆的神情转为严肃,“那个女人,并不是烧死的,而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严重而死的。”
“是怕被害人反抗吗?”卫褚推测道,继而又问,“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能检测出来吗?”
林帆摇头。
卫褚叹了口气:“也是,都碳化了。”
他想了想,又问:“桥洞下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吗?”
林帆摇头:“应该不是,他们没能在附近发现打斗或是拖拽的痕迹,倒是在汽车的后备箱的金属夹层上发现了大片炙烤后的血迹。”
他点击鼠标,投影仪又切换了一张图片,烧的发白的金属板上分布着几处不规则的异样色块,泛着一层蓝青色。
“金属沾血,经过火烤,血液中的铁离子产生化学反应,导致金属变为蓝青色,这一过程被称为‘烤蓝’。”林帆解释道,“曾经用于刑侦,不过现在不怎么用了。”
其他人恍然。
林帆作出了推断:“血迹呈均匀扩散状并有一定的面积,但形态并不固定……看起来像是浸染状血迹。”
“这倒是跟死者的死因相符……这说明受害者曾经在后备箱待过?”卫褚反应很快,不过立即皱起眉,“但经过高温作用,血液的组织结构已经被破坏殆尽了……”
赵青青捧着脸哀叹:“又是个没用的线索……”
“关于尸源,公安那边有头绪吗?”卫褚打听道,林帆仍旧是摇头:“也没有,他们比对了近期的失踪人口名单,没有符合的;之后又贴了认尸启事,目前还是没有结果。”
陈博文抱着双臂:“现在挺明显了吧,那死者就是梁熙雯,凶手就是车里的那女人!对了,那个司机也有嫌疑,说不定是帮凶……可惜一时半会儿证明不了。”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林帆按了下眉心,眼底淌出一点疲惫,其他人看在眼里,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也是,辛苦找到了新的线索,却因为没有证据,只能停留在“疑似”的阶段,确实叫人憋屈。
尤其是,现在的“梁熙雯”还好端端地活着呢,无人能证明她的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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