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梁熙雯是两年多前在一起的,我经济公司不同意,所以一直没公开。她因为这个跟我闹了好几次,一直分分合合的。三个月前我们又大吵了一架,之后就陷入了冷战。”
孟栩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说实话,这段感情一直不被我身边的人看好,我自己压力也很大,想着这次彻底断了算了。就在我正式提出分手前,先接到了她的电话。”
卫褚抿了口苦咖啡,适时地接了一句:“然后呢?”
“她约我见面,我也觉得我们该见个面,于是就在老地方见了。”孟栩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是打算去了断这段关系的,可她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一见面,她就主动跟我道了歉。说实话我当时都懵了,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卫褚挑了挑眉:“梁熙雯跟你道歉,让你这么吃惊吗?”
孟栩摇头:“问题就在于,熙雯她性子很倔,她从不跟任何人道歉,每次吵过之后,认错的永远是我。”
卫褚不动声色地听完,笑问:“你是因为这个开始怀疑她是假的?”
“不,虽然我当时很震惊,但根本没想那么多。”孟栩摇头,“我以为是她想挽留我,所以破天荒服了软。”
“听你这话,”卫褚咂摸出点别的意思,“之后是跟她和好了?”
孟栩点头:“是。老实说,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难得主动放低姿态,我一下子就心软了,也就没再提分手的事。”
“你们冷战了多久?”卫褚问道,“中间一直没联系过?”
“一周左右吧。”孟栩对他说,“是的,那会儿我气的狠,她不找我,我也没找她。”
一周的时间,有人替换了真正的梁熙雯?
卫褚若有所思,手里的小勺轻轻磕在白瓷杯缘上:“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
孟栩闻言,面色一赧:“这……呃……是在……”
卫褚正纳闷他为什么突然支支吾吾的时候,就听到周叙吃吃发笑。
“咱们卫监这么纯情的吗?”他语调暧昧中还透着一点戏谑,“还能是什么时候?肯定是负距离接触的时候啊。”
卫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周叙的嘲笑让他不爽,却又不好反驳,一转眼又对上孟栩窘迫的眼神,一时之间,竟然也感到了些许尴尬。
短暂的沉默后,卫褚字斟句酌:“这种不一样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
他还没等到孟栩的答案,脑子里就充斥着某个狗逼的爆笑声。
他怒气上涌:“又怎么了?”
“没什么,”周叙笑的停不下来,“问得好。”
卫褚真的觉得这个人不太正常。
可能是坠楼的时候摔坏脑子了。
孟栩先是一怔,随后侧过脸轻咳一声:“……抽象的。”
那就是没有证据的意思了。卫褚微微皱眉。
他那心无旁骛满脑子只有工作的专注模样让周叙又忍不住笑了:卫褚他好像没发现,其实他自己也没正常到哪儿去。
卫褚回过神,继续问:“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异常吗?”
“说实话,没有。我在起疑心之后,开始暗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不仅是外貌身材,她的一颦一笑、说话方式、习惯喜好也都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孟栩眼沉如水,目光幽深,“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懂事了很多。就比如那次主动跟我道歉,她的待人处事比之前温和周到了许多。”
卫褚饶有兴致:“这么说,梁熙雯以前并不是这么懂事的人?”
“嗯,熙雯她以前是富家女,父母又宠着,有些娇纵任性,进娱乐圈也是玩票性质居多,对工作也不甚上心,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孟栩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后来她家里破产,父亲自杀,落井下石的人不少,她变得偏激敏感,资源也跟着下滑,恶性循环,她脾气就更坏,得罪的人也更多了。”
卫褚有点好奇,这个梁熙雯性格这么差,身为当红流量的孟栩喜欢她什么?
当然,他没有问出口,主要也是这跟事件本身关系不大。
不过孟栩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轻声道:“熙雯虽然任性点,但本性不坏……甚至还有点傻。”
得,估计人家就是好这一口。卫褚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其实,她经纪人也注意到她的变化,跟我感叹过,说熙雯吃了那么多亏,总算成熟了。”孟栩眉心纠结,“我也一度怀疑,或许是我多心了。”
卫褚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后面一定发生了点什么,否则孟栩今天也不会把电话打到特监处了。
果然,孟栩再次出声:“半个月前,熙雯她妈妈去世了。”
“怎么死的?”
“突发性脑溢血。”孟栩告诉他,“那段时间温阿姨,也就是梁妈妈来探她的班,是在宾馆里出的事,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救护车没到就停止呼吸了。”
卫褚双手交握,搭在桌边,波澜不惊的姿态:“听起来像是意外?”
“我觉得不是!”孟栩蓦地提高了声调,引得隔壁桌的人都扭头侧目,他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垂下头,声音也跟着放低,“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臆测,可是……”
“别急。”卫褚温言安慰道,“跟我说说你猜测的依据吧。”
孟栩摇摇头:“也谈不上什么依据……只是熙雯跟她妈妈的感情一直很好,尤其是她父亲自杀后,她们母女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她脾气不好,但在她妈妈面前一直很乖,她跟我说过不想让妈妈担心。但在去世的前一天,温阿姨给我打了个电话,当时我在忙,是助理接的;之后我回电,她问我熙雯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她说,她觉得熙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卫褚心头一跳,再看孟栩,他依然低着头,额前碎发遮着眼睑,神情晦暗不明:“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之后我就在想,温阿姨跟我,都算是梁熙雯最亲近的人了,我们竟然都有这种感觉,这是否说明,那并不是错觉?”
他近乎自言自语,卫褚也没有打断他,主要是他也不好单凭这个就下结论。
直觉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好像离题了。”幸而孟栩自己想起了那个未完的通话,“后来我旁敲侧击,想知道她是不是有所发现,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来我试着跟她说我也觉得熙雯最近有点不对劲,她沉默了一阵,最后说了句‘我去跟她谈谈’,接着就挂了电话。”
“结果,第二天就传来了她的死讯。”前后一联系,卫褚也觉得事态复杂起来了,“所以你觉得,梁熙雯母亲的死亡并非意外?”
“是的。”孟栩神情凝重,“我总觉得跟我也脱不了干系,如果我当初没提那一嘴的话……”
他自责的意味很明显,卫褚摆了摆手:“梁熙雯的母亲既然起了疑心,迟早都会采取行动的,跟你无关。更何况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了,不如早点把真相找出来。”
孟栩默然无语。
其实真要说起来,检验梁熙雯的真伪也不难,廖国华落网便是最好的范例,可联想到梁熙雯母亲的突然死亡,卫褚蓦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梁熙雯她母亲的尸体……”他还问完,孟栩就猛抬头:“已经火化掉了。”他停了一下,而后补充道:“在拿到死亡证明后,梁熙雯就把她母亲送去火化了。”
依照惯例,异地自然死亡一般是就地火化,可问题是,梁熙雯的母亲,真的是自然死亡吗?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梁熙雯在哪儿?”卫褚这个问题别有深意,孟栩却是摇头:“她当时在片场,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那你为什么觉得她的死跟梁熙雯有关?”卫褚反问,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颓然摇头:“我不知道。”
卫褚似笑非笑:“又是直觉?”
孟栩没有作声。
卫褚亦是缄默,片刻后将冷透的咖啡一饮而尽:“你说过,梁熙雯的父亲也不在了。”
孟栩无声点头。
“她还有其他直系亲属吗?”
“是指爷爷奶奶之类的吗?”
卫褚颔首,孟栩摇头:“应该都不在了。”
“兄弟姐妹呢?”
“她是独生女。”
这么说,想靠DNA亲子鉴定来判断梁熙雯的真伪暂时是行不通了——没有对照的直系亲属样本。
卫褚忽然有点想笑:“她不会连亲戚都没了吧?”
“我听她提过,她父亲那边一直人丁单薄,几代单传,没什么亲戚。”孟栩告诉她,“母亲那边倒是有个舅舅,不过十几年前就移民了,来往也不多。”
卫褚头痛:好像有点明白梁熙雯被盯上的缘由了。
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咖啡馆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街上的行人也是寥寥。
卫褚跟孟栩并肩走向路边的停车处。
孟栩看了下手机,发现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歉然道:“对不起卫褚,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卫褚摇头:“不,我应该谢你才是,你帮了我大忙。”
路灯下,孟栩神色黯然:“我只希望,那些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我们会找出真相的。”卫褚拍了下他的肩,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现在一切都还无法下结论,以后可能还会需要你的帮助,保持联系。”
孟栩勉强笑了笑:“好的。”
与孟栩分道扬镳后,卫褚开车回住处。
已至午夜,正是内环高架一天之中最通畅的时刻,卫褚的车速堪堪踩在限速的边缘,车窗摇下三分之一,夜风迅猛地涌进,他的头发随风而动。
不断延伸的街灯星星点点地漂浮在夜幕之中,铺成了一道蜿蜒曲折的光路,沿途高高低低的建筑隐隐显出轮廓,如同一群蛰伏的困兽。
在这样的寂静苍凉中,卫褚原本纷乱的思绪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如果现在的梁熙雯真的是个冒牌货,那真正的梁熙雯去哪儿了?现在这个又是谁?在至少已被顶替三个月的情况下,属于梁熙雯的痕迹很可能被清除了,加上梁熙雯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了,DNA鉴定是否还能发挥作用?
“你有没有想过冒充者的身份?”
大概是为了不影响他驾驶,他脑海里那道声音柔和平缓,听着没有其他时候那么讨厌。
“你有思路吗?”他心平气和地反问。
“孟栩提过,现在这个梁熙雯除了更成熟懂事之外,没有别的破绽,以至于除了母亲和男友这样的亲密人士之外,根本没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周叙的话意味深长,“虽然谈不上完美无瑕,但也是个质量十分过硬的赝品了。”
卫褚了然:“你的意思是,她能冒充的这么像,是因为她可能很了解原主?”
周叙赞许地笑道:“聪明。”
卫褚想到一个可能性:“梁熙雯是个明星,有很多粉丝,也许其中就有非常了解她的存在。”
“不,一定是跟她相处过的熟人。”周叙轻描淡写地否决他这个猜测,“连男朋友都要通过上/床才能发现细微且抽象的差别,这已经不仅仅是了如指掌的程度了……绝不是通过网络关注就能做到的。”
卫褚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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