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人身攻击!”周叙还不满起来了,卫褚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周叙还真照做了,卫褚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许多,放下马克杯:“回到之前的话题……高峻玮登门拜访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说那个嫌疑人,突然暴毙了。”
卫褚一惊:“这也太巧了?”
“大概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所有的嫌疑聚集到了我身上。”周叙冷笑一声,“可事实上,在他指证我之后,我就退出了案件的办理,高峻玮全权负责,我根本没机会接触嫌疑人。”
卫褚挑眉:“这也是你没提前得到消息的缘故?”
“不错。要是我早知道,也不至于被他逼得这么狼狈。”
“所以你就杀了他?”卫褚的话不无讽刺,周叙的声音听起来却分外严肃,甚至还透着点疑惑:“不,我肯定没有杀高峻玮,虽然当时我气的不轻,但我连这个念头都没有……事实上,在高峻玮耀武扬威完之后,我就没有记忆了。”
“对了,高峻玮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叙忽然安静下来。
卫褚觉察到了什么:“非正常死法?”
“他是被掐死的。”周叙声音淡淡,“被他自己掐死的。”
卫褚倒吸一口凉气:“理论上,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他的语气依旧淡漠:“是。”
卫褚反而露出笑容:“可如果是在产生了特殊幻觉的情况下,就解释的通了。”
“是。”周叙再次附和,“但,能致使他这种死法的异能并不止幻觉一种。”
“哦。可在场的只有你一个啊。”
周叙哑口无声。
卫褚忙着幸灾乐祸,周叙缄默片刻后却再次开口:“就算人真是我弄死的,也绝不是出于我的本心。”
“哦,难不成还有人拿枪指着你?”
“没有。但我当时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我怀疑我那时候根本没有自我意识。”
卫褚想到一种可能:“难道你被麻醉了?”
“你是指项圈?”周叙仍是否认:“不,跟项圈无关。”
不论具体分工,特监处的公务员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异能者,及非异能者。
除了不出外勤的文职,其中非异能者类统称为监察员,异能者称为调查员,在异能相关的刑事案件发生时,二者必须相互配合,进行执法。
监察员,顾名思义,起监督观察作用,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通常拥有领导、决策权,相应的,也要负起更大的责任;调查员,更多的是执行命令,说白了,干的基本是脏活累活,还得受到监察员的管控。
而调查员,也就是特监处麾下的异能者们,都必须佩戴“项圈”。
这种项圈花了大量的时间及人力物力才成功面世,设计很精密,造价也并不菲。它看起来似乎对限制人身自由没有什么帮助,可事实上,它的功能很复杂,除了定位之外,还记录了佩戴者的身份信息及生理数据,另外还集语音通讯、防御攻击于一体。
但不论是攻还是防,都只是相对控制者而言,至于项圈的佩戴者——这恰恰是体现其“限制”功能的所在。
项圈内部安有电击装置,输出最高电压比警用防爆电棍的范围还要高一些。不过对于控制者而言,这只是防御的手段;他们真正的杀手锏是项圈内侧孔洞里藏着的麻醉装置——药剂是特制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见效快作用强的麻醉剂,可异能者一旦摄入,麻痹只是小意思,被限制异能才是真正的威胁。
至于能限制多长时间,因个体的差异而有所不同。
说白了,一般人是没有资格佩戴这玩意儿的,这是专属于异能者的“枷锁”。
周叙虽然是调查科的主管,但终究还是异能者,项圈还是得戴;别说他了,就算是杭承宇,即他的上司,特监处的副处长,也得戴,只不过身居高位到底有点优待,从项圈换成了手环。
监察员们掌握着项圈的遥控器,当然设置了权限,一般只能作用于同级或是下级成员。
这是个强制性的规定,某种意义上,这跟囚犯是一个待遇。
所以调查员有个不好听的外号——挂公牌的“狗”。
因此,卫褚在听到周叙说自己丧失意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高峻玮麻醉了他,但这个猜想被周叙自己否认了。
“项圈的确能让我失去意识,也能压制我的异能,但它不可能控制我,更没法让我失去记忆。”周叙一针见血,卫褚冷哼一声:“那就是你在说谎了。”
“不,我怀疑我被人控制了。”周叙言之凿凿,“再加上之前的内鬼事件,很明显,有人设了局让我钻。”
卫褚被他气笑了:“那现在跟我对话的你,是否仍被控制呢?”
周叙叹了口气:“卫褚,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在开玩笑啊。”卫褚反驳道,“异能那么多种,也许真有能够左右别人意识的,可问题是,你也是精神系异能者啊?那么容易就被人暗算了?”
周叙再次语塞。
良久过后,才缓缓开口:“有些地方我自己也想不通,但我还是坚持,我是被人陷害了。”
这话说的,大多数杀人犯被捕之前一般也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卫褚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落井下石。
“你得罪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啊?”
周叙毫无反应:“应该是那个真正的内鬼。”
这个假设……好像也有点道理?
“可惜啊,你没有证据。证明你有罪的线索,倒是一大把。”
“所以我才找你合作。”周叙的声音平静依旧,“我想找出陷害我的人,你想查出沈耀辉的下落,替惨死的队友报仇,我们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卫褚假装没听到最后半句,他起身,进了卧室,躺上床:“趁我还没睡着,你再说说你留下的所谓后手。”
“很简单,我在恢复意识后,录了条语音发给了某位大人物——告诉我,如果我出了事,那一定是被杭承宇陷害的,一定要记得深入调查此案。”
杭承宇?!
卫褚又是一惊,他印象里,这周叙可一直都是杭承宇的嫡系啊?这是死到临头乱咬人吗?
“我真没想到,你连杭承宇都敢坑。”卫褚在短暂的失语后,竟然笑了出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特监处有能力陷害我的人,也没几个。那个圈套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肯定是熟悉我的人才能做到。”周叙语声平淡,“而其中最了解我的,就是杭副处。”
“你确定就是他?”
“不确定。但我已经被动至此,只能垂死挣扎一下了。”
他这语音一发,加上之后的重伤,杭承宇无论是否清白,必然是要接受一番调查的,说起来这跟周叙被指控为内鬼的思路倒是如出一辙,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中得到启发的。
卫褚一时默然,心说原来异能者阵营的内部也非铁板一块,看来,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可他把这话来回咀嚼一番后,却发觉仍是疑点重重。
他一直没想通,周叙为什么非要孤注一掷,尽管有重大的杀人嫌疑,但并没到铁证如山的地步。他当时要是乖乖就范,充其量就是被关押起来,毕竟还有审判这一步要走。
至于坠楼求生吗?
难道是怕被灭口?
假设位高权重的杭承宇真的就是那个设局的人,也不至于在特监处的监狱里动手吧?那未免有此地无银之嫌。
卫褚想起周叙曾提过的一句“他们不会让我死的”,他们是指杭承宇?亦或是,还有其他人?
他琢磨了好一阵儿,却毫无头绪,而他的直觉告诉他,周叙对他一定有所隐瞒。
他最后什么也没问。
能把周叙逼入绝境的,一定不会是小事,他可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尤其是这家伙的。
他收起那些乱糟糟的思绪,想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你发给哪个大人物了?处长?”
他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周叙的回复:“……明天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后,他又没声儿了,卫褚心说,看来周叙这精神力,也是需要休息的,应该没法全天候骚扰他。
这让他舒坦了些许,也熄了灯,很快被睡意包围。
翌日,卫褚照常准时到档案处上班,这偏居一隅的清水衙门没怎么被那轩然大波影响到,但风声也传到这儿了,沦为了那几位大叔大爷的茶后谈资。
卫褚合群,也跟着凑热闹,偶尔还兴致勃勃地点评几句。
当然了,他们的消息并不灵通,一通天花乱坠下来,百分之八十都是胡编乱造的。
卫褚权当听个乐呵。
不过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龙门阵摆完,准备开始做正事的时候,有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来人是个小年轻,笑容很得体:“请问是卫褚吗?”
卫褚看了看他,然后点头:“是我。”
他隐约猜到了对方前来的目的,约莫是他的转机来了。
“有时间吗?”来人面带微笑,态度亲和,“苏副处在办公室在等你。”
苏副处?
卫褚乍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懵了一下,他知道在周叙的手笔之下,杭承宇肯定会有麻烦,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就换人了?
那人想必是看穿了他的讶异,笑着解释道:“杭副处外出学习考察,苏副处只是代理一阵。”
外出学习考察?这理由有够官方的。
他忽然觉得,周叙在提起自己所谓“后手”时的轻描淡写并不怎么可信——单凭一段语音指控足以令特监处这么高效率地处理杭承宇吗?
周叙与杭承宇关系匪浅,想必也掌握了后者的某些秘密,一旦撕破脸,就变成了把柄。
这个人,当真危险得很。卫褚一阵后怕,暗暗提醒自己必须多长几个心眼才行。
卫褚收敛心神,先跟主任老徐请了个假,之后才跟个人离开。
只是走了一段,又疑惑起来:苏副处……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是苏闲。”周叙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显现,好在卫褚够镇定,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主要是,苏闲这个名字,也把他给震住了。
“……苏闲?是那个苏闲?”他难以置信,周叙笑:“怎么,特监处还有第二个苏闲?”
“他不是退休了吗?”
“是啊,不过杭承宇出了事,特监处又青黄不接,没人能挑大梁,只好麻烦咱们的老前辈临时顶上了。”
卫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看样子,苏闲就是周叙说的那个大人物。
这家伙反客为主,将上司杭承宇拉下水,并且预见到杭被调查后,副处一职空缺,乃至整个部门大换血的局面,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特监处的前任领导、五年前退休的副处长苏闲的确很有可能回来主持大局。
毕竟作为特监处的奠基人之一,他的资历、威望和能力都无可比拟,另外,他虽已退休,但年龄其实并不大,今年也就四十来岁。
当年要是他愿意,完全可以干下去。
竟然搬动了这尊大佛,周叙当真是机关算尽。
这会儿是工作时间,行政大楼里一片忙碌,他们转进电梯,直达四楼。
“你认识苏闲?”卫褚忍不住问,周叙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就在一扇门前停下了。
领路的人敲了两下门,里边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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